我叫崔知渺,从小在洛阳长大的小公主。
我的娘亲是昭阳公主,我的爹爹是东都刺史,也是最杰出的世家公子。
可我,自出生起,便没有跟随娘亲去过长安。
爹爹满心都是娘亲,从来不愿离开娘亲一日,除了述职,也不去长安,两人为何对长安这般排斥?
长安明明那么好,有疼爱我的外太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们。
怀舅舅每每带我去长安,便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他们所有人都把我捧在心上,我要什么就有什么。
外祖母的小馄饨做的很好吃,听她说,娘亲也爱吃,每每提到娘亲,外祖母都像要哭了一般。
外祖父看起来很严肃正经,因为他是皇帝嘛,我能懂的。
不过,在私下他抱我去玩的时候,胡子扎到我了,我不正经地扯他胡须,他也只是大笑,说我与娘亲一样,也不会与我生气。
太子舅舅让我在东宫住,我不要,他明明和舅母忙得不行,我去了就只有个成天看书和习武的表哥看着我,明明只大我一岁,却装成一副成熟稳重之感,不爱说话,也不跟我玩,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去东宫。
还有二舅舅生的小表弟,与我同岁但小了我几个月,他很是呆板规矩,做什么事情都要询问舅舅和舅母的意见,钓鱼,他要问,爬树,他也要问,去街上买东西,他还要问。只是二舅舅府中吃食实在是太好吃了,为了美食,我只能忍忍他了,哼哼。
他在读书时,我喊他出去玩,被二舅母抓到了,她坐在我的面前,先考了表弟的学问,后面看向我,笑眯眯也要考我学问。
我当即坐正了,她考表弟的极为简单,我一定要答得停云流水,让她刮目相看。
结果,她考的是《女则》……母亲从不教我这些。
她看我不懂,便教着我一字一句学习起来,让我很不喜欢,我忍了又忍,忍不住便站起了身,质问她:“二舅母觉得,女孩子生来,必须学这些吗?”
我把她吓愣住了。
“我会吟诗,会做赋,也会听爹爹的为官之策,可我就是不会这些束缚女子的古板之言,二舅母考教表弟什么,且考教我什么才对。”
二舅母笑着拉我坐下,不再提前面的话题,带我读别的书。
有一本千里堪舆图,听说是母亲送给外祖父的,二舅父舅母这本是复誊的,我兴致上来了,与二舅母分析起来,还算相处得愉快。
我住在娘亲的公主府里,里面极为奢华,可娘亲……为什么宁愿守着偌大而冰冷的紫薇城,也不回来这里呢。
明明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的家。
回到洛阳,我终于问了出来。
“长安?”娘亲突然红了眼眶,久久呆滞住,如同木偶,呆滞在那里。
我吓坏了,连忙别开了话题,不再提及长安的事情。
我寻机会又悄悄问爹爹,爹爹弯着眉眼看着我,笑道:“渺渺到底是觉得长安好呢,还是洛阳好呢。”
长安……洛阳……
哪里更好呢,我仔细想了想。
“还是洛阳吧,洛阳有爹爹娘亲,洛阳我更自在。”我答道。
爹爹笑了笑:“是啊,洛阳自在,或许娘亲也喜欢洛阳的自在呢?”
我似懂非懂,但到底还是没再关注这一点了。
……
洛阳没有观星阁,但有高高的城墙,我想看看,洛阳最高的地方能不能看到长安的城墙。
我央求守着洛阳城的守城都尉薛爷爷,让他带我上城墙,可他不愿意,说没有娘亲的手令,洛阳的城墙我上不得。
我气呼呼的去找乔娘娘子和阿壮叔叔,他们听我要上城墙,吓得都跑的没有人影了。
什么意思?
城墙上有什么我见不得的东西?
我央求怀王叔公带我去瞧瞧,他倒是笑着同意了。
看吧,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登上城墙,我眺望远方,笑着问怀王叔公:“叔公,长安在哪个方向?”
怀王叔公笑着指了指西边:“那里。”
我抬眸认真看过去,可群山一重接着一重,掩盖住了长安的模样。
“可我看不到。”
怀王叔公笑道:“看不到也好,看到了,徒增感伤。”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突然身着黑袍、带着面具的影卫现了身。
我知道他,叫司癸,日前我闯祸,多多少少,有他帮我在娘亲面前遮掩,可他面具太可怕了,我见到他还是会害怕。
“小公主,回宫了。”
我躲在怀王叔公身后,摇了摇头:“我还没玩够。”
“那愚喊白梅带你回去了?”他意味深长看着我。
那当然不行了,白梅娘子最是可怕的,她比青竹、绿兰娘子都要凶太多了,对我一点好脸色没有。
“为何非要我回去?”我疑惑问。
“因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何不该来?”
“……”没有人回答我。
而我,只好在司癸的看顾下,灰溜溜回了宫。
娘亲知道我登了城墙,眼里顿起波澜,蹙眉看向我:“渺渺?”
“女儿好奇,就去看看。”我只好搪塞。
娘亲只失措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日后,不可再去了。”
“为……”何字还没脱口,爹爹便捂着我的嘴拉着我走了,“渺渺,走,爹爹带你去街上给娘亲买好吃的。”
我实在搞不懂,这群大人,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呢。
……
一朝万邦来朝,举国欢庆。
洛阳本就热闹,此番异域的国君、使臣过来,洛阳更是热闹了。
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们都过来洛阳,与娘亲阖家团圆,眼见娘亲笑的开怀,我可开心了。
比武之赛上,我隐约听旁人在议论我娘亲,说她在九年前的比武会上,万邦女郎合起来都不及她风华的万千之一。
可是,母亲不会武功啊。
他们说的,真的是我的娘亲吗?
我娘亲温婉贤淑,与外祖母一个模样,谁人不说一句端庄娴静,哪里会武功?
只是我自己嘛,嘿嘿,小女今年十二三岁,练武年龄也达到了七八九十年,我武功可不差,不然怎么闯祸呢?
司癸送了我袖箭,司庚教我练剑,阿壮叔教了我拳击,乔娘子教了我双刀,怀舅舅从小带我凝聚内力,叔公教了我兵法……不是我夸口,娘亲和爹爹虽然都不会武,可我却厉害得很!
我这次,就是要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比武赛鼓声响了。
我在爹爹娘亲诧异的目光下,登上了比武台。
万邦来朝,百鸟朝凤。
万邦,都不该是我的对手——我不该输,也不能输,因为我,是大瀛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剑不行就换刀,刀不行便用近身搏斗,搏斗不行?我还有袖箭可以偷袭呀。
就算灰头土脸,就算受了伤,我也要一往无前,撑着我的脸面,撑着爹爹娘亲的脸面,撑着……大瀛的脸面!
眼瞧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的女郎败下阵来,我回眸看向娘亲那个方向,爹爹、外祖父和舅舅们都笑的很开心,唯独娘亲笑着笑着竟然流下了眼泪。
哭啥呀,我赢了诶,娘亲真是的,这般多愁善感、优柔寡断,怎么办呢?
罢了,我便如爹爹一般,一直一直护着她,一直一直陪着她,一辈子哄她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