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嫁富,自有富贵

在我考了第一名高高兴兴地捧着奖状回家时,在我熬夜做功课正焦头烂额时,在我被拉着去熙熙攘攘的菜场买鱼时,我妈都会随时随地正颜厉色地对我讲:“钟婉,你长大一定要嫁有钱人,明白吗?”这句话从小到大,我听了无数遍,比记乘法口诀还记得牢。她的意思是,嫁个有钱人,能让我少奋斗半辈子,我懂。但叛逆如我,从未照做。

我谈恋爱从来不看钱,也不看家庭背景,只看眼缘。缘分到了,穷光蛋也成。缘分不到,亿万富翁也不行。

我在初高中时,也像过家家般谈过几次恋爱,从来没有问过对方家庭情况。那时,我性格跋扈,很多男生都怕我。直到高中那年,全智贤和车太铉的电影《我的野蛮女友》流行。一时间,全校男生开始倾心于全智贤这样美丽而又嚣张的野蛮女友。当大家的审美从温柔的白月光转变为桀骜不驯的小辣椒时,才突然发现我的好。他们觉得,我的性格和电影里的全智贤很像,阴差阳错,我也成了很多男生爱慕的对象。

但高中的恋爱,总是昙花一现,惊艳一瞬。随着学业结束,我的爱情也结束了。进了大学,我竞选上了法政院文艺部部长的职位,负责组织学院之间的联谊活动。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彩排节目,突然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闯入了我的视线。不知为何,那瞬间,突然就心动了。

他就是当年还未成为老王的小王。

后来,我们互相加了QQ,刚开始有很多共同话题,联系非常频繁,常常聊到深夜。突然有一天就中断了,等了好几天,也没有来找我。我心里非常着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久,我听朋友说,小王外出发传单,不小心出车祸了。我火急火燎地买了一份汤,跑到他楼下,给他发消息:“我在你楼下。”他走过来时,脸上还缠着绷带,我很心疼。把汤递过去后,他的眼圈红红的。小王郑重地问了一句:“钟婉,你可以作我女朋友吗?”我开心地点点头。

很久之后,小王才告诉我当时的真相,原来是他舍友说,钟婉这种女生,看上去就是那种只想玩不认真的人,肯定会甩掉你。小王听了舍友“洗脑”的话,寻思了一下,好像也挺对,所以就好几天没理我。我常常想,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我可能也会倔着性子不理他,从而擦身而过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我俩正式在一起后,身边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都在暗地里打赌,看钟婉和小王究竟什么时候分手。确定关系很久以后,我妈打电话来问我:“你男朋友家有钱吗?”我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

“你竟然没有问?”妈妈质疑我。

“没有。”我挂掉了电话。

为了给我妈一个交代,我就去问小王:“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小王诚恳地说:“我爸当公务员,我妈开了一个超市。”当我把这话转给我妈时,她说了一句,还凑合,挺稳定。

2007年,我们大学毕业,都没有选择工作,而是继续创业做淘宝。我们租住在一个狭小屋子里,非常简陋,什么都没有。2008年,小王向我求婚。我觉得他踏实可靠,对我也照顾有加,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我爸不同意,在我们家乡,只有嫁不出去的女儿才会嫁给外省人。于是,我自掏腰包花了18万,送了我爸一辆车。

结婚时,我妈找小王说:“现在的行情是,彩礼8800元,也不会多收你的。”我看着小王失落的脸,我就知道,他没有钱。我便从自己账户里给我妈打了1万元。2008年结婚,我才第一次去他的家乡湖北随州。他家住在一个非常穷的村子里,他是这里唯一的大学生,整个村子的人众筹给他凑学费。泥泞的山路,红色的砖房,放眼望去,鸡鸭鹅猪统统在村里田间乱跑互逐。

我虽然生活在小县城,但是从没有下过乡,没有见过真正的家畜。以前对于农村的认知,都是从书里看到的。当我真正看到牛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牛竟然比猪大那么多。他们家吃饭的桌子很小,我在吃肉的时候,没有看见垃圾桶,于是抬头问:“吃完的骨头放哪里?”小王说:“就扔在地上好了,狗会跑来吃干净的。”我半信半疑地将骨头扔在桌子底下,真的就跑来了两只狗,争抢着这根骨头。我看着简陋的房子,不由得对他曾说过的话产生了质疑。

“你不是说你爸是做公务员的?”我疑惑。

“对啊,是公务员,他是做城管的。”小王一脸真诚。

“那,你妈开的超市在哪里呢?”

“你刚刚来的时候,还路过了,就是村口那个小超市。”他非常认真地抬手指了指村口的方向。

“那个,是叫小卖部吧?”

“在我们村,就叫超市啊,不信你去问问,大家都知道。”

我沉默了,幸亏我妈没有跟着我去小王家。不然我妈知道真相后,得有多崩溃。原本指望女儿嫁给有钱人,现在可好,不仅没钱简直就是家徒四壁。在湖北摆完酒席之后,又回到肇庆做酒席。酒席钱是我出的,而红包是我爸妈收的。

我们从相恋到毕业,从创业到结婚,三起三落,还生了三个孩子,风风雨雨闯荡江湖,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我们爬过巍峨高山,走过黯然低谷,我无贪欲,你无功利,相互取暖,彼此成就,一起向着幸福的黎明奔跑。不要指望自己能够嫁入豪门翻身,不要依靠婚姻去提升阶层,我不需要男人给我钱,不需要男人来养我,也从不信“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这句话,对于一个家庭而言,我们都承担着相同的责任。

嫁人无须嫁富,我自富贵。

不要为物质条件而结婚,因为物质不是婚姻中最重要的。当你盲目追求这个条件时,很容易掉入猎人的陷阱,放弃自我成长的机会。用一辈子的幸福来换房子、车子,不值得。

我的两个女儿也在逐渐长大,我一直在想,应该给她们怎样的婚恋价值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绝对不会像我妈一样对自己的女儿说,你一定要嫁有钱人。我妈施加在我身上的“魔咒”,并没有成真。我也不会用这句话去压制自己的女儿。有没有钱,在婚姻里并不能排名第一。婚姻始于冲动的爱,但理性、责任和道德也很重要。

我记得,上学时读过舒婷一首很美的诗歌《致橡树》,“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句诗歌非常美妙,但当时只是听老师讲解了意思,并没有深刻懂得。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夫妻间最好的关系就是两棵树,相互独立,彼此扶持,不过分依赖,不抵死缠绕。婚姻最重要的,是风雨同舟,是荣辱与共,是同甘共苦,是不离不弃。我不是最完美的,你不是最完美的,但是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