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坦白是解放自己。

坦白是剥去保护层,是讲出那曾是羞辱的真相,突然它成为一扇门,成为通向坚实大地的入口,甚至是归家的第一步。坦白是解放自己,它不仅是承认罪过或疏忽,也是在宣告更深的忠诚、更大的奉献,而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受到惩罚或排斥。坦白是宣布已准备好踏上更有勇气的路,在这条路上,过去曾维护的身份被割弃,变得无关紧要——它只是一种干扰的幻象,让我们多年来忙于应付,不能直面真正的问题。

摆脱欺骗可能是一个目标,但坦白总会有后果。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对坦白的后果产生恐惧:真相揭晓之后,旧身份及被保守的秘密几乎不可能再继续存在。我们将在孤立中开始新生。那些曾被我们伤害的人,那些不理解我们需要说出真相的人,会真的回避我们。坦白意味着要求我们独自开始新的旅程,不再有熟悉的同伴相随。

临终病榻上的坦白如此常见。即将到来的死亡让忧心忡忡地保守秘密的旧身份变得荒唐,乃至可笑。突然,我们不再是自己一直守卫的事物。在离世的阴影下,我们开始懂得,我们为维护自己的名声与身份消耗了巨大的努力与意志,却只是在维持一种临时的人格。当尘封的秘密被揭开,我们必定投身于新的忠贞与流变——那是一条河流不断到达目的地——当新篇开启,不再在临时的根基上继续,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开始生成,它要求更深层的自律:即使我们只是在临终的床上才认识到这一点。

因此,坦白不是消极的,不是简单的面对过去错误的能力,而是积极的创造意义的基石。在基督徒早期传统中,坦白意味着声明自己的信仰,通过在无情的见证人面前大声说出,坦白揭晓一个人相信什么为真;坦白是置身于脆弱与赤裸,有时也是置身于那些可能不完全理解我们的挣扎的仁慈之中。

凭借坦白获得的新的豁免,我们以新的目光认识自己对他人的侵害;这侵害不仅源自世界,也源自我们自身,源自我们隐藏的某些东西。保守秘密不仅仅是免受惩罚的防御,也是无法迈出勇敢的下一步。为了厘清坦白将会带来惩罚这种困惑,我们可以首先对自己坦白,在隐私得到可靠保障、自己的心灵变得开阔之后,再将它转变为现实中最好的表达。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将试着融合难以调和的两个世界。坦白是对施害与受害、内在与外在的整合。

坦白不仅是承认自己一度隐瞒真相——我们曾悄然呼吸,独守秘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是投入更大的充满希望的力量,使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