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一
“词语彼此拥有。”在弗吉尼亚·伍尔芙仅存的录音里,她嗓音沙哑地说。的确,词语是我们的造物,但我们不要被自己对它们皮格马利翁式的爱蒙蔽了——它们不属于我们,因为它们不是能被我们占有的静止想法,也不是能交易的工艺品。它们是活的有机体,弹性而多孔,富有野性,不断进化。它们占有我们,甚于我们占有它们。它们滋养我们,甚于我们滋养它们。词语彼此拥有,且我们属于它们。
然而,我们词典中那些最普通的词,那些承担使命、传递人类基本真理与经验的词,它们的意义渐渐被损坏了:被误用、被滥用、被过度权衡或轻视,维度凋零,微妙失色。
在《慰藉之书》中,大卫·惠特通过让词语回归自身,带我们重回语言之地,更因此让我们回归自己——作为寻求意义的造物,语言是我们最强大的能力,通过它我们探索世界这个古老的迷宫。对所选择的每一个词,惠特的写作更多的是复活它,而不是重新定义;更多是蒙田式的,而非考德雷式的。他的短章包含巨大的善意与慷慨的精神,让每一词语及其携带的意义恢复本来面目,不仅仅是人的,更是人道的。
“友谊是存在的一面镜子,是宽恕的证明。”他如此写道。在社交媒体时代,“朋友”这个词已经变得空洞,我们的文化已习惯于刻薄的冷嘲热讽与袖手旁观。惠特在他富于诗意想象、有魔力的织布机上,重新修补了这些老旧、被磨损得衣衫褴褛的词语,将它们变成富有思想与感觉的灿烂织锦。由此浮现的是存在的至高礼物——对词语内涵的更深领受。以此献给词语,也献给我们自己。
玛利亚·波波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