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五剧第三本

张君瑞害相思杂剧

楔子

（旦上云）自那夜听琴后，闻说张生有病，我如今著红娘去书院里，看他说甚么。（叫红科）（红上云）姐姐唤我，不知有甚事，须索走一遭。（旦云）这般身子不快呵，你怎么不来看我？（红云）你想张……（旦云）张甚么？（红云）我张着姐姐哩[1]。（旦云）我有一件事，央及你咱。（红云）甚么事？（旦云）你与我望张生去走一遭，看他说甚么，你来回我话者。（红云）我不去，夫人知道不是耍。（旦云）好姐姐，我拜你两拜，你便与我走一遭。（红云）侍长请起[2]，我去则便了。说道：“张生，你好生病重[3]，则俺姐姐也不弱。”只因午夜调琴手，引起春闺爱月心。

【仙吕】【赏花时】俺姐姐针钱无心不待拈[4]，脂粉香消懒去添，春恨压眉尖[5]。若得灵犀一点[6]，敢医可了病恹恹。（下）

（旦云）红娘去了，看他回来说甚话，我自有主意。（下）

第一折

（末上云）害杀小生也。自那夜听琴之后，再不能够见俺那小姐。我著长老说将去，道：“张生好生病重！”却怎生不见人来看我？却思量上来，我睡些儿咱。（红上云）奉小姐言语，著我看张生，须索走一遭。我想咱每一家，若非张生，怎存俺一家儿性命也！

【仙吕】【点绛唇】相国行祠，寄居萧寺。因丧事，幼女孤儿，将欲从军死。

【混江龙】谢张生伸志，一封书到便兴师。显得文章有用，足见天地无私[7]。若不是剪草除根半万贼，险些儿灭门绝户了俺一家儿。莺莺君瑞，许配雄雌；夫人失信，推托别词；将婚姻打灭，以兄妹为之。如今都废却成亲事。一个价糊突了胸中锦绣[8]，一个价泪揾湿了脸上胭脂。

【油葫芦】憔悴潘郎鬓有丝[9]，杜韦娘不似旧时[10]，带围宽清减了瘦腰肢。一个睡昏昏不待观经史，一个意悬悬懒去拈针指[11]；一个丝桐上调弄出离恨谱，一个花笺上删抹成断肠诗；一个笔下写幽情，一个弦上传心事：两下里都一样害相思。

【天下乐】方信道才子佳人信有之，红娘看时，有些乖性儿[12]，则怕有情人不遂心也似此。他害的有些抹媚[13]，我遭著没三思[14]，一纳头安排著憔悴死[15]。

却早来到书院里，我把唾津儿润破窗纸，看他在书房里做甚么。

【村里迓鼓】我将这纸窗儿湿破，悄声儿窥视。多管是和衣儿睡起，罗衫上前襟褶[16]。孤眠况味，凄凉情绪，无人伏侍。觑了他涩滞气色[17]，听了他微弱声息，看了他黄瘦脸儿。张生呵，你若不闷死，多应是害死。

【元和令】金钗敲门扇儿[18]。

（末云）是谁？（红唱）

我是个散相思的五瘟使[19]。俺小姐想著风清月朗夜深时，使红娘来探尔。

（末云）既然小娘子来，小姐必有言语。（红唱）

俺小姐至今脂粉未曾施，念到有一千番张殿试[20]。

（末云）小姐既有见怜之心，小生有一简[21]，敢烦小娘子达知肺腑咱。（红云）只恐他番了面皮。

【上马娇】他若是见了这诗，看了这词，他敢颠倒费神思。

他拽扎起面皮来[22]：“查得谁的言语你将来，这妮子怎敢胡行事！”他可敢嗤、嗤的扯做了纸条儿。

（末云）小生久后多以金帛拜酬小娘子。（红唱）

【胜葫芦】哎，你个馋穷酸俫没意儿[23]，卖弄你有家私[24]，莫不图谋你东西来到此？先生的钱物，与红娘做赏赐，是我爱你的金赀？

【幺篇】你看人似桃李春风墙外枝[25]，卖俏倚门儿[26]。我虽是个婆娘有气志，则说道：“可怜见小子，只身独自！”恁的呵，颠倒有个寻思[27]。

（末云）依著姐姐：“可怜见小子，只身独自！”（红云）兀的不是也。你写来，咱与你将去。（末写科）（红云）写得好呵[28]，读与我听咱。（末读云）“珙百拜，奉书芳卿可人妆次[29]：自别颜范[30]，鸿稀鳞绝[31]，悲怆不胜。孰料夫人以恩成怨，变易前姻，岂得不为失信乎？使小生目视东墙，恨不得腋翅于妆台左右；患成思渴，垂命有日。因红娘至，聊奉数字，以表寸心。万一有见怜之意，书以掷下，庶几尚可保养。造次不谨[32]，伏乞情恕。后成五言诗一首，就书录呈：相思恨转添，谩把瑶琴弄。乐事又逢春，芳心尔亦动。此情不可违，虚誉何须奉[33]。莫负月华明，且怜花影重[34]。”（红唱）

【后庭花】我则道拂花笺打稿儿，元来他染霜毫不勾思[35]。先写下几句寒温序，后题著五言八句诗。不移时，把花笺锦字，叠做个同心方胜儿[36]。忒聪明，忒敬思[37]，忒风流，忒浪子。虽然是假意儿[38]，小可的难到此[39]。

【青哥儿】颠倒写鸳鸯两字，方信道“在心为志”[40]。

（末云）姐姐将去，是必在意者！（红唱）[41]

看喜怒其间觑个意儿[42]。放心波学士！我愿为之，并不推辞，自有言词。则说道：“昨夜弹琴的那人儿，教传示。”

这简帖儿我与你将去，先生当以功名为念，休堕了志气者！

【寄生草】你将那偷香手，准备著折桂枝[43]。休教那淫词儿污了龙蛇字[44]，藕丝儿缚定鹍鹏翅[45]，黄莺儿夺了鸿鹄志[46]；休为这翠帏锦帐一佳人，误了你玉堂金马三学士[47]。

（末云）姐姐在意者！（红云）放心，放心。

【煞尾】沈约病多般[48]，宋玉愁无二[49]，清减了相思样子。则你那眉眼传情未了时，我中心日夜藏之[50]。怎敢因而[51]，“有美玉于斯[52]”，我须教有发落归著这张纸[53]。凭著我舌尖儿上说词，更和这简帖儿里心事，管教那人儿来探你一遭儿。（下）

（末云）小娘子将简帖儿去了，不是小生说口，则是一道会亲的符箓[54]。他明日回话，必有个次第[55]。且放下心，须索好音来也。且将宋玉风流策，寄与蒲东窈窕娘[56]。（下）

第二折

（旦上云）红娘伏侍老夫人，不得空，偌早晚敢待来也。困思上来，再睡些儿咱。（睡科）（红上云）奉小姐言语，去看张生，因伏侍老夫人，未曾回小姐话去。不听得声音，敢又睡哩。我入去看一遭。

【中吕】【粉蝶儿】风静帘闲，透纱窗麝兰香散[57]，启朱扉摇响双环。绛台高[58]，金荷小[59]，银犹灿[60]。比及将暖帐轻弹，先揭起这梅红罗软帘偷看[61]。

【醉春风】则见他钗亸玉横斜，髻偏云乱挽。日高犹自不明眸，畅好是懒，懒。（旦做起身长叹科）（红唱）半晌抬身，几回搔耳，一声长叹。

我待便将简帖儿与他，恐俺小姐有许多假处哩。我则将这简帖儿放在妆盒儿上，看他见了说甚么。（旦做照镜科，见帖看科）（红唱）

【普天乐】晚妆残[62]，乌云亸[63]，轻匀了粉脸，乱挽起云鬟。将简帖儿拈，把妆盒儿按，开拆封皮孜孜看[64]，颠来倒去不害心烦。

（旦怒叫）红娘！（红做意云[65]）呀，决撒了也[66]！

厌的早扢皱了黛眉[67]。

（旦云）小贱人，不来怎么！（红唱）

忽的波低垂了粉颈，氲的呵改变了朱颜。

（旦云）小贱人，这东西那里将来的？我是相国的小姐，谁敢将这简帖来戏弄我？我几曾惯看这等东西？告过夫人，打下你个小贱人下截来。（红云）小姐使将我去，他著我将来，我不识字，知他写著甚么？

【快活三】分明是你过犯[68]，没来由把我摧残；使别人颠倒恶心烦。你不“惯”，谁曾“惯”？

姐姐休闹，比及你对夫人说呵，我将这简帖儿，去夫人行出首去来[69]！（旦做揪住科）我逗你耍来。（红云）放手，看打下下截来！（旦云）张生两日如何？（红云）我则不说。（旦云）好姐姐，你说与我听咱！（红唱）

【朝天子】张生近间、面颜，瘦得来实难看。不思量茶饭，怕见动弹[70]；晓夜将佳期盼，废寝忘餐。黄昏清旦，望东墙淹泪眼。

（旦云）请个好太医看他证候咱[71]。（红云）他证候吃药不济。

病患、要安，则除是出几点风流汗。

（旦云）红娘，不看你面时，我将与老夫人看，看他有何面目见夫人！虽然我家亏他，只是兄妹之情，焉有外事。红娘，早是你口稳哩，若别人知呵，甚么模样！（红云）你哄著谁哩！你把这个饿鬼，弄的他七死八活，却要怎么？

【四边静】怕人家调犯[72]，“早共晚夫人见些破绽，你我何安。”问甚么他遭危难？撺断、得上竿，掇了梯儿看[73]。

（旦云）将描笔儿过来，我写将去回他，著他下次休是这般！（旦做写科）（起身科云）红娘，你将去说：“小姐看望先生，相待兄妹之礼如此，非有他意。再一遭儿是这般呵，必告夫人知道。”和你个小贱人都有说话！（旦掷书下）（红唱）

【脱布衫】小孩儿家口没遮拦[74]，一迷的将言语摧残[75]。把似你使性子[76]，休思量秀才，做多少好人家风范[77]。（红做拾书科）

【小梁州】他为你梦里成双觉后单，废寝忘餐。罗衣不奈五更寒[78]，愁无限，寂寞泪阑干[79]。

【幺篇】似这等辰勾空把佳期盼[80]，我将这角门儿世不曾牢拴，则愿你做夫妻无危难。我向这筵席头上整扮，做一个缝了口的撮合山[81]。

（红云）我若不去来，道我违拗他，那生又等我回报，我须索走一遭。（下）（末上云）那书倩红娘将去，未见回话。我这封书去，必定成事。这早晚敢待来也。（红上）须索回张生话去。小姐，你性儿忒惯得娇了！有前日的心，那得今日的心来？

【石榴花】当日个晚妆楼上杏花残，犹自怯衣单；那一片听琴心清露月明间[82]。昨日个向晚，不怕春寒，几乎险被先生馔[83]。那其间岂不胡颜[84]？为一个不酸不醋风魔汉[85]，隔墙儿险化做了望夫山[86]。

【斗鹌鹑】你用心儿拨雨撩云，我好意儿传书寄简。不肯搜自己狂为，则待要觅别人破绽。受艾焙权时忍这番[87]，畅好是奸[88]！

“张生是兄妹之礼，焉敢如此！”

对人前巧语花言；

没人处便想张生，

背地里愁眉泪眼。

（红见末科）（末云）小娘子来了，擎天柱[89]，大事如何了也？（红云）不济事了，先生休傻。（末云）小生简帖儿，是一道会亲的符箓，则是小娘子不用心，故意如此。（红云）我不用心？有天哩[90]！你那简帖儿好听！

【上小楼】这的是先生命悭，须不是红娘违慢。那简帖儿到做了你的招状[91]，他的勾头[92]，我的公案[93]。若不是觑面颜，厮顾盼，担饶轻慢[94]。

先生受罪，礼之当然。贱妾何辜？

争些儿把你娘拖犯[95]！

【幺篇】从今后相会少，见面难。月暗西厢，凤去秦楼，云敛巫山。你也赸[96]，我也赸，请先生休讪[97]，早寻个酒阑人散。

（红云）只此再不必申诉足下肺腑，怕夫人寻，我回去也。（末云）小娘子此一遭去，再著谁与小生分剖？必索做一个道理，方可救得小生一命。（末跪下揪住红科）（红云）张先生是读书人，岂不知此意，其事可知矣。

【满庭芳】你休要呆里撒奸[98]。你待要恩情美满，却教我骨肉摧残。老夫人手执著棍儿摩娑看[99]，粗麻线怎透得针关[100]？直待我拄著拐帮闲钻懒，缝合唇送暖偷寒[101]。

待去呵，小姐性儿撮盐入火[102]，

消息儿踏著泛[103]；

待不去呵，（末跪哭云）小生这一个性命，都在小娘子身上。

（红唱）

禁不得你甜话儿热趱[104]。好著我两下里做人难。

我没来由分说，小姐回与你的书，你自看者。（末接科，开读科）呀，有这场喜事！撮土焚香[105]，三拜礼毕[106]。早知小姐简至，理合远接；接待不及，勿令见罪。小娘子，和你也欢喜。（红云）怎么？（末云）小姐骂我都是假，书中之意，著我今夜花园里来，和他“哩也波，哩也啰”哩[107]！（红云）你读书我听。（末云）“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红云）怎见得他著你来？你解与我听咱。（末云）“待月西厢下”，著我月上来；“迎风户半开”，他开门待我；“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著我跳过墙来。（红笑云）他著你跳过墙来，你做下来[108]。端的有此说么？（末云）俺是个猜诗谜的社家[109]，风流隋何，浪子陆贾[110]。我那里有差的勾当？（红云）你看我姐姐，在我行也使这般道儿[111]。

【耍孩儿】几曾见寄书的颠倒瞒著鱼雁，小则小心肠儿转关。写著道西厢待月等得更阑，著你跳东墙“女”字边“干”[112]。元来那诗句儿里包笼著三更枣[113]，简帖儿里埋伏著九里山[114]。他著紧处将人慢[115]。恁会云雨闹中取静，我寄音书忙里偷闲[116]。

【四煞】纸光明玉板[117]，字香喷麝兰，行儿边湮透非春汗？一缄情泪红犹湿，满纸春愁墨未干[118]。从今后休疑难，放心波玉堂学士，稳情取金雀鸦鬟[119]。

【三煞】他人行别样的亲，俺根前取次看[120]，更做道孟光接了梁鸿案[121]。别人行甜言美语三冬暖[122]，我根前恶语伤人六月寒[123]。我为头儿看[124]：看你个离魂倩女[125]，怎发付掷果潘安[126]。

（末云）小生读书人，怎跳得那花园过也。（红唱）

【二煞】隔墙花又低，迎风户半拴，偷香手段今番按[127]。怕墙高怎把龙门跳[128]？嫌花密难将仙桂攀。放心去，休辞惮。你若不去呵，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了淡淡春山[129]。

（末云）小生曾到那花园里，已经两遭，不见那好处。这一遭，知他又怎么？（红云）如今不比往常。

【煞尾】你虽是去了两遭，我敢道不如这番。你那隔墙酬和都胡侃[130]，证果的是今番这一简[131]。（红下）

（末云）万事自有分定，谁想小姐有此一场好处。小生是猜诗谜的社家，风流隋何，浪子陆贾，到那里扢扎帮便倒地[132]。今日颓天百般的难得晚[133]。天，你有万物于人，何故争此一日？疾下去波！读书继晷怕黄昏[134]，不觉西沉强掩门。欲赴海棠花下约，太阳何苦又生根？（看天云）呀，才晌午也，再等一等。（又看科[135]）今日万般的难得下去也呵！碧天万里无云，空劳倦客身心[136]。恨杀鲁阳贪战[137]，不教红日西沉。呀，却早倒西也，再等一等咱。无端三足乌[138]，团团光烁烁。安得后羿弓[139]，射此一轮落！谢天地，却早日下去也。呀，却早发擂也！呀，却早撞钟也！拽上书房门，到得那里，手挽著垂杨，滴流扑跳过墙去。（下）

第三折

（红上云）今日小姐著我寄书与张生，当面偌多般意儿，元来诗内暗约著他来。小姐也不对我说，我也不瞧破他，则请他烧香。今夜晚妆处比每日较别[140]，我看他到其间怎的瞒我？（红唤科）姐姐，咱烧香去来。（旦上云）花阴重叠香风细，庭院深沉淡月明。（红云）今夜月明风清，好一派景致也呵！

【双调】【新水令】晚风寒峭透窗纱，控金钩绣帘不挂。门阑凝暮霭[141]，楼角敛残霞。恰对菱花[142]，楼上晚妆罢。

【驻马听】不近喧哗，嫩绿池塘藏睡鸭；自然幽雅，淡黄杨柳带栖鸦[143]。金莲蹴损牡丹芽，玉簪抓住荼架[144]。夜凉苔径滑，露珠儿湿透了凌波袜[145]。

我看那生和俺小姐巴不得到晚。

【乔牌儿】自从那日初时想月华，捱一刻似一夏[146]。见柳梢斜日迟迟下，早道“好教贤圣打”[147]。

【搅筝琶】打扮的身子儿诈[148]，准备著云雨会巫峡。只为这燕侣莺俦[149]，锁不住心猿意马。

不则俺那小姐害，那生呵——

二三日来水米不粘牙。因姐姐闭月羞花，真假，这其间性儿难按纳，一地里胡拿[150]。

姐姐这湖山下立地[151]，我开了寺里角门儿。怕有人听俺说话，我且看一看。（做意了）偌早晚，傻角却不来“赫赫赤赤”来[152]？（末云）这其间正好去也，赫赫赤赤。（红云）那鸟来了[153]。

【沉醉东风】我则道槐影风摇暮鸦，元来是玉人帽侧乌纱。一个潜身在曲槛边，一个背立在湖山下。那里叙寒温？并不曾打话。

（红云）赫赫赤赤，那鸟来了。（末云）小姐，你来也。（搂住红科）（红云）禽兽！（末云）是我。（红云）你看得好仔细著！若是夫人怎了？（末云）小生害得眼花，搂得慌了些儿，不知是谁。望乞恕罪。（红唱）

便做道搂得慌呵，你也索觑咱，多管是饿得你个穷神眼花。

（末云）小姐在那里？（红云）在湖山下。我问你咱：真个著你来哩？（末云）小生猜诗谜社家，风流隋何，浪子陆贾，准定扢扎帮便倒地。（红云）你休从门里去，则道我使你来。你跳过这墙去，今夜这一弄儿助你两个成亲[154]。我说与你，依著我者。

【乔牌儿】你看那淡云笼月华，似红纸护银蜡；柳丝花朵垂帘下，绿莎茵铺著绣榻[155]。

【甜水令】良夜迢迢，闲庭寂静，花枝低亚[156]。他是个女孩儿家，你索将性儿温存，话儿摩弄，意儿谦洽。休猜做败柳残花[157]。

【折桂令】他是个娇滴滴美玉无瑕，粉脸生春，云鬓堆鸦。恁的般受怕担惊，又不图甚浪酒闲茶[158]。则你那夹被儿时当奋发，指头儿告了消乏[159]。打叠起嗟呀[160]，毕罢了牵挂，收拾了忧愁，准备著撑达[161]。

（末作跳墙搂旦科）（旦云）是谁？（末云）是小生。（旦怒云）张生，你是何等之人！我在这里烧香，你无故至此。若夫人闻知，有何理说？（末云）呀，变了卦也！（红唱）

【锦上花】为甚媒人，心无惊怕？赤紧的夫妻每、意不争差[162]。我这里蹑足潜踪，悄地听咱：一个羞惭，一个怒发。

【幺篇】[163]张生无一言，呀，莺莺变了卦。一个悄悄冥冥，一个絮絮答答。却早禁住隋何，迸住陆贾，叉手躬身，妆聋做哑。

张生背地里嘴那里去了？向前搂住丢番，告到官司，怕羞了你？

【清江引】没人处则会闲嗑牙[164]，就里空奸诈[165]。怎想湖山边，不记“西厢下”。香美娘处分破花木瓜[166]。

（旦云）红娘，有贼！（红云）是谁？（末云）是小生。（红云）张生，你来这里有甚么勾当？（旦云）扯到夫人那里去。（红云）到夫人那里，恐坏了他行止[167]。我与姐姐处分他一场。张生，你过来，跪著！（生跪科）（红云）[168]你既读孔圣之书，必达周公之礼[169]。夤夜来此何干[170]？

【雁儿落】不是俺一家儿乔作衙[171]，说几句衷肠话：我则道你文学海样深，谁知你色胆有天来大。

（红云）你知罪么？（末云）小生不知罪。（红唱）

【得胜令】谁著你夤夜入人家？非奸做贼拿。你本是个折桂客，做了偷花汉；不想去跳龙门，学骗马[172]。

姐姐，且看红娘面，饶过这生者。（旦云）若不看红娘面，扯你到夫人那里去，看你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173]！起来。（红唱）

谢小姐贤达，看我面遂情罢[174]。若到官司详察，

“你既是秀才，只合苦志于寒窗之下，谁教你夤夜辄入人家花园？做得个非奸即盗。”先生呵，

整备著精皮肤吃顿打[175]。

（旦云）先生虽有活人之恩，恩则当报。既为兄妹，何生此心？万一夫人知之，先生何以自安？今后再勿如此。若更为之，与足下决无干休！（下）（末朝鬼门道云）你著我来，却怎么有偌多说话？（红扳过末云）羞也，羞也！却不“风流隋何，浪子陆贾”？（末云）得罪波“社家”，今日便早则死心塌地。（红唱）

【离亭宴带歇拍煞】再休题春宵一刻千金价[176]，准备著寒窗更守十年寡[177]。猜诗谜的社家，拍了“迎风户半开”，山障了“隔墙花影动”，绿惨了“待月西厢下”[178]。你将何郎粉面搽，他自把张敞眉儿画。强风情措大[179]。晴干了尤云雨心[180]，悔过了窃玉偷香胆，删抹了倚翠偎红话[181]。

（末云）小生再写一简，烦小娘子将去，以尽衷情如何？（红唱）

淫词儿早则休，简帖儿从今罢。犹古自参不透风流调法[182]。从今后悔罪也卓文君，你与我学去波汉司马[183]。（下）

（末云）你这小姐送了人也！此一念小生再不敢举。奈有病体日笃[184]，将如之奈何？夜来得简方喜，今日强扶至此，又值这一场怨气，眼见休也。则索回书房中纳闷去。桂子闲中落，槐花病里看[185]。（下）

第四折

（夫人上云）早间长老使人来，说张生病重。我著长老使人请个太医去看了，一壁道与红娘，看哥哥行问汤药去者。问太医下甚么药，证候如何，便来回话。（下）（红上云）老夫人才说张生病沉重，昨夜吃我那一场气，越重了。莺莺呵，你送了他人。（下）（旦上云）我写一简，则说道药方，著红娘将去与他，证候便可。（旦唤红科）（红云）姐姐，唤红娘怎么？（旦云）张生病重，我有一个好药方儿，与我将去咱。（红云）又来也。娘呵，休送了他人！（旦云）好姐姐，救人一命，将去咱。（红云）不是你，一世也救他不得[186]！如今老夫人使我去哩，我就与你将去走一遭。（下）（旦云）红娘去了，我绣房里等他回话。（下）（末上云）自从昨夜花园中吃了这一场气，投著旧证候[187]，眼见得休了也。老夫人说，著长老唤太医来看我；我这颓证候，非是太医所治的。则除是那小姐美甘甘、香喷喷、凉渗渗、娇滴滴一点唾津儿咽下去，这屌病便可。（洁引太医上，“双斗医”科范了[188]）（下）（洁云）下了药了，我回夫人话去，少刻再来相望。（下）（红上云）俺小姐送得人如此，又著我去动问，送药方儿去，越著他病沉了也[189]。我索走一遭。异乡易得离愁病，妙药难医断肠人[190]！

【越调】【斗鹌鹑】则为你彩笔题诗[191]，回文织锦；送得人卧枕著床，忘餐废寝；折倒得鬓似愁潘[192]，腰如病沉。恨已深，病已沉，昨夜个热脸儿对面抢白，今日个冷句儿将人厮侵[193]。

昨夜这般抢白他呵！

【紫花儿序】把似你休倚著栊门儿待月，依著韵脚儿联诗，侧著耳朵儿听琴[194]。

见了他撇假偌多话：“张生，我与你兄妹之礼，甚么勾当！”

怒时节把一个书生来迭噷[195]。

欢时节：“红娘，好姐姐，去望他一遭！”

将一个侍妾来逼临[196]。难禁，好著我似线脚儿般殷勤不离了针[197]。从今后教他一任。

这的是俺老夫人的不是——

将人的义海恩山，都做了远水遥岑。

（红见末问云）哥哥病体若何？（末云）害杀小生也！我若是死呵，小娘子，阎王殿前少不得你做个干连人[198]。（红叹云）普天下害相思的，不似你这个傻角。

【天净沙】心不存学海文林[199]，梦不离柳影花阴，则去那窃玉偷香上用心。又不曾得甚，自从海棠开想到如今[200]。

因甚的便病得这般了？（末云）都因你行——怕说的谎[201]——因小侍长上来！当夜书房一气一个死。小生救了人，反被害了。自古人云：“痴心女子负心汉”，今日反其事了。（红唱）

【调笑令】我这里自审[202]，这病为邪淫，尸骨嵒嵒鬼病侵[203]。更做道秀才每从来恁。似这般干相思的好撒[204]。功名上早则不遂心，婚姻上更返吟复吟[205]。

（红云）老夫人著我来，看哥哥要甚么汤药。小姐再三伸敬，有一药方，送来与先生。（末做慌科）在那里？（红云）用著几般儿生药，各有制度[206]，我说与你：

【小桃红】“桂花”摇影夜深沉，酸醋“当归”浸[207]。

（末云）桂花性温[208]，当归活血，怎生制度？（红唱）

面靠著湖山背阴里窨[209]。这方儿最难寻，一服两服令人恁。

（末云）忌甚么物？（红唱）

忌的是“知母”未寝[210]，怕的是“红娘”撒沁[211]。吃了呵，稳情取“使君子”一星儿“参”[212]。

这药方儿，小姐亲笔写的。（末看药方大笑科）（末云）早知姐姐书来，只合远接，小娘子……（红云）又怎么？却早两遭儿也。（末云）不知这首诗意，小姐待和小生“里也波”哩。（红云）不少了一些儿？

【鬼三台】足下其实啉[213]，休妆。笑你个风魔的翰林，无处问佳音，向简帖儿上计禀[214]。得了个纸条儿恁般绵里针[215]，若见玉天仙怎生软厮禁[216]？俺那小姐忘恩，赤紧的偻人负心[217]。

书上如何说？你读与我听咱。（末念云）“休将闲事苦萦怀，取次摧残天赋才。不意当时完妾命[218]，岂防今日作君灾？仰图厚德难从礼[219]，谨奉新诗可当媒。寄语高唐休咏赋[220]，今宵端的雨云来。”此韵非前日之比[221]，小姐必来。（红云）他来呵，怎生？

【秃厮儿】身卧著一条布衾，头枕著三尺瑶琴，他来时怎生和你一处寝？冻得来战兢兢，说甚知音？

【圣药王】果若你有心，他有心，昨日秋千院宇夜深沉；花有阴，月有阴，“春宵一刻抵千金”，何须“诗对会家吟”[222]？

（末云）小生有花银十两，有铺盖赁与小生一付。（红唱）

【东原乐】俺那鸳鸯枕，翡翠衾，便遂杀了人心，如何肯赁？至如你不脱解和衣儿更怕甚？不强如手执定指尖儿恁[223]？倘或成亲，到大来福荫。

（末云）小生为小姐如此容色，莫不小姐为小生也减动丰韵么[224]？（红唱）

【绵搭絮】他眉弯远山不翠，眼横秋水无光[225]，体若凝酥[226]，腰如弱柳，俊的是庞儿俏的是心，体态温柔性格儿沉[227]。虽不会法灸神针[228]，更胜似救苦难观世音。

（末云）今夜成了事，小生不敢有忘。（红唱）

【幺篇】你口儿里谩沉吟[229]，梦儿里苦追寻。往事已沉，只言目今，今夜相逢管教恁。不图你甚白璧黄金，则要你满头花[230]，拖地锦[231]。

（末云）怕夫人拘系，不能勾出来。（红云）则怕小姐不肯。果有意呵，

【煞尾】虽然是老夫人晓夜将门禁，好共歹须教你称心。

（末云）休似昨夜不肯[232]。（红云）你挣揣咱[233]。

来时节肯不肯尽由他，见时节亲不亲在于恁。（并下）

【络丝娘煞尾】因今宵传言送语，看明日携云握雨。

题目 老夫人命医士 崔莺莺寄情诗

正名 小红娘问汤药 张君瑞害相思

西厢记五剧第三本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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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看，望。章太炎《新方言》：“凡相窃视谓之，或谓之，或谓之占，今音转为张。”《水浒传》第四十五回：“不想石秀却在板壁后假睡，正张得着，都看在肚里了。”

[2] 侍长——也作“使长”，奴仆对主人的称呼。徐渭《南词叙录》：“金元谓主曰使长。”

[3] 好生——好为程度副词，甚、太之意。《新方言·释词》：“今人谓甚曰好，如甚大曰好大、甚快曰好快。”生为语助词，见第一本第一折“怎生”注。

[4] 不待——不想，不愿，犹懒得。李文蔚《同乐院燕青博鱼》第三折：“我心中不待与他吃酒，我则想着衙内。”

[5] 春恨——指相思之愁。白居易《酬刘和州》：“不似刘郎无景行，长抛春恨在天台。”

[6] 灵犀一点——犀牛角贯通两端的白线，比喻心心相印、两情相通。葛洪《抱朴子·登涉》：“通天犀角有一白理如綖，自本彻末。”唐·欧阳询《艺文类聚》卷九五引《南州异物志》：“玄犀处自林麓，食惟棘刺，体兼五肉，或有神异，表灵以角，含精吐烈，望若华烛，置之荒野，禽兽莫触。”故曰灵犀。徐士范曰：“此极亵之词，却用得免俗。”李商隐《无题》：“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7] “谢张生”四句——王伯良曰：“词隐生（按，沈璟号）云：‘伸志’，言张生伸己之意志而拯救其危也；‘文章有用’，指兴师之书；‘天地无私’，言不容贼从之肆恶而亟殄灭之也，即下‘剪草除根’之意。”

[8] 胸中锦绣——指胸中才学。织彩成文为锦，刺彩成文为绣，锦绣常用来比喻美好事物。此喻才学。李白《冬日于龙门送从弟令问之淮南序》：“兄心肝五脏皆锦绣耶？不然何开口成文、挥翰雾散？”

[9] 潘郎鬓有丝——《晋书·潘岳传》：“岳美姿仪，词藻绝丽。”后世称夫婿或情人为潘郎。又，潘岳《秋兴赋》：“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斑鬓凋以承弁兮，素发飒以垂领。”因此有“愁潘”之称，未老先衰、鬓发斑白曰潘鬓。

[10] 杜韦娘——本指唐代名妓，后用为曲调名，唐·崔令钦《教坊记》有《杜韦娘》曲。孟啓《本事诗·情感》：“刘尚书禹锡罢和州，为主客郎中。集贤学士李司空罢镇在京，慕刘名，尝邀至第中，厚设饮馔。酒酣，命妙妓歌以送之。刘于席上赋诗曰：‘鬌梳头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李因以妓赠之。”（范摅《云溪友议》作刘禹锡与杜鸿渐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九引《唐宋遗史》作韦应物与杜鸿渐事。但三说均与史实相违，参见近人岑仲勉《唐史馀渖》卷三“司空见惯”）此后杜韦娘便成了美女的代称。

[11] 悬悬——牵挂，思念。蔡琰《胡笳十八拍》：“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

[12] 乖——反常，背离。

[13] 抹媚——凌濛初注：抹，“一作魔”。迷惑、迷恋很深的意思。

[14] 没三思——元人称心为三思台，没三思为无心之谓，宋·王明清《挥麈后录》卷六：“小鬼头没三思至此，何必穷治？”引伸为不明白、没主意、困惑诸义。关汉卿《钱大尹智宠谢天香》第一折：“想当也波时，不三思，越聪明不能够无外事。”不三思，即没三思。

[15] 一纳头——埋头，低头，有一心一意的意思。文康《儿女英雄传》第二回：“他就一纳头的杜门不出，每日攻书，按期作文起来。”

[16] 褶（zhě　zhì者至）——衣服上的褶皱。徐士范曰：“褶，音折，衣褶；，音至，直也，皱也。”

[17] 涩滞气色——面色无光，没精打彩。

[18] 钗——妇女首饰，由两股合成，《释名·释首饰》：“钗，叉也，象叉之形因名之也。”白居易《长恨歌》：“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19] 五瘟使——本指传播瘟疫疾病的瘟神，又称五瘟神。《三教搜神大全》卷四：“昔隋文帝开皇十一年六月内，有五力士现于凌空三五丈，于身披五色袍，各执一物。一人执杓子并罐子，一人执皮袋并剑，一人执扇，一人执锤，一人执火壶。帝问太史居仁曰：‘此何神？主何灾福也？’张居仁奏曰：‘此是五方力士，在天为五鬼，在地为五瘟。名五瘟：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总管中瘟史文业。如现之者，主国民有瘟疫之疾，此为天行时病也。’……是时帝乃立祠，于六月二十七日诏封五方力士为将军。……后匡阜真人游至此祠，即收五瘟神为部将也。”但红娘乃为张生排遣相思者，而非传播者。张之相思本已有之，故亦不靠红娘传播。此之“五瘟使”，盖指“氤氲使”。宋人陶榖《清异录·仙宗》云：“世人阴阳之契，有缱绻司总统，其长官号氤氲大使。诸夙缘冥数当合者，须鸳鸯牒下乃成。”吴伟业《秣陵春》第八出“仙媒”：“闻先生新掌了氤氲大使，主天下婚姻。”主婚姻成就，则相思自除。散者，遣散排除之谓，非散布之散。“五瘟使”，依律“五”当用仄声，故不得更为“氤氲使”。

[20] 殿试——又称廷试，本是科举考试中由皇帝对会试合格者在廷殿上进行的考试。宋元间用为对读书人的敬称。关汉卿《包待制三勘蝴蝶梦》第一折：“他本是太学中殿试，怎想他拳头上便死。”

[21] 简——指书信，柳宗元《答贡士元公瑾论仕进书》：“辱致来简，受赐无量。”亦即简帖，盖书于竹谓之简（参见第一本第一折注），书之于帛则曰帖。

[22] 拽扎——本指绷紧，收拾起，《水浒传》第二回：“把绣龙袍衣服拽扎起，揣在绦儿边。”拽扎起面皮，犹板起脸来。

[23] 馋穷酸俫——犹穷酸，对贫寒读书人的调侃称呼。俫，语尾助词。　没意儿——没意思。

[24] 家私——家财，家产。《俗呼小录》：“器用曰家生，又曰家私。”《通俗编·货财·家私》：“杨瑀《山居新语》：‘江西吕道山至元间分析家私作十四分。”

[25] 桃李春风墙外枝——犹言出墙花。宋·叶绍翁《游园不值》：“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后以出墙花、墙外枝喻指妓女。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宿柳。”

[26] 卖俏倚门——指妓女生涯。《史记·货殖列传》：“刺绣文，不如倚市门。”关汉卿《杜蕊娘智赏金线池》第一折：“只着俺淡抹浓妆倚市门，积趱下金银囤。”马致远《江州司马青衫泪》第二折：“你家是卖俏门庭，我来做一程子弟。”

[27] 颠倒——反倒，反而。毛西河曰：“颠倒，犹反也。”贾仲明《萧淑兰情寄菩萨蛮》第二折：“本待成就您，颠倒连累咱。”

[28] 写得好——犹写完了。好，完成，完毕。

[29] 芳卿——对女子的亲敬称呼。《警世通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一双空手，羞见芳卿，故此这几日不敢进院。”　可人——《礼记·杂记下》：“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孔颖达疏：“可人也者，谓其人性行是堪可之人也，可任用。”称可意人、称心如意人为可人。　妆次——妆台之间，书信中对女子的尊称，犹称男子为阁下。

[30] 颜范——容颜，模样。《广韵》：“范，模也，型也。”《聊斋志异·章阿端》：“一老大婢，挛耳蓬头，臃肿无度。生知其鬼，捉臂推之，笑曰：‘尊范不堪承教！’”

[31] 鸿稀鳞绝——没有音信。鸿即雁，雁传书事始自《汉书·苏武传》：“（常惠）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这是常惠教汉朝使者编造的话，所言非实。南戏《牧羊记·告雁》，把雁传书事写为实有。雁传书的实例，见于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及《元史·郝经传》：中统元年（1260）三月，元世祖欲定和议于宋，以郝经充国信史以行，被贾似道拘留十六年。郝曾用帛书诗，系于雁足。汴中民获雁于汴梁金明池。清·许鸿磐《六观楼北曲六种·雁帛书》即衍其事，以证雁传书事系于苏武之讹。鳞，指鱼，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又，《史记·陈涉世家》：“（陈涉、吴广）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故有鱼传书之说。

[32] 不谨——不戒慎，不小心，有冒失意，谦语。

[33] 虚誉——虚名。　“虚”，原作“芳”，与“芳心”重，据弘治本改。

[34] 花影重——花荫浓密，《六一诗话》：“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35] 霜毫——本指秋天的兽毛。秋天兽毛末端最细，制笔最佳。毛笔以免羊等毛为头，故以霜毫代指毛笔。　勾思——即构思，指创作之前对作品内容及表现手段进行的思考。

[36] 方胜儿——本指方形彩结，是古代妇女用丝织品做成的装饰品。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六“十四日车驾幸五岳观”：“御龙直一脚指天，一脚圈曲幞头，着红方胜锦袄子。”一说方胜即同心结，见第二本第四折注。此指叠成方形或菱形的信笺。郑德辉《梅香骗翰林风月》第二折：“这简帖儿方胜小，见甚景像便待把香烧。”

[37] 敬思——陆澹安《戏曲词语汇释》：“敬思，可敬。”王季思释为“风流放诞之意”，《元曲释词》释为“风流放浪、潇洒可爱之意”。说是。钟嗣成〔正宫·醉太平〕：“打爻槌会唱鹧鸪词，穷不了俺风流敬思。”　“敬思”，原作“煞思”，据弘治本改。

[38] 假意儿——犹言假惺惺，虚情假意。这里有卖弄聪明、夸张卖弄之意，与后面莺莺的“假意儿”有轻重之别。

[39] 小可——轻微、平常之谓；小可的，指人，犹等闲之辈、寻常之人。

[40] 在心为志——《毛诗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这里隐去后句，意取“发言为诗”。毛西河曰：“在心为志，发之为诗，此正嘉其能发为诗，故引此一句作歇后语，犹下曲‘有美玉于斯’一例。若《谢天香》剧：‘圣人道，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则全引之者。”

[41] “（末云）”句，原无，据毛西河本补。

[42] 喜怒其间觑个意儿——在莺莺高兴的时候找个机会。喜怒其间，犹欢喜之时。喜怒，偏义复词，取喜义。

[43] 折桂枝——《晋书·郤诜传》：“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何如？’诜对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后以“折桂”比喻科举及第。

[44] 龙蛇字——形容字体流利，笔势如龙盘蛇曲。李白《草书歌行》：“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

[45] 藕丝——喻感情之缠绵。孟郊《去妇》诗：“妾心藕中丝，虽断犹牵连。”

[46] 黄莺——用为美女的代称。孟啓《本事诗·情感》载，戎昱与所爱将别，为诗命歌之：“好去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离情。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黄莺，双关莺莺。　鸿鹄志——指远大抱负。《史记·陈涉世家》：“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47] 玉堂金马三学士——喻才华出众的人。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高逸》：欧阳文忠公、赵少师、吕学士同燕集，文忠公亲作口号云：“金马玉堂三学士，清风明月两闲人。”金马，汉代宫门名。《史记·滑稽列传》：“金马门者，宦署门也。门傍有铜马，故谓之曰金马门。”旧以身历玉堂金马为仕宦得意，《汉书·扬雄传下》：“今子幸得遭明盛之世，处不讳之朝，与群贤同行，历金门上玉堂有日矣。”颜师古注引应劭曰：“金门，金马门也。”

[48] 沈约病多般——《南史·沈约传》：“初，约久处端揆，有志台司，论者咸谓为宜。而帝终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见许。与徐勉素善，遂以书陈情于勉，言己老病：‘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以手握臂，率计月小半分。’欲谢事，求归老之秩。”此句喻像沈约一样多病。

[49] 宋玉愁无二——与宋玉的愁一模一样。宋玉，战国文学家，他所写的《九辩》多悲愁之语：“独悲愁其伤人兮，冯（按，凭，愤懑）郁郁其何极！”后人言悲秋、愁多，多以宋玉为喻。庾天锡〔商角调·黄莺儿·别况〕：“愁成阵，更压着宋玉，便是铁石人，也今宵耽不去。”

[50] “则你那”二句——意谓早在你们没完没了的以眉目传情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眉眼传情，即以目送情。《诗经·小雅·隰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则你那”，原作“咱”，据《雍熙乐府》本改；“我”字原无，据《雍熙乐府》本补。

[51] 因而——草率、凑合、怠慢、不重视之意。关汉卿《钱大尹智宠谢天香》第一折：“初相见呼你为学士，谨厚不因而。”

[52] 有美玉于斯——《论语·子罕》：“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这里用为歇后语，取“韫椟而藏诸”之意。

[53] 发落——处置。关汉卿《钱大尹智宠谢天香》第一折：“今日升堂坐起早衙，张千，有该佥押的文书，将来我发落。”　归著——着落，结果。

[54] 会亲——本是婚姻的一种礼仪，指婚后男女两家共邀亲属相见之礼。吴自牧《梦粱录·嫁娶》：“至一月，女家送弥月礼合，婿家开筵，延款亲家及亲眷，谓之贺满月会亲。”（卷二十）剧中指成亲、结合。　符箓（lù录）——道教符箓派用来遣神役鬼、镇魔压邪、治病消灾的一种似字非字的图形。符者，屈曲作篆籀及星雷之文；箓者，素书，记供役使的诸天曹官属吏佐之名。道家受道必先受符箓。佛教则以绘佛菩萨为之。参见第五本第四折“护身符”注。《北史·魏本纪二》：“帝幸道坛，亲受符箓，曲赦京师。”这里指有灵验的文书神符。

[55] 次第——此为分晓、结果意。

[56] 窈窕（yǎo　tiǎo咬朓）娘——美好的女子。《诗经·周南·关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毛亨传：“窈窕，幽闲也。”《楚辞·九歌·山鬼》：“子慕予兮善窈窕”，王逸注：“窈窕，好貌。”洪兴祖《楚辞补注》：“《方言》云：美状为窈，美心为窕。注云：窈，幽静；窕，闲都也。”是心与貌俱美为窈窕。

[57] “风静”二句——香散，香飘。金圣叹《第六才子书》云：“帘内是窗，窗外是帘。有风则下帘，无香则开窗。今因无风，故不下帘；却因有香，故不开窗。只十一字，写女儿深闺便如图画。”

[58] 绛台——红色的烛台。

[59] 金荷——亦称铜荷，烛台上部承接烛泪的铜盘，盘为荷花形，盘上插烛。庾信《对烛赋》：“铜荷承泪烛，铁铗染浮烟。”

[60] 银（ɡānɡ刚）——灯。晏几道〔鹧鸪天〕：“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灿——《集韵》：“灿，明貌。”此指灯亮。

[61] 梅红罗软帘——淡红色绫罗所制帐帘，闺房床帐多用之。孟称舜《节义鸳鸯冢娇红记·絮鞋》：“我轻轻的揭起梅红罗帐。”软帘，旧时挂于堂屋门上或床帐上的帘子，以其轻软，故称软帘。王伯良引《翰墨全书》云：“元时上表笺者，以梅红罗单绂封裹，盖当时所尚。”

[62] 晚妆残——王伯良曰：“晨而曰‘晚妆’，宿妆未经梳洗也。”　“晚妆”，原作“晓妆”，据弘治本、王伯良本改。

[63] 乌云亸——“亸”为歌戈韵，此处叶寒山韵，读如“dǎn殚”，关汉卿《钱大尹智勘绯衣梦》第一折：“则今番临绣床有些儿不耐烦，则我这睡起来云髻儿觉偏亸，插不定秋色玉连环。”可知有读如“殚”者。柳永〔定风波〕：“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大宋宣和遗事》亨集：“鬓亸乌云，钗簪金凤。”

[64] 孜孜看——仔细看，认真看。宋·晁端礼〔人娇〕：“旋剔银灯，高褰斗帐，孜孜地、看伊模样。”

[65] 做意——做出某种表情，此指做出警觉、注意的样子。

[66] 决撒——败露，坏了事。石君宝《鲁大夫秋胡戏妻》第四折：“（梅英云）你曾逗人家女人来么？（秋胡背云）我决撒了也……”

[67] 扢（ɡē割）皱——皱起，紧皱。高文秀《黑旋风双献功》楔子：“我便道：‘眉儿镇常扢皱。’你便唱：‘夫妻每醉了还依旧。’”

[68] 过犯——过错，罪过。元·陶宗仪《辍耕录·奴婢》：“然奴或致富，主利其财，则俟少有过犯，杖而锢之，席卷而去，名曰抄估。”（卷十七）

[69] 出首——自首，《六部成语·刑部·出首》注解：“一同犯事之人，出头告官也。”此指告发。《水浒传》第二回：“银子并书都拿去了，望华阴县里来出首。”

[70] 怕见——懒得。李清照〔永遇乐〕：“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

[71] 太医——本指御医。元设太医院，管领所有医生，供随时召用，一般医生也可称太医。　证候——即症候，病情、症状。梁·陶弘景《肘后方序》：“具论诸病证候，因药变通，而病是大治。”旧说病随各经转变，都有一定日期，满若干日为一候，故称证候。

[72] 调（tiáo条）犯——嘲笑讥讽，说是道非。凌濛初曰：“调犯，即调舌。”

[73] “撺（cuān氽）断”二句——意谓鼓动别人登梯子爬上竿去，自己却撤走梯子，看人家下不来的样子。宋·释晓莹《罗湖野录》卷一：“黄鲁直与兴化海老手帖云：‘莫送人上树，拔却梯也。’”关汉卿《望江亭中秋切鲙旦》第一折：“我我我，撺断的上了竿，你你你，掇梯儿着眼看。”这里是说莺莺惹得张生害了相思病，却又撒手不管。撺断，今口语谓之撺掇，从旁鼓动、怂恿之意。

[74] 口没摭拦——口不严，犹今言说话没把门儿的。　“拦”，原作“栏”，据张深之、毛西河本改。

[75] 一迷的——一味的，一个劲的。《清平山堂话本·快嘴李翠莲记》：“不问青红与皂白，一迷将奴胡厮闹。”

[76] 把似——假如，与其。邵雍《先几吟》：“把似众中呈丑拙，争如静里且谈谐。”

[77] 好人家——犹言官宦人家。《警世通言·范鳅儿双镜重圆》：提辖官吕忠翊之女顺哥嫁范鳅儿，提辖道：“好人家女儿，嫁了反贼，一时无奈。”

[78] “罗衣”句——是说张生彻夜不眠，凄凉不堪。不奈，即不耐，不能抵挡。五更，夜将明的时候，参见第一本第三折“更”注。李煜〔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79] 泪阑干——犹泪纵横。用白居易《长恨歌》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80] “似这”句——盼望佳期到来，好像等待辰勾星出来一样困难。王伯良曰：“辰勾，水星。其出虽有常度，然见之甚难。……张衡云：‘辰星，一名勾星。’《博雅》云：‘辰星，谓之钩星，’故亦谓之辰勾。……晋灼谓：‘常以四仲之月，分见奎、娄、东井、角、亢、牵牛之度；然亦有终岁不一见者。’盼佳期如等辰勾之出，见无夜不候望也。《青衫泪》剧：‘恰便似盼辰勾，逢大赦。’”

[81] “我向这”二句——整扮，妆扮整齐，可指男，亦可指女。关汉卿《刘夫人庆赏五侯宴》第四折：“李嗣源同四将整扮上。”撮合山，媒人。《通俗编·交际·撮合山》：“《元曲选》马致远《陈抟高卧》、乔孟符《扬州梦》、郑德辉《梅香》，俱用此语，俚俗以为媒之别称。”陈继儒云：“撮合山，一山名敖山，自南而北，一山名返山，自北而南，誓不相合。后有一仙人和合，劝之相连，以比今之媒人通合。”不知何据，录以备考。《京本通俗小说·西山一窟鬼》：“元来那婆子是个撮合山，专靠做媒为生。”整扮，指红娘言，文意自明。凌濛初曰：“婚姻筵席媒人与焉，故戏言筵席间整备，做不漏泄的媒人。”王伯良谓指莺莺张生：“我只愿你安稳做了夫妻，向筵席头上打扮去做新人，我做个缝了口的媒人，决不漏泄此事也。”非是。

[82] “当日个”三句——凌濛初曰：“言晚妆怕冷，听琴就不怕冷。”

[83] 先生馔（zhuàn撰）——《论语·为政》：“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馔，本指吃喝，凌濛初谓：“调成语也，言听琴时几乎被他到了手也。”闵遇五也持此说，可见当时用法如此。毛西河曰：“‘先生馔’，正用四书语借作调侃，元词多如此。如《岳阳楼》剧：‘总是个有酒食，先生馔。’”

[84] 胡颜——没脸、丢丑的意思。三国魏·丁廙《蔡伯喈女赋》：“忍胡颜之重耻，恐终风之我瘁。”

[85] 不酸不醋——即酸醋，酸溜溜。

[86] “隔墙”句——是说莺莺听琴时伫立良久，险些化成望夫石。所谓望夫山、望夫石，所在多有，郦道元《水经注》之“江水”及“浊漳水”注，均有载，传说亦甚多。刘义庆《幽明录》：“武昌阳新县北山上有望夫石，状若人立。相传昔有贞妇，其夫从役，远赴国难，其妇携弱子饯送此山，立望夫而化为石，因以为名焉。”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当涂县望夫石，昔其人往楚，累岁不还，其妻登此山望之，久之，乃化为石。”

[87] 艾焙（bèi倍）——艾，药用植物名，《诗经·王风·采葛》：“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毛亨传：“艾，所以疗疾。”艾焙，点燃之艾绒卷。《本草·艾火》：“主治：灸百病，若灸诸风冷疾，入硫磺末少许尤良。”作动词用，则指用艾绒卷烤灸患者经穴。剧中为责备、训斥之意。

[88] 畅好是奸——宁希元《元曲的假借和音读》：“细按曲文语气，终以‘乾’字为红娘说为切。‘乾’，就是‘淡’；‘畅好乾’，淡之极也。盖红娘好心好意的为莺莺奔走，反招猜忌，故云往日徒自张罗，真是无聊扯淡也。次就音读来说……《史记·齐太公世家》：‘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正义》曰：‘奸，音干。’……《西厢记》中的‘畅好奸’，揆诸文义、语气、音读，其为‘乾’之假借益明矣。”应以奸诈之奸为是，下文有“呆里撒奸”可证。王伯良引沈璟云：“‘乾’，似不如‘奸’字明白，言莺之奸诈为甚也。”闵遇五云：“‘畅好是奸’，满情满意的奸诈也。徐（按，指徐士范）本‘奸’作‘乾’，亦趣言乾乾受这番艾焙，但下文说不去。”

[89] 擎（qínɡ晴）天柱——古人认为天的四周都有柱子支撑，这些柱子便是擎天柱。《淮南子·览冥训》有“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的记载，《淮南子·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水潦尘埃归焉。”旧题东方朔所撰的《神异经·中荒经》又说：“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如削。”

[90] “哩”，原作“理”，据弘治本改。

[91] 招状——犯人招认罪行的供词。郑德辉《梅香骗翰林风月》第三折：“你索取一个治家不严的招状。”

[92] 勾头——逮捕人的拘票。马致远《吕洞宾三醉岳阳楼》第三折：“我凭勾头文书勾你！”

[93] 公案——指重要事件，也指依法令而判断的案件，此指后者。《醒世恒言·十五贯戏言成巧祸》：“府尹也巴不得了结这段公案。”

[94] “若不是”三句——如果不是看着彼此的面子，手下留情，容忍了你有失分寸的行为。顾盼，本作“看”、“视”解，这里是照顾、留情的意思。担饶，也作耽饶，担待宽恕之意。李致远《都孔目风雨还牢末》第二折：“展污了你衣服，便休嗔闹，告兄弟可怜见，且耽饶。”

[95] 争些——许政扬曰：“‘争’就是‘差’；‘争些儿’就是‘差点儿’，与‘险些儿’同。亦作‘争些个’、‘争些子’。……《古今小说·陈从善》：‘如春争些个做了失乡之鬼。’《朱子全书》：‘殆者，是争些子底意思。’”　拖犯——连累犯案。

[96] 赸（shàn善）——王伯良曰：“北人方语，谓走为赸，见《墨娥小录》。刘时中小令：‘冯魁破产，双生紧赶，小姐先赸。’”这里是走开、散伙之意。

[97] 讪（shàn善）——埋怨，毁谤。《礼记·少仪》：“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孔颖达疏：“讪，为道说君之过恶及谤毁也。”

[98] 呆里撒奸——内藏奸诈而故作诚实。《金瓶梅》第八十六回：“你休呆里撒奸，两头白面，说长并道短。”

[99] 摩娑——抚摸，《释名·释姿容》：“摩娑，犹末杀也，手上下之言也。”此言老夫人手摸弄着棍子早有准备。

[100] 针关——穿线的针孔。粗麻线穿不过小小的针孔，喻无能为力，其事难成。

[101] “直待我”二句——帮闲钻懒，管别人的闲事，替别人做无聊的事。此指为男女传情。无名氏《逞风流王焕百花亭》第一折：“（正末云）小二哥，你也知道我妆孤爱女，你肯与我做个落花的媒人，与那贺家姐姐做一程儿伴，我便与你换上盖也。（小二云）官人，小人别的不会，这调风贴怪、帮闲钻懒，须是本等行业，我就与你说去。”送暖偷寒，指男女间暗中传情递意。关汉卿《赵盼儿风月救风尘》第三折：“钉靴雨伞为活计，偷寒送暖作营生。不是闲人闲不得，及至得了闲时又闲不成。……平生做不的买卖，止是与歌者姐姐每叫些人，两头往来，传消寄信都是我。”王伯良曰：“‘帮闲钻懒’，须手脚利便；‘送暖偷寒’，须口舌无禁忌。又言你如今直待要我打得伤了，拄着拐去帮衬？禁得不说话，缝了唇，去传递耶？”

[102] 撮盐入火——盐入火即爆，用以比喻脾气急躁。《水浒传》第十三回：“为是他性急，撮盐入火。”

[103] 消息儿踏着泛——踩着了机关的泛子，中人圈套、落入机关的意思。消息儿，即机关，靠机械使物体转动，常用以捕兽、陷人。泛，亦称泛子，即机纽，触动它机关才能转动。石君宝《诸宫调风月紫云庭》第二折：“他见一日三万场魋焦到不得里，咱正查着他泛子消息。”

[104] 甜话儿热趱（zàn赞）——用好话催说。《集韵》：“趱，音赞，逼使走也。”

[105] 撮土焚香——事本吕洞宾事。曾敏行《独醒杂志》：有客谒林灵素，“客曰：‘有小术，愿试之。’即捻土炷炉中，且求杯水噀案上，覆之以杯。……上（宋徽宗）至院中，闻香郁然，异之。……乃得片纸，纸间有诗云：‘捻土为香事有因，如今宜假不宜真。三朝宰相张天觉，四海闲人吕洞宾。’”（卷五）《大宋宣和遗事》亦载此事，唯诗小异：“捻土为香事有因，世间宜假不宜真。洞宾识得林灵素，灵素如何识洞宾？”（元集）后指以土代香，郑廷玉《看钱奴买冤家债主》第一折：“我也无那香，只是捻土为香。”

[106] 三拜——《仪礼·乡射礼》：“主人西南面三拜众宾，众宾皆答一拜。”郑玄注：“三拜，示遍也。”又，《释氏要览》曰：“俗中两拜者，盖法阴阳也。今释氏以三拜者，盖表三业归敬也。《智论》云：‘内式礼拜，大约身口业也。佛法以心为本，以身口为末，故三拜为礼数也。’”是僧俗均有三拜。张生曰三拜，以示特殊敬重之意。

[107] 哩也波，哩也罗——北方方言，无具体含义，用以代指不便明言的事，用法与“如此这般”相同。

[108] 做下来——做出不正当的事情来，指男女私通。白朴《裴少俊墙头马上》第二折，李千金裴少俊幽会后云：“是做下来也，怎见父母？”

[109] 猜诗迷的社家——犹言解诗的行家。猜诗谜是宋元时伎艺的一种，不同伎艺的人组成不同团体，叫商社或社会。参加某社会的人，即称某某社家。（猜诗谜社，见《都城纪胜》、《法苑珠林》卷九二）

[110] 风流隋何，浪子陆贾——隋何、陆贾都是汉初人，二人都长于说辞。隋何曾为刘邦说降楚将黥布，事见《史记·黥布列传》。陆贾曾出使南越，说南越王赵佗内附。隋、陆二人均未见风流浪子事迹。《史记》陆传载：“陆生常安车驷马，从歌舞鼓琴瑟侍者十人。”又著书十二篇，号为《新书》。王伯良引杨用修诗，有“曾把风流恼陆郎”句；戏曲中以风流浪子目隋陆者不乏其例：李玉《意中人》第十二出“面定”，刘梦花赞史弘：“才同昔日相如，情比当年何贾。”情，指男女之情；何贾，即隋何陆贾。吴伟业《秣陵春》第十四出“镜影”：“单衣试酒，客心潇洒，浪子隋何陆贾。天台何处赚胡麻，一笑风流调法。”凌濛初曰：“元剧用事，正不必正史有也。”（《西厢记五本解证》第二本第一折）

[111] 道儿——圈套。凌濛初云：“道儿，方语，元白中多有‘休著了道儿’等语，《水浒传》李逵云：‘著了两遭道儿。’可证。”

[112] 跳东墙——《孟子·告子》：“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弗得也。”此暗用其事。　女字边干（ɡān竿）——拆字格，“奸”字。

[113] 三更枣——为约会的暗语。《高僧传》载，禅宗五祖弘忍传法于六祖惠能时，给了他三粒粳米一枚枣，惠能领悟到是让他“三更早来”的隐语。《坛经·行由品第一》作五祖以杖击惠能舂米之石碓三下而去，示意惠能三更往见。

[114] 埋伏九里山——计谋圈套之意。徐士范曰：“汉高祖、韩信与项羽战，在徐州九里山前，与樊哙王陵亚夫等兵，排作八八六十四卦阵势，十面埋伏，以降羽，逼至乌江。”事不见史书，小说戏曲多称其事。无名氏《随何赚风魔蒯通》第一折：“他（按，指韩信）在九里山前，只一阵，逼得项羽自刎乌江。”第四折：“九不合九里山十面埋伏。”

[115] 慢——欺骗。《广韵》：“谩，欺也，慢也。”

[116] 忙里偷闲——于忙中抽空。梅尧臣《和公仪龙图戏勉》：“岂意来嘲饭颗句，忙中唯此是偷闲。”

[117] 玉板——纸名，即玉板宣，白宣纸的一种，柔韧光洁，宜于书画。《大戴礼·保傅》：“素成胎教之道，书之玉板，藏之金匮。”“板”亦作“版”，据《蜀笺谱》，蜀中造有玉板、贡馀等笺。

[118] “一缄”二句——意谓信是用相思的泪水书写而成，泪渍犹湿；满纸洋溢着少女的真情，墨迹未干。红犹湿，红泪未干之意。王嘉《拾遗记·魏》：“（魏）文帝所爱美人，姓薛名灵芸，常山人也。……灵芸闻别父母，歔欷累日，泪下沾衣。至升车就路之时，以玉唾壶承泪，壶中即如红色。既发常山，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太平广记》卷二七二）后因称美女之泪为红泪。元好问〔鹧鸪天〕词：“半衾幽梦香初散，满纸春心墨未干。”

[119] 稳情取——准能得到、包管弄到。郑廷玉《看钱奴买冤家债主》第三折：“天开眼无轻放，天还报有灾殃，稳情取家破人亡！”　金雀鸦鬟——代指美女。唐·李公垂《莺莺歌》：“绿窗娇女字莺莺，金雀鸦鬟年十七。”金雀，妇女头上的钗簪；鸦鬟，乌黑的鬓发。

[120] 取次看——轻率，草率，随随便便，犹等闲视之，不重视之意。葛洪《抱朴子·袪惑》：“四海将受其赐，不但卿家，不可取次也。”

[121] 更做道——表层进关系的副词，犹再加上、甚至于。关汉卿《包待制三勘蝴蝶梦》第二折：“三个孩儿都教死去，你都官官相为倚亲属，更做道国戚皇族！”　孟光接了梁鸿案——《后汉书·梁鸿传》：“同县孟氏有女，状肥丑而黑，力举石臼，择对不嫁，至年三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鸿闻而聘之。……字之曰德曜，名孟光。……遂至吴，依大家皋伯通，居庑下，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事亦见皇甫谧《高士传》）案，放食品的有脚托盘，无脚为盘，有脚为案。故事本为妻敬夫，梁鸿接孟光案，这里反说为妻接夫案，意在讥讽莺莺主动约张生幽会。

[122] 甜言美语三冬暖——意谓说好听的话使人在严冬也感到温暖。明·徐复祚《宵光剑》：“甜言蜜语三冬暖，血污游魂万里沙。”

[123] 恶语伤人——用恶毒的语言中伤他人。宋释普济《五灯会元》卷十六“北禅贤禅师法嗣·法昌倚遇禅师”：“利刀割肉疮犹合，恶语伤人恨不销。”

[124] 为头儿看——从头看，从此看着你。王伯良曰：“为头看，犹言从头看也。”乔吉《李太白匹配金钱记》第四折：“飞卿既然不肯成亲，放他为头过去罢。”为头，即从此。

[125] 离魂倩女——唐·陈玄祐《离魂记》云，张倩娘与王宙相爱至深。王宙赴京，倩娘魂离躯体，追随王宙而去。王宙匿倩娘于船，二人连夜遁去，在蜀同居五年，生有二子。倩娘思念父母，与宙俱归。到家后则见倩娘病卧在床，身体从未离家。倩娘魂与身相遇，遂合为一体。元·郑德辉据此衍为杂剧《迷青琐倩女离魂》。倩娘即倩女，代指多情女子，此指莺莺。

[126] 掷果潘安——潘安，潘岳，字安仁。《世说新语·容止》：“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刘孝标注引裴启《语林》：“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后用为美男子典故，此指张生。

[127] 按——考验，验证。《字汇》：“按，验也。”

[128] 龙门——山名，在今山西省河津市与陕西省韩城市之间。两峰峭壁对峙如门，黄河流经此地。《文选》谢朓《观朝雨》李善注引《三秦记》：“河津，一名龙门，两旁有山，水陆不通，龟鱼莫能上。江海大鱼薄集龙门下，上则为龙，不得上曝鳃水次也。”唐人封演《封氏闻见记·贡举》云：“故当代以进士登科为登龙门，解褐多拜清紧，数十年间，拟迹庙堂。”

[129] 春山——比喻妇女美丽的眉毛。“望穿”二句本宋·阮阅〔眼儿媚〕词：“也应似旧，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130] 胡侃（kǎn坎）——王伯良谓：“胡侃，无准实之意。”尚觉未切。今信口而谈谓之侃，胡侃，有信口胡说、空口无凭之意，意近胡闹。关汉卿《望江亭中秋切鲙旦》第一折：“只愿他肯肯肯做一心人，不转关，我和他守守守《白头吟》，非浪侃。”浪侃，意同胡侃。

[131] “证果”句——意谓让你成就好事的是这次的简帖。证，登、得到之意，《敦煌变文集·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有“汝虽位登圣果”、“证得阿罗汉果”、“先得阿罗汉果”语，是证与登、得义同。果，指所达到的层次品位。《五灯会元》卷一“东土祖师·六祖慧能大鉴禅师”：“依吾行者，定证妙果。”本指苦心修行，即可得成佛菩萨等正果之位，这里取其成功、达到目的之意。

[132] 扢（ɡē割）扎帮——亦作“扢搭帮”，一下子、迅速之意；又，系象声词，亦可。张寿卿《谢金莲诗酒红梨花》第一折：“果然若来时，和他吃几杯儿酒，添些春兴，扢搭帮放翻他。”

[133] 颓——詈词，犹“屌”。马致远〔般涉调·耍孩儿·借马〕套：“有汗时休去檐下拴，渲时休教侵着颓。”颓天，犹云屌天。

[134] 继晷（ɡuǐ鬼）——犹夜以继日。晷，日影。韩愈《进学解》：“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

[135] “又看科”，原作“又看咱”，径改。

[136] 倦客——倦于在外作客之人。周邦彦〔兰陵王·柳〕：“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此指张生。

[137] 鲁阳贪战——《淮南子·览冥训》：“鲁阳公与韩构难，战酣，日暮，援戈而之，日为之反三舍。”高诱注：“鲁阳，楚之县公，楚平王之孙、司马子期之子，《国语》所称鲁阳文子也。楚僭号称王，其守、县大夫皆称公，故曰鲁阳公。”　“鲁阳”，原作“太阳”，据弘治本改。

[138] 三足乌——传说日中有三足乌鸦，故用以代指太阳。《春秋元命苞》：“日中有三足乌者，阳精也。”《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乌，而月中有蟾蜍。”高诱注：“踆，犹蹲也，谓三足乌。”

[139] 后羿（yì亿）——尧时射落九个太阳的人。《山海经·海内经》：“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淮南子·本经训》：“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禽封豨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

[140] 处——表示时间之词，犹时候、之际。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萧萧雨歇。”晚妆处，即晚妆之时。　较别——特别，不一样。关汉卿《钱大尹智宠谢天香》第一折：“不妨事，哥哥待我较别哩！”

[141] 门阑——门框。《故事成语考·宫室》：“贺人有喜曰‘门阑蔼瑞’。”此化用其意。

[142] 菱花——古代铜镜映日，其光影如菱花，故以菱花代指铜镜。宋·陆佃《埤雅·释草》：“镜谓之菱华，以其面平光，影所成如此。”

[143] “淡黄”句——出贺铸〔减字浣溪沙〕词：“楼角初销一缕霞，淡黄杨柳岸栖鸦，玉人和月摘梅花。”

[144] 荼（tú　mí图迷）——蔷薇科植物，开白色重瓣花。

[145] 凌波袜——典出曹植《洛神赋》：“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写洛水女神迈着轻盈的步子在水波上行走，淡荡的水气好像是被罗袜踏起的飞尘。凌，踏。后用以指美女之袜。

[146] “捱一刻”句——犹度日如年。捱，《正字通》：“捱，俗谓延缓曰捱。”即度过之意。一刻，古以铜漏计时，把一昼夜分为一百刻，《礼记·月令》：“日夜分”，孔颖达疏：“‘日夜分’，谓昼夜漏刻。马融云：‘昼有五十刻，夜有五十刻，据日出日入为限。’蔡邕以为星见为夜，日入后三刻、日出前三刻皆属昼。昼有五十六刻，夜有四十四刻。郑康成注《尚书》云：‘日中星以为日，见之漏五十五刻，不见之漏四十五刻。’与蔡校一刻也，大略亦同。”则“一刻”相当于现在的不足十五分钟，这里只是指很短时间。一夏，一季或一年，这里也只是指时间很长。

[147] 好教贤圣打——意谓应该让羲和把太阳赶下山去。贤圣，指羲和。传说羲和为日之母，是为日驾车之神。《山海经·大荒南经》：“东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是生十日。”《楚辞·离骚》洪兴祖补注：“日乘车驾以六龙，羲和御之。”羲和驾车太阳运行天空，行经九州七舍，共十六所，每至一处，便表示从早到晚的不同时刻。羲和打六龙之车，日运行快，则光阴易过。

[148] 诈——漂亮，体面。郑廷玉《看钱奴买冤家债主》第一折：“每日在长街上把青骢跨，只待要弄柳拈花，马儿上扭捏着身子儿诈。”

[149] 燕侣莺俦——犹言美好伴侣。莺燕双栖，常用来比喻夫妇。关汉卿《钱大尹智勘绯衣梦》第二折：“你则为鸾交凤友，燕侣莺俦。”《玉篇》：“俦，侣也。”

[150] “因姐姐”四句——可作两种理解。王伯良谓写莺莺难按纳：“言我想小姐平日闭月羞花，深自珍重，由今日观之，果真耶？假耶？不意今日其风流之性，一旦难自按纳，而遂一地里胡为乱做至此也。‘闭月羞花’，借言其深藏密护，不易令人见之意，不得泥平常称人之美说。”闵遇五谓写张生难按纳：“言生因小姐闭月羞花，如此其美，而其留情处真假猝难猜料，只恐未必全假，所以性难按纳而胡做也。”闵说为佳。按纳，即按捺，控制、压制之意，《董西厢》：“烦恼身心怎按纳，诵笃笃地酩子里骂。”（卷三）一地里，处处、一概、一味。胡拿，胡闹，乱来，白朴《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第三折：“总便有万千不是，看寡人也合饶过他，一地里胡拿！”

[151] “姐姐”，二字原无，据弘治本补。

[152] 赫赫赤赤——用嘴发出的一种声响，有音无义，元剧中多用作约会的暗号。

[153] 鸟（diǎo屌）——邢公畹《语言论集·说“鸟”字的前上古音》谓：“‘鸟’字可能自古就有两个意思：第一义是‘鸟雀’，第二义是‘男性生殖器’。”宋元时音义并同“屌”。《水浒传》第四回：“你这个鸟大汉，不替俺敲门，却拿着拳头吓洒家，俺须不怕你。”

[154] 一弄儿——犹一切，全部。《小孙屠》第九出：“一弄儿凄凉，总促在愁眉。”（《永乐大典戏文三种》）

[155] “绿莎（suō梭）茵”句——意谓绿草地如同铺在绣床上的褥子。

[156] 低亚——低压，低垂的样子。郝敬《读书通》：“压，通作亚。”杜甫《上巳日徐司录林园宴集》：“鬓毛垂领白，花蕊亚枝红。”则亚亦垂也。

[157] 败柳残花——花柳，代指女子，多指妓女。蜀后主王衍〔醉妆词〕：“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段成式《酉阳杂俎·语资》：“某年少常结豪族为花柳之游，竟畜亡命，访城中名姬，如蝇袭羶，无不获者。”败柳残花喻已破身女子。

[158] 浪酒闲茶——男女调情时吃的酒菜。高文秀《黑旋风双献功》第四折：“谁着你一世为人将妇女偷，见不得皓齿星眸。你道有闲茶浪酒结绸缪，天缘辏，不枉了好风流。”

[159] “夹被”二句——王伯良曰：“即后折‘手势指头儿恁’之意，亵词也。”《广韵》：“发，起也。”

[160] 打叠——收拾。宋·刘昌诗《芦浦笔记》：“收拾为打叠。”

[161] 撑达——如愿、快意的意思。无名氏《龙济山野猿听经》第三折：“不图富贵显撑达，只恐怕违条犯法。”

[162] 意不争差——谓莺莺张生相会心思想法一致，没有差错。争差，差错。张国宾《相国寺公孙合汗衫》第二折：“倘或间有些儿争差，儿也，将您这一双老爹娘可便看个甚么？”

[163] 〔锦上花〕及〔幺篇〕原为一曲，据张深之、毛西河本分出〔幺篇〕；“〔幺篇〕”，二字原无，据张深之、毛西河本补。

[164] 闲嗑（kè课）牙——扯淡，说闲话。贾仲明《荆楚臣重对玉梳记》第二折：“呆厮你收拾买花钱，休习闲牙磕，常言道井口上瓦罐终须破。”闲牙磕即闲嗑牙。

[165] 就里——内里。李寿卿《说诸伍员吹箫》第三折：“哥哥，你岂知岂知我就里，再休来说起那临潼会。”

[166] 香美娘——指莺莺。　处分——责备，数落。关汉卿《感天动地窦娥冤》楔子：“婆婆，窦娥孩儿该打呵，看小生面只骂几句；当骂呵，则处分几句。”　破——语助词，犹着，了。《诗词曲语辞汇释》：“破，犹着也；在也；了也；得也。……处分破，犹云处分着或处分了也。”　花木瓜——本为安徽所产的一种瓜果，宋·祝穆《方舆胜览》卷十五云：“宣州人种木瓜始成颗，则镞纸花以贴其上，夜露日曝而变红，花纹如生可爱。”故曰花木瓜。又见《尔雅翼》。后用来比喻好看而无实用、徒有其表的人和事。周必大《泛舟游山录》卷一：“汪彦章与王甫太学同舍，貌美中空，彦章戏之为花木瓜。及彦章罢符宝郎，甫正当国，以宣倅处之——宣州产花木瓜故也。”凌濛初曰：“花木瓜，谓中看不中用也，亦有游花奸猾之意。旧词云：‘那回期，今番约，花木瓜儿看好。’又有‘外头花木瓜，里头铁豌豆。’《误入桃源》剧云：‘不似你猱儿每狡猾，似宣州花木瓜。’《李逵负荆》剧：‘元来是花木瓜儿外看好。’《水浒传》亦有‘花木瓜空好看’，其意可想而见。”此指张生。

[167] 行止——名誉品德。《外史·梼杌》：“莫学沈谢嘲风弄月，污人行止。”《红楼梦》第九回：“原来贾瑞最是个贪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

[168] “（生跪科）（红云）”，原无，据弘治本补。

[169] 达——通晓，熟知。《论语·乡党》：“丘未达，不敢尝。”《论语义疏》梁人皇侃曰：“达，犹晓解也。”

[170] 夤（yín寅）夜——深夜。清《六部成语·刑部·夤夜》注解：“夜半也。”

[171] 乔——摹仿，假装，《东京梦华录》有“乔筋骨”、“乔相扑”。乔作衙，凌濛初注：“作，一作坐”。不是官员却装作官员来审案，有妄自尊大之意，为元代流行市语。《雍熙乐府·一枝花》：“一日有百十遍高抬价，九十番乔坐衙。”杨显之有《黑旋风乔断案》剧，衍《水浒传》第七十四回故事。

[172] 骗马——许政扬曰：“《广韵》三十三‘线’：‘，跃上马，匹战切。’不作欺盗解。程大昌《演繁露续集》：‘尝见药肆鬻脚药者，榜曰：“骗马丹”。归检字书，其音为匹转，且曰：“跃而上马。”已又见唐人武懿宗将兵，遇敌而遁，人为之语曰：“长弓度短箭，蜀马临阶骗。”言蜀马既已低小，而又临阶为高，乃能跃上。始悟骗之为义。《通典》曰：“武举制土木马于里闾间，教人习骗。”’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叙‘百戏’亦曰：‘或以身下马，以手攀鞍而复上，谓之骗马。’……然马致远《任风子》第二折云：‘我骗上土墙腾的跳过来。’则骗者，跃也，不必尽谓马。……予考《水浒传》第四十六回云：‘这人姓时名迁……流落在此，只一地里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由知跳篱骗马，乃谓鸡鸣狗盗之术，亦元人成语。红娘之言，似讥张珙学屑（按，应为宵字）小所为，甘趋下流，着意处本不在‘跳跃’也。”

[173] 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典出《史记·项羽本纪》。项羽兵败，来到乌江岸边：“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卒未渡。后用为功业无成愧见亲友的典故。此言张生有违圣训，无颜见故人。

[174] 遂情——遂顺人情，给面子。

[175] 整备——整顿备办，犹言准备。李文蔚《同乐院燕青博鱼》第三折：“我如今整备下好酒好食，与你到后花园亭子上吃几杯儿酒。”　精皮肤——犹言细皮嫩肉。精，细密，《公羊传》庄公十一年：“粗者曰侵，精者曰伐。”精为粗之反，同义复合则称“精细”。

[176] 春宵一刻千金价——是说相会机会之宝贵。苏轼《春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风细细，秋千院宇夜沉沉。”

[177] 寒窗更守十年寡——独个儿再过十年清苦的读书生涯。石子章《秦翛然竹坞听琴》第三折：“十载寒窗积雪馀，读得人间万卷书。”

[178] “（qí岐）拍”三句——是说莺莺诗中的约会，遇到了种种困难。拍，明·何良俊《曲论》曰：“弦索若多一弹，或少一弹，则板矣。其可率意为之哉！”板即拍。曲以板为节拍，板先于曲为促板、板后于曲叫滞板，总称为“拍”，即今走板，不合拍。王伯良曰：“‘拍’，是拍参差不中节之谓；‘山障’，隔绝之谓；‘绿惨’，阴暗之谓。张生前说是‘猜诗谜的杜（按，王本“社”作“杜”）家’，红娘笑他一件件都猜不着。”

[179] 强（qiǎnɡ抢）风情措大——本无爱情而勉强装作有爱情的酸秀才。强，勉强，《集韵》：“强，勉也。”风情，风月情怀，指男女恋情。李煜《赐宫人庆奴》诗：“风情渐老见春羞，到处消魂感旧游。”关汉卿《诈妮子调风月》第三折：“若是那女孩儿言语没实诚，俺这厮强风情。”

[180] 尤云（tì替）雨——缠绵不尽的情爱。尤、都是恋慕缠绵的意思。柳永〔锦堂春〕：“待伊要尤云雨，缠绣衾，不与同欢。”

[181] 倚翠偎红——指男女倚偎亲昵。翠、红，均代指女子。《清异录·释族》云：“李煜微行娼家，遇一僧张席，酒令讴吟吹弹莫不高了。煜乘醉大书右壁曰：‘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传持风流教法。’”

[182] “犹古自”句——意谓还没有弄懂恋爱的手段。风流调法，指恋爱的手段。明·孟称舜《节义鸳鸯冢娇红记》第二十出“断袖”：“如今弱小刚二八，晓甚么风流调法。”

[183] 汉司马——汉代的司马相如，此指张生。凌濛初曰：“‘学去波汉司马’，讥其不能及相如，言这样汉司马还须再学学去也。即前白调其隋何、陆贾一例。俗本作‘游学去波’，不通；王（按，指王伯良）解为勉其再去读书，酸甚。”

[184] 日笃（dǔ赌）——犹言病情日重。《正字通》：“笃，疾甚曰笃。”

[185] “桂子”二句——二句互文见义，是说只好在闲中、病里看桂子、槐花纷谢。以花落春残之伤春，寓失恋的痛苦。王维《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桂，多为秋花，此作春花，一说桂有春季开者，亦有四季开者；一说桂即秋桂，诗人造境不问四时。沈括《梦溪笔谈》云：“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可形求也。……彦远评画，言王维画物多不问四时，如画花，往往以桃、李、芙蓉、莲花同画一景（按，今本《历代名画记》无王维画物一节）。余家所藏摩诘画《袁安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如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卷一七）曲中桂子、槐花同时，亦造境不问四时、得心应手、意到便成之作耶？

[186] 一世——一辈子。王充《论衡·齐世》：“人生一世，寿至一百岁。”

[187] 投著——正中、应合，《广韵》：“投，合也。”这里有勾起的意思。

[188] “双斗医”科范——科范，亦作“科泛”、“科汎”，指剧中人表演的一定程式、规范。双斗医科范，指要在这里进行“双斗医”里的一段表演，而把表演的具体内容略去不写。“双斗医”，院本、杂剧均有其目，而插演于剧中者必为院本，元人陶宗仪《辍耕录》卷二十五“院本名目”之“诸杂大小院本”条载目。凡插演于剧中者，必与剧情相关。张生染病，请医诊治，故插演“双斗医”短剧。叶德均《戏曲小说丛考·黄丸儿院本旁证》及王季思都认为刘唐卿《降桑椹蔡顺救母》第二折，太医宋了人与糊突虫二人为蔡母治病的描写即“双斗医”，可参看。

[189] 病沉——病重。毛西河曰：“北人谓重为沉。”

[190] “异乡”二句，原无，据弘治本、王伯良本补。

[191] 彩笔——典出南朝梁人钟嵘《诗品》卷中：“初，（江）淹罢宣城郡，遂宿冶亭，梦一美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我有笔在卿处多年矣，可以见还。’淹探怀中，得五色笔以授之。尔后为诗，不复成语，故世传江淹才尽。”（事亦见《南史·江淹传》，《太平广记》卷二七七所引《南史》稍有异文）。后称有文采、文才为彩笔。

[192] 折倒——折磨。郑德辉《迷青琐倩女离魂》第三折：“眼见的千死千休，折倒的半人半鬼。”

[193] 厮侵——相近。侵，近也。杜甫《陪诸贵公子》：“缆侵堤系柳，幔卷浪浮花。”仇兆鳌注：“侵，迫近也。”《水浒传》第三十二回：“相貌堂堂强壮士，未侵女色少年郎。”此为亲近、关心之意。

[194] “把似”三句——承“这般抢白他”来，是说你这般抢白他，不如你休倚门待月、依韵联诗、月夜听琴。把似，这里作“不如”解。关汉卿《望江亭中秋切鲙旦》第二折：“把似你守着一家一计，谁着你收拾下两妇三妻？”“休”字统贯三句。

[195] 迭噷（yìn印）——即“窨”，见第二本第三折注。把书生迭噷，谓让张生干着急、干生气说不出话来。

[196] 逼临——逼迫，欺凌。关汉卿《杜蕊娘智赏金线池》第二折：“怪他红粉变初心，不独虔婆太逼临。”

[197] “好著我”句——是说整天传书递简，像离不开针的线一样穿来穿去。

[198] 阎王殿——阎王为梵文音译，阎罗王、阎魔王，简称阎王。原为古印度神话中之阴间主宰，佛教借为地狱之王。其来历，一说为兄妹二人，唐·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二四：“琰摩，或作琰摩罗，或言阎罗，亦作阎摩罗社，又言夜摩卢迦，皆是梵音。”又云：“阎摩，此云双；罗社，言王。兄及妹皆作地狱王，兄治男事，妹治女事，故曰双王也。”一说为古印度毗沙国王，《法苑珠林》卷一二：“阎罗王者，昔为毗沙国王，经与维陀如生王共战，兵力不敌，因立誓愿为地狱主。臣佐十八人，领百万之众，头有角耳，皆悉忿怼，同立誓曰：‘后当奉助，治此狱人。毗沙王者，今阎罗王是；十八大臣者，今诸小王是；百万之众，诸阿傍是。”《一切经音义》卷五云：“梵音阎魔，义翻为平等王，此司典生死罪福之业，主守地狱八热八寒以及眷属诸小狱等，役使鬼卒于五趣之中，追摄罪人，捶拷治罚，决断善恶，更无休息。”道教以阴府十殿冥王之第五殿为阎罗王。《群书拾唾》：“所谓十王者，五曰阎罗。”阎王审理鬼魂的公堂称为阎王殿。　干连人——牵连在内之人。

[199] 学海文林——形容文章学问深奥渊博。王嘉《拾遗记·后汉》：“何休木讷多智，作《左氏膏肓》、《公羊废疾》、《谷梁墨守》，谓之三阙。郑康成蜂起而攻之。求学者不远千里，嬴粮而至，京师谓康成为‘经神’、何休为‘学海’。”《后汉书·崔骃传论》：“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沉沦典籍，遂为儒家文林。”

[200] 海棠开想到如今——言相思之久。宋·郑文妻孙夫人〔忆秦娥〕：“愁登临，海棠开后，望到如今。”

[201] 怕说的谎——难道这是说谎？

[202] 自审——暗自思考，自思自想。审，省察，量度。

[203] 尸骨嵒（yán岩）嵒——犹言瘦骨嶙峋。嵒嵒，本指山石高峻，这里形容消瘦。　鬼病——元剧中多指相思病，白朴《董秀英花月东墙记》第一折：“见如今人远天涯近，难勾引，怎相亲？越加上鬼病三分。”然明·李开先《宝剑记》第二十二出下场诗有“鬼病恹恹不奈愁”之句，可知一般病症亦可称鬼病，盖古人认为“病”由“鬼”起之故。

[204] 干相思——相思而不能如愿之谓。　撒（tǔn）——装傻，痴呆。《字汇》：“，上声，痴貌。”《雍熙乐府·一枝花·省悟》：“俺如今腆着脸百事妆憨，低着头凡事撒。”　“好撒”，原作“怎好撒”，据弘治本去“怎”字。

[205] 返吟复吟——相命算卦时的术语。张果《星宗·反吟伏吟》：“太岁宫为反吟，岁破宫为伏吟。经云：反吟伏吟，悲哭淋淋。又云：反吟相见是绝灭，伏吟相见泪淋淋。”返吟复吟，即反吟伏吟，婚姻无成、不顺利之意。王伯良曰：“反吟伏吟，见沈括《笔谈·六壬论》。又《命书》：‘年头为伏吟，对宫为反吟。’云：‘伏吟反吟，涕泪淫淫。’术家占婚姻遇此，虽成，亦有迟留之恨。”

[206] 制度——此指药之配制法度，药之用法。

[207] “桂花”二句——桂花、当归，均中药名。夜深沉，夜已深。酸醋当归浸，把当归浸泡在醋里。这里借谐音字，谓：在桂影摇曳的月夜，穷酸秀才要就寝的时候。

[208] 性温——中药按不同的性能，可分为寒、热、温、凉、平五类。治疗寒性病症的药物，属于温性药或热性药。桂花属温性药。

[209] “面靠”句——在太湖石背阴处深藏起来。窨（yìn印），藏于地窖为窨。《说文》：“窨，地室也。”段玉裁注：“今俗语以酒水等埋藏地下曰窨。”这里明言把处置好的药藏于地下，暗指人躲藏在背阴暗处。

[210] 知母——中药名，谐音指老夫人。

[211] 红娘——中药名，谐音指剧中人红娘。　撒沁——沁音qìn，今作唚、吣。猫狗吐食也。詈人之词，谓胡说。王锳《诗词曲语辞例释》云：“撒沁，嘴尖口快，随意胡诌。《王西厢》三之四……《西游记》剧十三：‘行乐处停时暂，怕的是梅香撒沁，亏杀俺嫲姆包含。’均意谓怕丫环嘴尖口快而泄露消息。……《方言考》（按，指徐嘉瑞《金元戏曲方言考》）于此条附注云：‘昆明语谓口快为撒沁。’庶几近之。……《广韵》去声五十二沁韵：‘吣，犬吐也。’《玉篇》卷五口部‘吣’字条说解略同。故‘撒沁’之‘沁’，本应作‘吣’，由‘犬吐’而引申为嘴尖口快、恶语伤人及随口胡诌之义。《两世姻缘》剧一：‘狗吣歌嚎了几声，鸡爪风扭了半边。’可证‘沁’实即‘吣’字。”

[212] 使君子——中药名。君子，谐音指张生。　参——人参，中药名，此作“病愈”解，王伯良曰：“参，借言病可，渗渗（原注：平声）然也。总言此方能使君子之病，有一星之痊可也。《本草》：‘使君子’之‘使’，本作去声。有郭使君者，其子病，服此药而愈，故遂名曰‘使君子’。此却借上声，作‘役使’之‘使’用。”凌濛初曰：“参，痊可也。”

[213] 啉（lín林）——呆，傻。王伯良曰：“盖‘啉’，愚也，见王文璧本韵注。又王元鼎词：‘笑吟吟妆呆妆啉’、元人小令：‘妆啉妆呆瞒过咱’，可证。”

[214] 计禀（bīn宾）——诉说。

[215] 绵里针——针以丝绵包裹，极言珍重、爱护之意。与外柔内刚、面善心毒之绵里针，寓意不同。

[216] 软厮禁——不硬来，体贴顺从之意。王伯良曰：“软厮禁，言不硬挣也。”张相曰：“软厮禁，言用软工夫相摆布，相牵缠。”（《诗词曲语辞汇释》）

[217] 偻人——《广雅·释诂》：“偻，曲也。”偻人即邪曲之人，指花言巧语、能说会道而不诚实之人，此指老夫人。又，背曲为偻，偻人指老年人，亦通。

[218] 完妾命——犹言保全了我的性命。《说文》：“完，全也。”作动词用。

[219] 图——《汉书·高帝纪下》：“豪杰有功者封侯，新立未能尽图其功。”颜师古曰：“图，谋而赏之。”即设法报答之义。

[220] 咏赋——犹言诵读。

[221] 韵——诗赋词曲文均可称韵，陆机《文赋》：“托言于短韵。”短韵，犹小文。此代指诗。

[222] 〔圣药王〕曲——是说如果真的是你有情她有意的话，昨天夜深人静，月色花影，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当时成合，还要像现在这样吟诗递简呢？　诗对会家吟——诗句要向懂得自己诗意的人吟诵。会家，行家，这里有知音、知己的意思。《五灯会元》卷十七“宝峰文禅师法嗣·泐潭文准禅师”：“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会人，即会家。

[223] 手执定指尖儿恁——隐语，指手淫。王伯良曰：“你便不解脱，和衣得与莺寝，亦幸矣，更待甚衾枕？不强如你平常无妻之时，长用手势指头作那样事耶？”

[224] 丰韵——犹丰彩，气韵风度。《晋书·桓石秀传》：“石秀幼有令名，风韵秀彻。”风韵即丰韵。

[225] “他眉弯”二句——言莺莺眉之姣好使得远山显得不翠，其目之明亮比得秋水无光。宋·王观〔卜算子〕：“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横，目光转动，斜视。远山眉指卓文君，见《西京杂记·鹔鹴裘》。

[226] 凝酥——酥，牛羊乳所制之奶脂，常用以状肌肤之白腻。《敦煌曲子词·云谣集》：“十指如玉如葱，凝酥体雪透罗裳里。”（〔倾杯乐〕）

[227] 沉——稳重。

[228] 法灸——即艾焙，见第三本第二折注。　神针——针灸。李文蔚《同乐院燕青博鱼》第一折：“我善会神针法灸，我医好你这眼，你意下如何？”

[229] 谩沉吟——犹不停地念叨。谩，亦作“漫”，随便、任意。

[230] 则要你——只愿你，只让你。　满头花——妇女盛装打扮，《大宋宣和遗事》亨集有诗写元宵夜景象：“最好游人归去后，满头花弄晓来风。”白朴《裴少俊墙头马上》第三折：“也强如带满头花，向午门左右把状元接。”指命妇簪花。此指结婚时盛装打扮。

[231] 拖地锦——结婚时的服饰，或指长裙。

[232] “休似”，原作“休是”，据弘治本改。

[233] 挣揣——亦作争揣、争挫、挣，挣扎、振作、努力之意。《水浒传》第十三回：“那汉却待要挣挫，被二十个土兵一齐向前，把那汉子一条索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