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事的主人公

看见庙工婆子累的瘫倒在地,众秀才终于也都松了一口气,马上便有人跑到大殿中央捡起那根蜡烛,掏出一火折子点燃了,大殿重新又有了光亮。

海镜四下查看,发现庙工婆子躺在地上仍在喘息不止,而一旁的庙祝反应过来连忙想跑,却早已被一个年轻的秀才追上,一脚踢在腰部将他踢倒,然后那秀才便解下裤带,直接反绑他的双手,将他拖进了殿宇内。

再看看刚才跑圈的时候海镜并没注意的那具尸体,这时才发觉他已经不在现场,大概是刚才见大家在那跑来跑去的,没有吸引到他,于是这会儿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几个秀才大着胆子上去按住了庙工婆子的身体,这时才发觉对方不过是个老妇人而已,力量根本不大,于是都放心了些。

王仲嶷上下打量海镜,这时海镜已经偷偷将塑料袋摘下藏在了衣服里,所以小王半天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终于还是认为海镜应该只是碰巧运气好些,绕过了那个庙工婆子的追击,拯救了他们。

他对海镜拱拱手,接下来便抽出腰间长剑走到了庙祝面前,一剑抵在他的脸颊上。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开这间黑庙?又为什么要在庙中养那鬼物?快如实说来,否则爷爷一剑取了你的狗命!”

庙祝在眼神十分恐惧,看了一眼庙工婆子,见她没说话,到底是害怕那寒光闪闪的剑尖,终于哆哆嗦嗦的开口道:“我并不是城隍庙的庙祝……我们是……”

“算你们运气好!”

他的话没说完,地上的庙工婆子却突然开口,蒙着黑布的脑袋转向海镜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愤恨之意。

压制她的秀才吓了一跳,连忙手上使劲紧紧的将她按在地上。

而那庙工婆子却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任由秀才按着她,脸贴在地上,却依旧保持笑容。

“你们之前说二十年前在这贡院之中有一个考生当场作弊,而后弄得家破人亡……真真想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事情就会被传成这个样子。黑的变成了白的,白的反倒成了黑的。”

众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老太太说的是今天晚上李绍林挑衅王仲嶷所说的贡院中作弊的故事。

王仲嶷皱眉开口道:“我们说这事时你并不在场,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所说之言的?”

庙工婆子笑着摇摇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海镜思索一番,这时终于开口问道:“难不成那个故事的主角就是你们。”

庙工婆子和庙祝两人都是一愣,接着庙工婆子的笑容越发凄然。

“我儿不成器,亡夫生前要他好生读书,他偏是读不进去,只喜好些道法方术之事,甚至散尽家财,邀请一些术士来家中做客,拜他们为师学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也算是我那亡夫造的孽,他生前便知道族中的其他房头早对我们的家财有觊觎之心,所以自小就教孩子忍让,不让他有太强的功利之心,免得多生事端,于是养出个儿子,全然不懂世俗经营之事,一天到晚只做个清闲富贵的公子哥儿。”

“那天他突然跟我说,家中新请来一位神仙,会修千里眼,那时秋围将至,他却日夜醉心于与那道士讨论神仙术法,我心中自然担忧。”

“结果却也真如我所猜想,他连日练习到得科场之上竟是头昏脑胀,目力昏沉,却不知还有人做了局在等他,考到一半一个吏员拿出一张纸远远的呼唤,他自小没什么防人之心,眼镜看不清楚,于是下意识便伸头看去,那些人早就是被上下使钱买透了的,主考官便站在一旁等着,当下便抓了他一个现行,再把那吏员叫来一看,只见那个吏员手中拿着的却正是一篇工工整整的文章。”

“那天我还在家中与他准备第二日科考的饭篮子,突然他便被几个捕快拿水火棍擦着满身黑墨的推了回来,说是他在科考上舞弊。”

“事情还没问清楚,家中的几房叔伯,便一起上门,直说他败坏门风要开族里大会,将他逐出门墙。”

“亡夫还走不过几月,他平日又是个对下人分外宽待的,在这些经营财产的事物上更是全无头绪,有点钱也便随手给了那些兄弟姐妹们了,人家急急的来赶,我们娘俩什么也带不走,一个包裹便被打发了出来。”

“下午学里的告示便贴出来了,他终身不能科考,娘家那里也没有一点好脸色给我。”

“他在乡里呆了几天,整个人都已然恍恍惚惚连着几日不吃不喝,二十几岁的人几天之间憔悴了许多,竟成了一个中年人般的模样安排,我见他万分痛苦,又想到这个家的未来,一个世家子弟怎么能如此碌碌一生,可虽然心中担忧当此情形我却毫无办法。”

“这时那道士带着几个徒弟又找上我们家里来了,说是知道了我们的事儿,接着便哈哈大笑,直说凡间的官儿有什么好考的,不若去考天上的官。”

庙工婆子说着,虽然众人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见她露出了一脸期待回想的神色。

而在场的众人全都是一脸疑惑,只有海镜若有所思,王仲嶷和秀才们对视一眼,然后不禁皱眉道:“天上的官如何考法?”

此问一出,地上的庙工婆子像是回忆一般说道:“那位道长于洞天福地之间得了一段仙缘,获得了一卷道术天书,上面详述着天庭选官的规范,一如房间一年一考,只在每年的散修之间选取,德才兼备者,或封城隍,或封土地,或封灶王爷……”

海镜点点头和他猜的事情差不多……突然感觉这很像前世那些传销组织骗老人的套路。

他不禁心里一叹,难不成这老太太就被这种话术骗了一辈子?

这时那王仲嶷却已经忍不住笑起来:“此真无稽之谈也,神仙哪有那么容易做。”

听到他的话地上的庙工婆子脸色却突然转为执着,虽然眼睛上蒙着厚厚的棉布,但是她一扭头却给人一种怒视着王仲嶷的感觉。

“我起初也是不信的,可那道长不日便自己做法,尸解成了仙!他的一众徒儿吹锣打鼓做了一场法事,而后我们便亲眼看着那道长从棺材中走出,坐到了考桌之上,洋洋洒洒写出一大段文字来。”

一众秀才听闻全都脸露惊讶,只有海镜刚才看见过那尸体写字的模样,心中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而地上的庙工婆子脸上则充满了向往之色:“他一封答卷交上去之后,第二日便得了天庭的二甲进士,徒弟们把那中举的名帖捧给我们看,三山五岳的道士都前来祝贺,一时间办了好大一场热闹的法会,那道长在众人之前身披法衣,头戴金冠,何等的气派,何等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