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火车鸣笛的声音就像一把陈旧的钥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你站在山崖的顶峰,拿着号角吹出的声音。
这会是开端还是结束?
一个白发女孩站在火车车厢内,暗绿色的眼睛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眼神迷离,时空飘忽。在靠近耳根处,白色的发丝扎成了一缕脏辫,随风飘动着。她表情淡漠,像是看透了世俗烟火里的尘埃,拿着圣旨降临的神明。
没错,那就是我。
我叫邱芜,是秦理大学大一的学生,因为从小就有一个作家梦,所以毋庸置疑的选择了文学系为专业。由于和我接触的人都觉得我表里不一,冷俊的外貌和直率幽默的性格相差太多,写作的水平又相当的出色,所以他们都叫我茅盾。当然,他们这么叫,我倒是挺乐意的。
今天刚好放假,我放学后就准备回一趟老家,便搭了以前经常坐的火车。其实我对老家的印象已经所剩无几,自从我患上了间歇性失忆后,每次发病,我都或多或少会忘记以前的一些琐碎的事。并且发病时间不固定,有时精神状态差,我隔一个星期就会病发,有时一隔就是半年。好在只是失忆一段时间,差不多过几天就会恢复,而且对智力也没有损伤,只是失忆。
这算什么?……不幸中的万幸吗?
当我正对过往浮想联翩的时候,火车好像出了点小意外,车厢剧烈地抖动着,似乎在跳迈克尓-杰克逊舞蹈的高难度动作,震得我耳畔一片盲音。车内的人也都慌乱起来,尖叫的尖叫,砸门的砸门,现场乱成了一锅粥,然而就是有人还往这锅粥里加上一粒老鼠屎。
“大家快看!我所乘坐的火车出了意外,它现在在剧烈地抖动!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乐观的心态,我们是否能摆脱危机呢?让我们拭目以待!”一个红色波浪卷发的年轻男子抓抓住旁边的扶手,举着手机正在直播。
妈的!乐观个头,地下阎王等着你掉下去呢!我无法忍受这种时候居然有人心会这么大。是想钱想到不要命了吗?到时候新闻no. 1就是:惊!年轻主播在直播中遇难!
我努力向窗外望去,不知道火车上什么零件出了差错,我们的火车正在偏离轨道,金属与金属碰撞摩擦出的火花刺入双目,我赶紧收回目光。此时火车上的服务员跌跌撞撞地赶过来,用沙哑到快失声的声音朝我们吼道:“乘客们都请不要乱动,火车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我们在筹划出去的措施,还望大家配合!”服务员慌张到都忘了用服务的敬语,那声音,就像要把十八层楼底的胃液给掏出来。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火车驶入了一条常年不开的老破路上,参差不齐的石子使得火车晃动地更为剧烈,我感觉自己快要变成脑震荡了,脑子里“嗡嗡嗡”个不停。服务员似乎和司机商量好了对策,准备开口说话,可正当这时,我瞥见前方的道路口有一根粗壮的钢管从旁边的树枝上挂下来,正好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火车突然像有人操作一般加速向前冲去,马上就要撞上钢管。
“抱住头!”我只得大喊一声,便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闭眼之前,我望了大家一眼,除了那个红头发青年,其余人估计是被吓破了胆,说什么都无人反驳,都静静地抱住头,靠在座椅上。我什么也没想就把还在直播的红头青年扑倒在消防柜的后面。
“嘭!”火车撞上了钢管,有窗户被击碎的声音和乘客们的尖叫声,还有……重心瞬间前移的恶心感,这些五味杂陈的感受都朝我袭卷而来。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静默了……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看见旁边的红发青年用双手撑着地面,表情惊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被抽干了鲜血。没等我说什么,头部瞬间又遭到了猛烈的撞击。
我感觉我的心脏迅速往头部抽血,全身上下传来一阵麻木的眩晕感,一片马赛克变为了黑色……
恐慌、麻木、无助……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阴暗,缺失情感的时代。我绝对忘不了那可怕的往事,当鲜血染红手指的时候,那种恐怖的恍惚感。它此刻迅速吞噬着我的内心,吞噬掉我仅存的,最后一丝光亮……
难道……我又要再死一次吗?
不可避免,苦杏仁的味道犹如一颗定时的毒气弹,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还带着些许被太阳暴晒后留下的温度。我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皮,活动了一下因为意外紧张而导致疲倦的眼睛。
这是哪里?我环顾四周,周围黑漆漆的,看不清具体的摆件,只有一台电脑摆放在桌前。但是我能确定,我一定是在一个房间里,但我似乎想不起来刚才发生的事了……
看起来我又失忆了。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接下来要怎么做?这三个问题以前似乎也对自己问过不止一遍。我开始观察我自己身上的物品,想从它们身上了解到一些关于我的信息。质地较好的休闲风衣,不怎么便宜但又不名贵的手表……呃,这些似乎只能知道我的家境还不错。我顺着身子向下摸索着,……嗯?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低眸看去,是……一只录音笔?
我有些小激动,连忙点开开关。
“你好,……哦不,应该说是我好吗?如我所见,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因为你患了间歇性失忆,但过几天就会想起来的。你叫邱芜,是秦理大学大一的学生,目前准备发展成作家,如果你现在在学校,那么就接着上学,要是放假,那么随便怎么干,把作业完成就行了。最后,祝你也祝我好运……”
一个清亮的嗓音从录音笔里传出来,我整理了一下自己所获得的信息……可是,现在这种状况……是在让人无法选择,不是上学……也不算放假吧……所以我该怎么做?无所事事吗?
“喂!有人吗?”一个略微有点带童音的男声从黑暗中传来,接着就闪来一束刺目的光线。我抬起手挡住光线,眯起双眼向声源处看去。
一个红头发男青年开着手机照明灯站在我面前,身高175左右,体型偏瘦,长着一双类似阳光少年的黄眼睛,他看见我,似乎十分惊讶:“你……怎么是你?”
“怎么?我们认识吗?”我被他的话弄的一头雾水,再加上在这个该死的密室里,我觉得我直接可以人间蒸发了。
“你……不记得我了?”红头发青年脸上露出了比我还迷惑的表情,似乎他觉得这件事情比起我的失忆还要不可思议。
“……”未置可否,我其实很不愿意跟陌生人解释我有病。
“啊……啊?”红发青年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么说……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别人提我的病,尤其是那种异样的目光向我看来。“那么,你是谁呢?”我直视他黄色的眼睛。
“我……我”他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我……我是你男朋友啊!”
男朋友……?此话一出,我一时间有些懵:“你没骗我吧?”那红发青年像是换了个样子似的,瞬间就跟个鼻涕虫一样黏了过来,“我骗你干嘛。”他伸出手想搂住我的腰,还好我及时闪身躲开了他。“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谢端,一名网络主播”红头发青年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我没好气地问他。
“呃……你……你叫朱小慧……”谢端眼神闪烁,目光不敢直视我。
“你他妈还猪大晦呢!晦气到家了!”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他捂着屁股,一个趔趄,向前扑倒。
“你没失忆?”谢端惊恐地望着我“你……你你耍我呢?”他站起身来,用手揉着刚才被我一脚踹过的半个屁股。
“我懒得跟你解释,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我白了他一眼。“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凶啊!看你长得……”谢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我撇开话题,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出去。
“鬼才知道,我一醒来就发现一只死老鼠趴在我身上,跟个午夜惊魂似的……”谢端不满地说,似乎还在为我刚才踹他的那一脚生气。其实我的脾气还挺好的,但这种小人的行为,不好好教训他,怎么行呢?
“反正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出去,我的手机根本没有信号……”我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向那台还发着光的电脑望去。“唉,等等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谢端的心情似乎有恢复成跟以往一样了。“我叫邱芜,是秦理大学大一的学生。”
“邱芜,其实……挺谢谢你的”谢端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句,刚才他还生我的气呢,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谢我?你吃错药了吗?还是说……你需要我给你再来一脚?”我微笑地看着他。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之前不是在火车上救了我吗?”谢端连忙摆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我……救了你?”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你到底有没有失忆啊?”谢端已经被我搞得思路完全乱了。“你猜?”我神秘一笑。
“我……”谢端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提示铃给打断了。
我们一齐望向手机,手机里弹出来了一个网页,上面白底黑字写着与几句话。
“亲爱的游戏玩家们,想必你们应该也寒暄完了吧?那么接下来,让我告诉你们游戏规则”
“首先,你们进入的是达尔文的温室,这其实是个密室,你们需要在3个小时内逃出密室,逃脱成功,即可获得一项特殊的能力。”
“1:每隔一个小时温度将会提高10度,到最后10分钟时,每一分钟温度将提高10度”
“2:可能触发隐藏机关,并获得使用技能,若触发,在手机上会显示提示内容”
“3:必须全部通关所有密室才算完成,此密室绝对不会有任何瑕疵,所以不要试图耍小聪逃脱”
“但如果你们没有在3个小时内逃出密室,那么只有一个字——”
死!我想都不用想就是这个字,因为我在小说里面看过这个字实在太多了。
“最后,给你们一句忠告:温室里的所有细节都是线索。”
“祝你们游戏愉快!”
愉快个头!我现在很不愉快!我看完了电脑上的字,没说话。“什么?游戏!你是在逗我吗?”谢端现在有一股脑的话涌到嘴边,却被我堵住了。
“没在逗你,我们照游戏规则说的做就行了,能不能逃出去是一回事,总之,已经开始计时了。”我只手指天花板上赫然出现的白色数字。
2:59:59
在这里,我只看到了三条出路:
1:我在这个过程中迷失自我
2:这是我在某种超脱的想象中的执念和欲望
3:我接受生活就是如此的荒谬和残忍……
“难么,本尊就要去好好休息了,我等你们的好消息。”蓝系猫王说着,跳进了一个打开的木箱。
“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加快速度。”我撇下一句话留给谢端,就朝左边的方向走去。温室的正中央有一面古老的法式大镜子,似乎是因为尘封已久,镜子的边缘区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布。镜子的中央有一处明显的裂痕,一直延伸到镜子底部。镜子上端用白笔写了一段话:
我愿安睡在绿色的海洋里。
真是一句令费解的话,安睡?这似乎和之前那个隐藏技能有关,或许他说的那个沉睡的灵魂,就在绿色的海洋里呢……
我一边思考,就望着镜子出了神。透过破碎的裂痕,我看到了我的脸,一张原本温柔,但却显得冷艳的脸。或许是巧合吧,我仿佛看见镜子的裂痕越来越多,在我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撕裂开来,最终摔碎在地,陨落成了一片平平无奇的破玻璃渣。
我到底是谁呢?
不!我连连摇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出这个密室,如果再在我这种如此薄弱的信念之下,那我就必死无疑了。
绿色的海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眼睛在房间内快速搜索,这堆篮球肯定不会是,这些花花绿绿海报也不可能,还有这柜子的书……
嗯……书?绿色的海洋,知识的海洋……一定就在这堆书里面!
我跟被电击似的直挺挺地向书柜走去,这个书柜有两三米高,全部都塞满了书,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都有。
不是吧?这可怎么办啊?这书里怎么可能睡着东西呢?
等等,睡着东西?
我知道了,沉睡的灵魂不一定在表面就能看到,沉睡在绿色的海洋里,应该就是这个书柜里面还有什么暗室。
我伸出双臂,用力地朝书柜中心掰去。
“咔嚓”书柜中央开出一道和跑道的宽一样的平面,由中心延伸出来四个凹进去的圆盘,东西南北各一个,似乎是要把沉积在下方的圆形数字移动上来,才可以打开。
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想要进入到新的密室需要密码。绿色的海洋……“绿色”才是重点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我赶紧在书架里面搜寻起来,我全部浏览了一遍,各式各样的颜色都有,可偏偏就是没有绿色的书。在书柜第二列的左侧位置有一个空缺,应该是一本书被抽走了,我怀疑这本书,就是我要找的,绿色的书。
正当我想扭头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这本书的时候,密室里突然“哐当”一声,温室里的所有的灯,都齐刷刷地亮了起来。请接着,传来一阵提示铃:
【温馨提醒: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温度即将升温10度,请玩家做好心理准备,祝你们游戏愉快。】
就在我看完信息的同时,温室里的灯“嗞”的一下就红了起来,比刚才亮了一个档次,靠近灯的那部分空气里,频率振动的影响,使得空气微微颤动,就像是在微波炉里面发生的场景一样。
“我操,这主办人是动真格的呀?”谢端嘶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自从进了密室之后,他的声调就从来没有低下来过,而且一直都处于破音的状态,这让我的耳朵很不舒服。
“我不玩了,我退出!那边的谁?快放我们出去!”谢端指着墙角的监控,破口大骂。
空气转瞬的燥热感,让我感觉皮肤在热烈的燃烧着,我连忙脱去了风衣,留了一件灰色的衬衣在里面,这才让温度降了些,谢端也脱去了外套:“我日的,这么下去可不行。”
“你那边有没有一本绿色的书?”我问他。
“绿色的……书?”谢端朦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哦!在这儿呢!”
得到他的肯定后,我急忙跑上前去。
“话说,你用这书干嘛?”谢端拍拍书上零落的灰尘。“等我们逃出去了,再跟你解释。”
我拿过书,翻了起来。
前部分书的内容,讲的都是生物的进化论和关于达尔文的一些历史,当我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白色的纸上只写着一句话:
只有智慧的目光,才会照亮黑暗。
智慧的目光?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眼角的余光扫过墙壁上的照片,有一侧的墙壁上下左右摆着四幅照片,拍的都是达尔文在不同地点的人像,他深邃的目光停留在不同的方向。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达尔文的目光就是所谓的“智慧的目光”,至于他目光方向的寓意,我认为是跟钟表有关,他目光所向就对应了钟表上表明的数字。毕竟读书最珍贵的就是时间了。
谢端一脸懵圈地望着我,就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望着大人一般:“姐,你明白什么了?”
我没理他,心里默念着:“三点钟,六点钟,五点钟,九点钟……”便激动地奔向书柜敞开的平面,从下方的十个圆形数字中分别挑出:3,6,5,9。移动到了上下左右的圆盘里。
书柜开始从四周分裂开来,老旧的木质结构摩擦发出的“咯咯”声,就像一只等着食物到口的野兽,发出满意的笑声。
“什么?它真的开了!我们是不是要成功逃脱了?”谢端激动到发出的声音又破音了,那感觉,跟鬼哭狼嚎没什么区别。
我白了他一眼:早着呢!这才第二个密室,除非你知道秘密通道在哪里。
“哥,不是我说,你没这个水平就别乱飙高音好吧!”我一激动起来,差点也要破音了。
可是密室并不给我们开玩笑的机会,阴森的气息透过空气朝我袭来:“又是一间小黑屋……”
我拉起正在发愣的谢端,毅然投入黑如夜色的房间里。
密室里阴冷的气息吞噬了温度上升带来的燥热感,这时候悄然响起的铃声在密室里的回音显得格外刺耳。
【恭喜你解锁新的密室:沉睡的亡灵之所】
我瞥了一眼天花板,那诡异的红色倒计时也跟着我们来到了这个密室。
1:49:11
时间如同我记忆恢复的沙漏,一点一点的慢慢流走,似乎不愿意我回忆起更多有用的东西,也不同意我轻而易举地逃离这个死亡之地。
【恭喜你解锁新的隐藏物品:沉睡的灵魂——哥奴比斯
技能使用:三次
技能内容:哥奴比斯是一只怨气极重的怨尸,死灵之神,死后世界的统治者,残暴凶狠。它能回答你关于这间密室的三个问题,千万别激怒它!但它只能回答你是或不是。】
谢端悻悻地向密室里望去:“哪呢?”
“它是怨尸,你都没唤醒它,你让它怎么出来?”我转身走出密室,“你是不是直播到人都傻了?”
“抱……抱歉啊”谢端惶恐地看着我:“我是不是总是拖后腿……”
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到谢端这么说,我觉得自己确实对他太冷淡了,始终把他当成一个危险的陌生人来看待。
“没,涉及到生命的安危,谁不慌张呢?”我把小火车拿起来。
“我看你就不慌张啊……”谢端给我无声地扇了一巴掌。“我也很慌的好吧!”我这回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就反驳了回去。
我按下开关,“嘟——嘟——嘟——”火车悠长的鸣笛声回荡在漆黑的密室里,即使在燥热的环境下,空气也迅速冷下来,鸣笛声就显得格外刺耳了。我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颤抖了一下,牵连着我的心一起颤动着。
第二下,房间里的震动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一长串的次声波扎人耳膜。
“嘶——”我甩了甩沉重的头。“要不,最后一下我来吧……”谢端颤颤的声音响起。这家伙明明比我还害怕,却硬要逞能,不过,我的头倒是稍微好了些,似乎是体会到了一丝残缺的友谊。
我能听见谢端深深吸气的声音,在三秒钟的鸣笛后,密室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一阵好似在地府里发出的诡笑声。谢端的身子像筛糠似的猛地抖动了一下,小火车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