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清晨。
雪山脚下的军营门口五十米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五十铃，陈一利正等在岗亭前。门的另一边，当值的卫兵站如青松，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冷藏式货车。
“同志你好，陈排长外出执行任务没在营里。”
陈一利没多想，张嘴就问：“啥时候回来？”
“事涉保密条例，我无法回答你，请你尽快离开。”
“对不起，我给忘了，不能问，那我找吴团长或者秦冬秦参谋，他们总有一个人在吧。”
“请稍等。”
大约十几分钟后，秦冬小跑着来到营门口，一看来人真是陈一利，上次去接人虽然陈一利没跟着一块去省军医院，但也是见过的，记住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参谋，你在就好办了，快把东西收了，我好赶回村去，好多事呢！”
秦冬完全没听明白，但也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五十铃，有些迟疑的问：“一车的东西都是要交给陈排长的吗？”
“对，租这种冷藏式货车一天的钱可贵了，咱们别耽误时间了。”说着，陈一利朝司机招手往里开。
秦冬一把拦住，“陈一利，在未经检查的情况下，外来车辆不能进入营区，即使检查没问题，也要得到批准才能进入，你先告诉我，车里装的都是什么？”
见过家属送东西的，没见过用冷藏式货车送的。
陈一利扯了扯嘴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肌，双手紧紧握住秦参谋的手，“秦同志，这车东西是我们陈家送来的慰问品，往大了说，你们为了全国人民坚守雪域高原，往小了讲，咱陈家也算是半个自家人，送点东西给战士补补身体，应当应份，就请收下吧！”
说话的调调像是在演电影话剧，一脸的真诚。
秦冬的脑海里出现一部老电影的名字：英雄儿女。这不能怪秦冬，陈一利表情太假，肯定没看过演员的自我修养，有些尴尬的说：“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我们有纪律……”
不等他说完，陈一利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可你知道这车里装的是什么吗？”
“什么？不对，不管是什么也不能收。”秦冬差点被陈一利带偏。
“大力丸牌肉丸子。”
秦冬眼睛瞪得老大，“一车都是？”
见过送东西慰问的，可送一车肉丸子算怎么回事？还大力丸牌，有这个牌子吗？没听说过，到是知道有种中药叫大力丸，据说有补肾填精、固本培元、养益气血的功效。除了调理身体免疫能力、提高身体素质外，最出名的功效是提高男性那啥的能力。
陈一利多聪明的人呀，一看秦冬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偏了，连忙解释道：“不是那种大力丸，大力水手看过吗？就是边吃波菜边涨力气的那个，我家的肉丸子就是这种。”
不管怎样陈家都是一片好心，秦冬请示了当值的领导，最后还是收了下来，可让炊事班的同志们忙了好一阵。
陈一利坐在车上往陈家村赶，出了营门才松了一口气，掏出小本本在上面列的一串名单里，陈一顺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旁边的司机瞄了一眼，嘴角直抽抽，实在没忍住，问：“老板，我多嘴问一句，刚地震完你家就想着帮人我打心眼里佩服，可肉丸子不是得烧火煮吗，直接采购点干粮啥的更方便，好多人家的房子都塌了，哪还有地方烧火煮饭嘛。”
陈一利暗叹，我也不想的，总不能直接切成小块，像过年分猪肉一样一家分一块吧，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简单快捷的办法了，既不让人看出来是啥肉，又能帮到人。
一想起黄狗那生无可恋的样子，陈一利就想笑，你见过关公用青龙偃月刀砍蚊子，张飞一双粗萝卜手拿针绣花的吗？一旁的陈承还说了，既然能变大就能变小，更能变多，直接让黄狗幻化出无数根手指，将分成无数小块的蛇肉捏成丸子，几个大人将成型的装进紧急买来的塑料袋里。
陈一利打了个哈欠，“我家养的猪多，送自己家的东西即省钱也省事，还放心。”说完，不等司机再问，直接闭眼睡了过去，实在是太累了，几十个小时没阖眼了。
道路不平整，有时还要绕道走，陈一利这一送，从天没亮就出发，一直送到隔天中午才完成任务。
进了家门，上桌扒了几口饭，不等老爸问，直接掏出小本本给他，一抹嘴转身回了屋倒头就睡。
刘翠兰捶了捶老腰，看了眼大儿子那屋，小声嘀咕：“活了几十年才知道，这进厂当工人也不容易，光装个塑料袋就累得我够呛，那些个姑娘小伙的一干就是几年，难怪一个个瘦成那样。”
“瞎说，你懂啥，现在的工厂都是机械化作业，电视里都有放，还有，瘦成那样不是干活累的，是减肥。”
刘翠兰不屑道：“既然你说干活都用机器了，还要人干嘛？你个老头子，整天只知道看电视，你啥也不懂，我在学校那会儿，就听人家老师说了，科技再发达也是人创造的，造东西出来就是让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越来越方便。”
“当工人不容易，种地也不轻松，我早上去地里头看了，小麦不成了，等一利歇好了，明天去弄一下地，看能补种点啥。“
“要我说……”
其实，老来伴儿就是这样，唠唠家常说说地里头的事，一个问题能扯出另一个问题，其间全无逻辑可言，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地震一个星期后，陈一顺才带着队友们回到营里，一身一脸的泥浆脏得只瞧得见眼睛，还有受伤缠着绷带的。
等他们都处理完个人卫生又睡了一觉后，秦冬才找到陈一顺，刚坐下就听他说：“哟，这肉丸子味道不错，就是个头有大有小的，不会是炊事班自个做的吧，全团这么多人不得累个够呛？”
同桌的人瞧着陈一顺直乐，秦冬咳嗽一声，道：“陈排长，这是你家送来的慰问品，一卡车的肉丸，知道你回来才上桌的。团长让我问问，你家有开食品加工厂吗？”
“啥？”陈一利一脸懵。
“团长说了，心领了、情记了、也吃了，但不能让你家吃亏，让我问问成本是多少，农民办厂子不容易，还说你家的东西实在，纯肉的没掺一点其它东西，就冲这如果你家愿意，咱们签份合同，以后按期采购。”
陈一利太清楚自己家什么情况了，老爹就会种地，陈一利才二十刚出头，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老娘就更不要说了，再说了，办厂这么大的事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与此同时，吴海山一边听政..委汇报工作，一边揉着自己的老寒腿，渐渐地，他的注意力全放到腿上了。一股无形的热流聚集在膝盖处，越来越热，手掌贴上去都能感受到那份热度，又酸又胀，整个膝盖皮肤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老吴，你怎么啦？你膝盖怎么那么红？我去叫人。”
吴海山痛得呲牙咧嘴的，紧握着拳头愣是没吭一声，不愧被人叫雪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