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秘密收藏的标本(之一)

将近黄昏时分﹐蚩祢踅述果然来了﹐很恭敬地请姬鸣谦和风絮雨上了一艘外形像个锅盖一样的飞艇﹐然后亲自驾驶﹐往繁华的城市中心区域飞去。

从飞艇上往下看﹐巨大的城市似乎一望无际﹐空中各条航线﹑各种飞艇穿梭往来。蚩祢踅述驾着飞艇在高速航线上飞了大约五﹑六念时间﹐望见前方不远处一栋巨型的阶梯型的楼宇耸立在半空之中。

飞艇向上爬升了一段高度﹐向左一转﹐飞进了大楼里面的机库。蚩祢踅述将飞艇停稳﹐请姬鸣谦四神下来。略略等了一会儿﹐一台与他们入境时乘搭过的悬浮小平台一样的代步工具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跟前﹐蚩祢踅述告诉姬鸣谦﹐这种交通工具他们称为“飞板”。蚩祢踅述招呼众神踏上飞板﹐飞板贴着地面朝着机库另一侧飞行﹐不久就进了一条宽阔的通道﹐又飞了一段距离﹐飞板停了下来﹐蚩祢踅述带头下了飞板﹐进了一道门﹐乘搭升降机下了十数层﹐再出来时﹐已是另一番天地。

众神抬头一看﹐偌大一个广场﹐神来神往﹐周边商铺林立。蚩祢踅述领着众神来到一个有着三角形拱门的餐馆﹐进门便是一个大厅﹐里面的神不算太多﹐光线柔和﹐显得安静且舒适；一个高大的跬垒机器神迎上前来﹐蚩祢踅述用跬垒族语说了句什么﹐机器神就领着蚩祢踅述等穿过大厅﹐进了一个雅间。

雅间不算很大﹐像是个小型的宴会厅﹐一进门便是个餐前聚会聊天的客厅﹐已有五个同样高大的跬垒神在聊天等候；一见蚩祢踅述进来﹐都停止了交谈﹐朝蚩祢踅述迎过来。

蚩祢踅述拉着姬鸣谦的手﹐对那五个神道︰“各位﹐容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今晚的主宾﹐韧仲‧悼元册士﹐这是册士淑卿童歆‧颉丽女士﹐这两位是册士的助手金惜女士和巴久汶先生。”转过头来又对姬鸣谦等道︰“这位是雅芤毋炎册士﹐这是宇芜仑赐册士﹑章芤诘阇册士﹑斛炎銮宇册士﹑布支索昀册士；他们全都是本族最负名望和最具权威的生物学册士。”

蚩祢踅述介绍完毕﹐双方一阵寒喧﹐雅芤毋炎道︰“册士﹐蚩祢踅述册士向我们介绍了你的情况﹐盛赞你的勇敢和智慧﹐令我们十分的敬佩﹐今日有幸与您结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姬鸣谦道︰“雅芤毋炎册士﹐我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而已﹐蚩祢踅述册士或许有点夸大了。”

宇芜仑赐道︰“韧仲册士﹐你果然是个谦谦君子。不过不管怎么说﹐蚩祢踅述册士和他的助手都是你所救的﹐他身受你的救命之恩﹐而我们是他的好友﹐自然也感同身受﹐因此﹐请接受我们的崇高致敬！”

姬鸣谦道︰“宇芜仑赐册士﹐这样一来令我有点受宠若惊了。册士﹐干我们这一行的﹐在野外考察﹐遭遇猛兽是常有的事﹐身在危险之中﹐奋力自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请不要太过在意了。”

章芤诘阇道︰“册士﹐你在贵星上考察﹐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吗？”

“是的﹐章芤诘阇册士﹐不过也不算很多。”姬鸣谦道。

于是话题就从这个怪兽聊起﹐各自说起自己母星上的猛兽来﹐姬鸣谦与纠库纠兰分别前﹐纠库纠兰特别让他“学习”过与斝眄穆族有关的生物知识﹐因此﹐说起来一点也不生疏﹐甚至有点滔滔不绝。

姬鸣谦道︰“在我们星系﹐碳基生命似乎都比较脆弱﹐比如在寒冷和高温的环境下﹐大多数碳基生物都难以生存﹐不知贵星系的氯基生物是否也是这样？”

斛炎銮宇道︰“册士﹐这是毋庸置疑的﹐环境对生命的影响是巨大和极其深远的。”

姬鸣谦突然灵机一动﹐心道︰我何不试探一下？于是道︰“册士﹐我们都知道﹐生命的孕育需要适合的条件﹐就现在已知的生命里﹐各种不同基的生命﹐其形成的条件都不一样﹐我时常在想﹐有没有可能在富敏和纯敏化合物环境下﹐存在生命呢？又或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命能否生存下去呢？”

布支索昀道︰“啊﹐册士﹐你这个想法太过不可思议﹐我们都知道﹐这样的环境下是不可能存在生命的。”

雅芤毋炎道︰“册士﹐你也知道﹐太虚中大多数有大气层的星球都是以纯气和定气为主要成份﹐敏气若占百分之二都可以称为富敏星球了。若敏气超过了百分之二的占比﹐那是不可想象的。”

姬鸣谦知道﹐雅芤毋炎所说的定气﹐人类称为氦气。

其余各神对这个假设纷纷表示否定﹐只有蚩祢踅述没有说话﹐望向姬鸣谦的眼神却是闪了一闪﹐随即恢复正常。

当晚宾主尽欢而散﹐姬鸣谦和风絮雨却像是上了一堂极好的生物课一样﹐对生物的起源﹑生存等等﹐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餐后﹐蚩祢踅述仍然亲自驾驶飞艇送姬鸣谦等神返回旅馆﹐在告辞之际﹐蚩祢踅述突然低声悄悄地对姬鸣谦道︰“册士﹐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来﹐就你自己一个神来﹐不要让其他神知道。”

姬鸣谦心中疑惑︰这么神秘？但仍是点点头道︰“好的！”

送走蚩祢踅述之后﹐姬鸣谦没有将蚩祢踅述单独约自己的事对众神说﹐只说有点疲倦﹐就回房教风絮雨练起大衍师父传授的太上心经。

第二天﹐看看差不多到中午了﹐姬鸣谦对大家说临时有点事﹐要去找蚩祢踅述聊聊﹐巴久汶﹑金惜和风絮雨看他并没有要他们跟着的意思﹐也就不好多问什么。姬鸣谦亲自驾了飞艇﹐来到蚩祢踅述的办公室﹐一进门﹐两神互相问候了几句﹐姬鸣谦就昨晚的宴会表示了谢意。

蚩祢踅述没有客气谦谢﹐而是道︰“册士﹐你昨晚谈到﹐在富敏及纯敏环境下﹐会否有生命存在这个问题﹐我想我或许可以让你有所认识。”

姬鸣谦道︰“哦？册士﹐你认为这是有可能的？”

蚩祢踅述不置可否﹐道︰“请跟我来！”起身按了一下办公桌上一个按钮﹐身后一个墙角边就出现了一道很窄的门；蚩祢踅述带着姬鸣谦走了进去﹐沿着一条狭窄的甬道转了几个弯﹐面前出现一个门﹐蚩祢踅述打开门﹐却是一台升降机﹐两神进去站好﹐升降机就向下高速滑落。约莫过了十数息时间﹐升降机停了下来﹐两神走了出来﹐门前有一辆像是车子一样的东西﹐蚩祢踅述招呼姬鸣谦登上车子﹐车子就沿着一条轨道自动快速滑行﹐又过了数息时间﹐车子停了下来。

蚩祢踅述示意姬鸣谦下了车﹐打开一道门﹐走了进去﹐门内立即就有光亮了起来。

姬鸣谦打量了一下门内的环境﹐这是一个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不少的仪器﹐看样子是个实验室。姬鸣谦猜想蚩祢踅述是要给自己看一些奇怪的东西﹐因此没有说话和提问。

蚩祢踅述在一面光滑的墙前停了下来﹐在墙上一按﹐那面墙就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正方形的门﹐从里面滑出一个高约十五轨﹐直径约八轨的透明的圆柱物体。

圆柱体内﹐一个生物栩栩如生地“站”在里面﹐姬鸣谦一看那个生物﹐几乎惊叫出来——那是一具人类男性的标本！不知使用了什么技术﹐令到他“站”在容器里。那具标本全身赤裸着﹐毛发齐全﹐筋肌健壮﹐肤色润泽﹐看上去就像是活着的一般。

姬鸣谦看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念的时间﹐蚩祢踅述就急着问道︰“册士﹐看清楚了吗？”

姬鸣谦强压着心中的震骇﹐假作镇静地道︰“看清楚了。”

“好！”蚩祢踅述立即就按动按钮﹐生怕那个标本被姬鸣谦看亏了似的；圆柱体缓缓地滑入墙内﹐墙面随即关闭﹐就如从来也不曾出现过一样。

姬鸣谦脑中飞快地思考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人类？跬垒神是怎样得到的？为什么藏得这么严密？……

蚩祢踅述没有说话﹐带着姬鸣谦快速退出了那间密室﹐又极快地原路返回到办公室。

两神坐定之后﹐蚩祢踅述这才道︰“册士﹐这个生物是我们星系的最高机密﹐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这才冒险让你看上一眼。”

姬鸣谦大为感动地道︰“册士﹐这怎么是好？这样会让你惹上大祸的！”

“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太过担心。”蚩祢踅述似乎并不太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是……但是……”姬鸣谦“但是”了几句﹐再也没有什么词好表达﹐只好说道︰“册士﹐十分感谢！”

蚩祢踅述道︰“册士﹐这是八百纪前﹐我们的祖辈冒险从须委族神手中偷偷截留下来的一具生物﹐当时他已经死去﹐须委神让我们处理掉他。我们的先辈们运用极高的智慧﹐在须委神稍不留神的一瞬间﹐将他偷偷藏了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它送回到坍岚星﹐之后一直保存在这里。”

“八百纪前？！”姬鸣谦心中暗自一算﹐这是南宋初年的事了。

“是的。据我的老师说﹐这个生物是一个智慧生物﹐他就生活在你提到过的那种环境中﹐需要呼吸敏气和食用纯敏化合物才能生存。”

“太神奇了！”姬鸣谦故作惊讶地道︰“他们是什么基生物？”

“他们是碳基生物。我从老师手中接过这个生物的研究课题﹐至今仍毫无进展。”蚩祢踅述道︰“但是昨晚听到你提出的问题之后﹐我想﹐或许能从你这里得到一点启发。所以﹐冒险给你看这个标本﹐即使上面追究起来﹐我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样的话﹐我也安心一些。”姬鸣谦又道︰“册士﹐这是什么星球上的生物？”

“不知道是什么星球的生物。”蚩祢踅述道︰“据老师说﹐他接手这个生物的时候﹐本星系最高星府再三强调﹐不可打听生物的来源。”

“啊……这样就……”姬鸣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你也知道﹐生物研究离开了它们生存的环境﹐只对其本体进行研究﹐是不可能有实质性的进展的。”姬鸣谦道。

“我也知道﹐但是……”蚩祢踅述道。

“你不觉得这个生物很像传说中的某个族的神？”姬鸣谦道。

“你是说婳顼族神？”蚩祢踅述道。

“嗯。”姬鸣谦点点头。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产生过这种想法﹐但是经过一番研究和翻阅前辈们的研究资料之后﹐才知道﹐他与婳须神相差太远了。”蚩祢踅述道。

“哦？比如呢？”姬鸣谦道。

“比如﹐他是需要呼吸的﹐而婳顼神是不需要的﹐只这一点﹐就可以排除他是婳顼神的可能了；何况还有其它巨大的差异﹐所以﹐这种生物只是外形长得与婳顼神极之相似而已。”蚩祢踅述道。

“嗯﹐说得有道理。册士﹐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姬鸣谦道。

蚩祢踅述道︰“请说！”

姬鸣谦道︰“如果想要摆脱研究的困境﹐只有弄清楚这具生物的来源才有可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蚩祢踅述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老师说过﹐这具生物的来源是本星系的最高机密﹐严禁打听！我想掌握这个秘密的﹐也许只有最高星府的那几个尊者才有资格。”

姬鸣谦道︰“这也不一定。”

蚩祢踅述奇道︰“哦？你想到了什么？”

姬鸣谦启发他道︰“册士﹐当年截留这具生物时﹐总不会是星府里的几位尊者亲自动手吧？”

没等姬鸣谦说完﹐蚩祢踅述“啊”了一声﹐打断他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但是只是兴奋了一阵子﹐又丧气地道︰“只是﹐这么多纪过去了﹐当事者恐怕早已物故了。”

姬鸣谦道︰“请问贵族的平均寿命是多长？”

蚩祢踅述道︰“本族神的寿命在六百至九百纪之间﹐最长的寿命纪录是八百九十纪。因此﹐当年的那些人不可能活到现在。”

“说的也是﹐时间太久远了。”姬鸣谦道。

蚩祢踅述道︰“唉！册士﹐可惜我没有早些遇到你。”

姬鸣谦道︰“既然八百纪前你们就与须委神有过合作﹐那么现在呢？”

蚩祢踅述道︰“啊﹐啊﹐本星系与须委神一向关系极其密切﹐各方面的合作从没中断过。”

姬鸣谦进一步启发道︰“那么有没有可能﹐你们的星际舰队一直都在与须委神合作﹐对这个生物所在的星球进行研究考察？”

蚩祢踅述恍然大悟﹐道︰“啊啊！册士﹐你说得对极了。”

“只要打听一下﹐有什么舰队在什么地方执行什么任务﹐就可以大概判断生物的来源方位了。”姬鸣谦道。

“只是﹐执行这种秘密任务的舰队﹐是无法打听得到的。”蚩祢踅述又丧气地道。

“另外﹐册士﹐以你的身份﹐浏览一些适合你身份级别的文件﹑报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特别是八百纪前的东西。”姬鸣谦道。

“这个当然了。只是我一向不去看与本学术无关的东西。”蚩祢踅述道。

“有些别的学术方面的东西﹐有时是可以启发自身所学领域的思维的﹐又或有些消息可以对本学术有很大的帮助的。”姬鸣谦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册士﹐你今天的一番话﹐让我豁然开朗。”蚩祢踅述稍停又道︰“册士﹐你打算在本星系呆多长时间？”

姬鸣谦道︰“啊﹐这个还没有考虑。我原来只是想在贵星进行一个短期的考察而己。”

蚩祢踅述道︰“嗯﹐这很好！如果你不急于到别的地方去﹐我可以在学院里安排一个为期一纪的学术研究工作给你﹐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考虑一下？”

姬鸣谦故作沉吟地道︰“册士﹐这个需要回去与我的妻子商量一下。”

“啊﹐对对﹐这是理所应该的。”蚩祢踅述道。

“如此﹐我就暂且告辞了。”姬鸣谦适时地提出告辞。

蚩祢踅述站起身来﹐道︰“我等你的回复﹐希望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姬鸣谦道︰“册士﹐我与妻子一商量好﹐马上就通知你。”

蚩祢踅述一边送他到门外﹐一边叮嘱他︰“那个生物的事﹐请不要向任何神说起﹐包括尊淑卿。”

姬鸣谦道︰“册士放心﹐这种事﹐越少神知道越保险﹐如果你有事﹐相信我也逃不掉。”

蚩祢踅述听他这样说就放下心来﹐一直把他送上飞艇﹐这才回去。

姬鸣谦回到旅馆﹐一进门﹐风絮雨﹑金惜﹑巴久汶立即就围了上来﹐风絮雨道︰“谦谦﹐你去了那么久﹐都聊些什么呢？”

巴久汶直接就问︰“有什么机密的事﹐你要单独去见他？”

金惜道︰“你们先别急着问﹐先让册士说说。”

姬鸣谦示意大伙坐下﹐道︰“你们猜﹐他让我看了什么？”

风絮雨最是焦急﹐道︰“猜不到﹐你直接说就是了。”

巴久汶道︰“对﹐直接说吧﹐这样的哑迷怎么能猜得到？”

金惜道︰“一定是个很机密的不为外界所知的东西﹐只让你一个神去看。”

姬鸣谦赞道︰“金惜真是聪明！”

“什么东西？”风絮雨追问。

“一个标本！”姬鸣谦努力装作平静地道。

巴久汶道︰“一个标本有什么稀奇？”

风絮雨道︰“急死人了﹐什么标本？”

姬鸣谦压低声音道︰“一个我们人类的标本。”

风絮雨闻言惊呼了一声︰“啊！”

巴久汶道︰“他手里怎么会有你们人类的标本？”

姬鸣谦道︰“据蚩祢踅述说﹐这是八百纪前﹐他们的先辈从须委神手里偷偷截留下来的。”

巴久汶道︰“哦﹐那就是很久远的事了。”

姬鸣谦把蚩祢踅述介绍的﹐获得这个标本的过程说了一遍﹐话才说完﹐金惜道︰“册士﹐好像有点不对。”

姬鸣谦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微笑道︰“有什么不对？”

金惜道︰“之前我们在徼乍星﹐坚鲜神说﹐他们是受跬垒神的委托监视蓝囚星的﹐那么﹐他们要想获得你们人类的标本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怎么会偷偷从别的神手中截留？而且﹐这里又牵涉了另一个神族——须委族。”

“啊！对呀！”姬鸣谦被金惜一说﹐不觉也是一呆﹐道︰“我只是想到这个新出现的须韦族很可疑﹐却没想到这层！”

“哪一层？”风絮雨有点不明所以。

“就是跬垒神要想获得人类标本是十分容易的事﹐用不着偷偷摸摸地从别的神手上截留。”

巴久汶道︰“怎么忽然又与须委神扯上关系了呢？”

风絮雨想也不想就道︰“也许这个须委神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