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疲惫。
这个梦特别累,但和以往不同,梦里的细节在他的脑海里萦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像是经历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手机,可拿到面前的却是一块砖头。
砖头?
陈放看着这块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床边,竟然会摸出一块砖头。
砖头也看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一块砖,还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它。
不对!
陈放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惊讶地看向周围的一切。
漆黑的洞穴,石块砌成的墙壁,暗淡的灯光只能照到寸步之远。
他坐着的并非是自己熟悉且温暖的床,而是一张陌生且冰冷的石台。
低下头,看到身上穿着的古麻衣服,脚上是露底的麻鞋。
我是谁?
我在哪儿?
瞬间脑海里开始闪烁出一阵阵的画面,是梦里的画面。
陈放,字嘉树,陈国秀才,父母早亡。
“嘶……”
陈放再次看了看手里的砖头。
我不是昨天刚和老板吵架了么?
他喝不了酒,非得让我帮他喝。
我说你喝求不动就去小孩那桌,然后和对面的富婆连干了三个分酒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喝死了?
我这个白酒八斤半,啤酒随便灌的酒量居然还能自己把自己喝死?
记忆还在灌入脑海里,就像是一只大手扒开了他的天灵盖在倒酒,梦境里的画面清晰了起来。
我穿越了?
陈放自幼在大伯家居住,大伯当了大官,就举家迁入京城,顺便把他也带了过来。
后来陈放科举省试落第,便草草结束了学业,毅然决然离开大伯家,跑去经商。
短短一年,就赚到了三十两债务,被逼得走投无路,让一伙贼人绑进府衙,被收押在石头牢中,准备第二天审问。
可还没到审问之时,陈国爆发了战争,敌人打入了京城,于是他就一直被关在这里。
盯着砖头的陈放焦虑了起来。
“穿越就穿越,这是什么意思呢?”
“小说里那帮人穿越过去,不是皇帝的私生子,就是带着戒指里的老爷爷,要不然也得有个系统吧?”
陈放拍了拍脑袋,“系统呢?出来!”
寂静。
“系统开启!”
依旧寂静。
“盖亚!”
“迪迦!”
“巴拉拉能量!”
陈放捂着脸,用力的搓了几下,自己给自己配了个音,“叮?系统开启?”
还是寂静。
“什么都没有,还被关在这个破地方!”
“得想办法出去,不能穿越过来就困在这里等死!”
这时候,越想心越乱,陈放咬紧牙,开始思索脑海里那些点滴的碎片,寻找可以脱身的办法。
大伯官居陈国六品官员,在京城里已经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官儿了,知道自己进入大牢的消息,一定会来救自己。
消息传出去了么?
如果没传出去呢?
记忆里好像自入监以来……没有人问过他叫什么吧?
“大伯肯定不知道……”
陈放感觉自己的血凉了一半。
他已经被关进来两日之久,又渴又饿。
四周都是石壁,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微弱地烛火。
似乎他呼吸重一点,这点火就灭了。
我得自救!
我得出去!
一旦陈国被攻陷,这里若是十天半个月没人来,我不就饿死了?
想到这里,陈放的肝都在颤。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在这里!
他立马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儿,四周皆是密不透风的墙壁,而通往外面的唯一一条道路,被一面厚重的石门堵着。
颠了颠手里的砖头,用力地砸向石门。
毫无反应。
只有闷声在耳畔回荡。
好饿。
好渴。
“喂!有人吗!”
陈放叫着,声音越来越没劲,“有人……吗……”
“喂……”
他看不到外面,石门的缝隙中并没有光亮,只有轻轻的阴风悄无声息地擦过他的脸颊。
可是无论他如何敲打,如何叫喊,都无济于事。
陈放蹲坐在地上,靠在唯一的出口处,用舌头舔舐了几下干裂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
他快虚脱了。
好冷……
风。
有风?
陈放立马贴在石头缝的缝隙之中,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有声音!
是脚步声。
“喂!”
陈放的心像是被拽在了嗓子眼里,立刻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石门,大叫着,“里面有人啊!大哥!大哥救我!大哥!”
他急切着,疯狂地叫着。
光是喊叫了几下,他就感觉到脑袋里一阵一阵传来缺氧晕眩,坐在地上,用麻衣粗糙的袖子擦了擦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当他再次贴在石门处时,脚步声消失了。
漫长的寂静。
他的五官几乎都要扭曲在一起,方才那悬着的心掉在了充满石渣的地上。
能清楚听到碎裂的声音。
“干你娘哟!”
陈放坐在了石门上,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石门缓缓移动的声音。
他惊恐害怕又欣喜地回头望去。
光!
是光!
陈放从没有第一次这么期待光明!
可就在光芒到来的瞬间,陈放向后挪动身体,躲在角落里,像一只发了情的老鼠,着急地搓着手。
眼睛里却充满了希望。
有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舍不得吐出,带着绝处逢生的笑容,看向面前的石门。
石门慢慢打开。
刺眼的白光瞬间洒下,陈放抬起袖子遮蔽住了这道光,却又忍着眼睛的灼烧感向外探去,他不愿意错过这个世界每一个新鲜的画面。
活着真好!
陈放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全身都瘫软下来。
金属碰撞的脚步声缓缓入耳,陈放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了光明笼罩着的洞穴。
此时面前出现了许多人。
穿着甲胄,拿着长枪和弯刀的官兵站在洞口,他们排成一列,身上又黄又红。
黄的是泥土斑驳。
红的……
是血?
一个身披灰黄色铠甲的年轻将士走了进来。
盔甲的肩膀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鲜血在滴落,陈放嗅到了男人身上独有的那股挥洒过汗水之后的味道,这股味道还夹杂着一些血腥味,有些刺鼻,有些呛。
年轻的将士摆了摆身侧的那柄金色的刀,环顾四周确认整个洞穴之内就只有陈放一个人之后,走到了他的面前,笑了笑,点点头。
这人什么来头?看样子像是个军人,古代的军人……
陈放的脑海里漂浮出了一系列的想法,可最后也只能尴尬地报以微笑。
年轻的将士并没有搭理他,反而举起包裹在厚重铠甲里的右手,伸到了腰间,摸出了一个褐色皮质的袋子,用手将那袋子上的木塞取下,喝了一大口。
鼓起两个厚重的腮帮子,嗡的一声抽出了长刀。
那把长刀看上去就很重,可是在他的手里,似乎像是一把轻巧的玩具。
陈放感觉到脑仁都在震动,不知道这个将士在搞什么名堂,坐在一旁半张着嘴呆呆地看去,不敢多说什么。
他甚至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
噗!
陈放浑身一抖,年轻的将士将嘴里的东西喷到了刀上。
这个味道……
是酒。
是很淡的那种酒。
刀在白色柔光的怀中,被撒上了一股清凉的酒水,那些酒水肆无忌惮喷出,在斜斜的光照下闪出一点点的颗粒,像是蝴蝶飞舞过后留下的粉尘。
刀面发出了光,年轻的将士故意将反射光调整到陈放的脸上。
陈放连忙躲避,低下了头。
手里攥紧了砖头。
他看到了刀面上的血迹滴落在地上。
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神经瞬间收缩。
“陈国人?”年轻的将士并没有看陈放,而是坐在那里,端详着自己手里的刀。
“啊……”
陈放开始疯狂的搜集他脑海里的信息。
我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这人是个将士,肯定是敌国的军队,记忆之中他身上的甲胄不太像是陈国的军队。
如果我说我是陈国人,会不会直接给我一刀带走了呢?
想到这里,陈放似乎下定了决心去赌一赌,于是小声道,“我不是陈国人。”
“啊?”年轻的将士似乎没听清,又问了一次。
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这声啊。
陈放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清了没有,更不知道他这一个啊是惊讶自己不是陈国人。
“我……不是陈国人……”陈放下定决心重复了一遍。
背后的手攥着那块砖头,随时准备和对方鱼死网破。
“哈哈哈哈。”
年轻的将士突然站起身,大笑了起来,他用力的转头狞笑去,对着外面的人说道,“看到了么?大敌当前,人人都会叛我陈国!公主殿下还让我对百姓留情?莫要杀了这些刁民?可现在你们看到了吧,这些刁民在生死攸关之际……”
长刀攥在手里的刹那!
“我是陈国的罪人啊,我的将军!”
陈放当即拜倒在了地上,一边拍着手,一边大声哭喊道,“我是陈国的罪人啊!我在对敌之时居然被藏在了石室之中,没有和我陈国同族一起抵抗外敌,我罪该万死啊!将军,我……我……”
说着陈放的泪水就要涌出。
将士懵了。
手里的刀自然也停了下来。
陈放的心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将士皱着眉,将刀放在了地上,打量着陈放,最终目光停留在了他的眼睛上,凝视了许久才道,“你是……谁?”
“我叫陈放。”陈放的演技其实并不好,但看到面前这大哥挥刀的动作时,他就知道自己和自己手里的那块破石头根本没有胜算,就是闹着玩的。
他必须演,还得演得像。
连忙站起身,面色通红,手脚颤抖道,“我大伯乃是当朝六品尚书诸司员外郎,陈德正。”
将士嘶了口气,“陈德正我知道,但是你……我没听过。”
“我大伯现在何处啊?”陈放问道,“若是见到大伯,自然可以相认。”
将军带着疑虑,“看你白净,长得也确实有些少爷模样。”
说着一把抓向陈放。
别看将军不过一米八的个子,愣是把一米八五的陈放轻巧提了起来,走出了石室,直奔内院而去。
陈放侧面看到了一个满脸胡渣,神情淡然,身上挂着枷锁的老人。
‘他们应该是来押解这个老人的……没想到救了我一命。庆幸……’
没过多久,几人便到了一处班房。
将陈放向旁边一丢,将军大步走入了房间里,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几个将东西找出后,查一下尚书诸司员外郎陈德正的家人名单,今年年初刚刚入京。”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陈放已经呆在了班房的门口。
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尸体……
全部都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