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刷牙,扎头发……
我看着镜子里的脸,挑了挑眉,又抿嘴笑了一下,左脸陷下一个酒窝,浅浅的,肉肉的,曾经有个女同学夸这个酒窝很好看。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好了一点,但随即又想到些什么,瞬间有些不高兴。我看着镜子里垮下脸的自己,又木又呆,皱了皱眉,又咧嘴一笑,脸颊两侧的肉都堆在一起,像一个大号松鼠,不过不太可爱。
怎么变可爱?
我摸了摸自己扎起来的头发,拆开来,绑了个双马尾——两边总是扎不了一样高,又总是扯头皮,我知道是自己技术不太好,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不过真有够扫兴的,但确实可爱——我一直知道我双马尾比单马尾好看,好多人夸过的,我朝着镜子又抿嘴一笑,露出了那个酒窝——真好看。
但下一秒我就想到了那个人,瞬间感到了厌恶,拆开了双马尾,换回了低马尾。
又朝着镜子一笑,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不过我也没有心情去深究那种感受了。
走到院子里,我拿起喷水壶去给妈妈浇花。
妈妈对花草并没有什么深刻地研究,对于各种花卉的认识大概也就只停留在能够分清月季和玫瑰的程度上,但这并不影响她喜欢种花种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这些花草长得好,她看着就开心。
我暗自揣测,难道是因为这些花草旺盛的生命力给人以力量吗。可转念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我不过是上了几天学,读了几本书,就要把妈妈的爱好给升华到生命力的高度了,怪不得她总是说我读书读傻了。
喷水壶里的水温柔地洒向妈妈的花,沁湿了黑色的泥土,一些水花溅到了叶子上,让叶子显得亮晶晶的。
手机里播放着王菲的《暧昧》,“望不穿这暧昧的眼”。这眼睛里有什么呢?我这样想,手里的喷壶转向了另一朵花,是什么让这双眼睛显得如此特殊?既然望不穿,为何又要留恋痴缠呢?因为什么呢,因为“暧昧”这二字吗?
感受到了手机的振动,我把喷壶放到一边,拿起手机,不出所料,是郑厚哲。
点开对话框是一张猫咪的图片,狸花猫,我最喜欢的花色。我看到左上角的正在输入中,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果然,过了几秒又弹出一条消息:“我们学校的猫咪,可爱吧。”
我忍不住一笑:“真好看,好羡慕,有机会一定要去你们学校撸猫。”等了几秒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太疏远了,就又加了个超羡慕的表情包。
那边回复了一个狗头表情,我等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回复,就再也没有信息了。
王菲的《暧昧》还在耳边回旋,我听着感觉有点压抑又有点难过又有点烦躁。
——暧昧、暧昧、暧昧。
——什么样的条件能够构成暧昧呢?
阳光斜斜照射到花园的墙上,慢慢移动着,从这一朵花照向那一朵花。
——是自己与对方都对彼此产生了好感,并且不断试探着越界吗,但并不敢完全越界吗?
我的手移动着喷壶,洒下来的水花追着阳光跑。
——还是说,只要表面上看起来,彼此对对方有好感,并且包容着对方越界的小小试探就可以了呢?
一只蜜蜂停在了花瓣上,我把手里的喷壶移动了一下位置,小心不把水洒到它身上。
——又或者,其中有一方,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失去一份珍贵的友谊,所以默默忍耐了另一方的不断试探呢?
我越想越烦躁,于是发消息给霜霜:“好烦啊。”
一分钟,两分钟……我知道很长时间之内是不会有回复的,霜霜是个大懒虫。所以我就放下了手机,潦草地浇完了剩下的花,收好喷壶,回到了房间。
我坐在书桌旁,拿起自动铅笔,打开了自己最近正在看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我喜欢一边看书一边批注。
“费多尔还真是讨厌。”我边看边说,“他真的是自私又无耻。”
“那你为什么会为他感到难过?”阿辽沙在我的脑袋中问我。阿辽沙也是书中的人物,我最喜欢他,所以总是会和他讲话,要不然看书多无聊啊,也没人可以吐槽,真的会被憋死。
我被阿辽沙问住了,手下的笔一顿,狡辩道:“我才没有为他感到难过,只是看到他在凌晨的时候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坐在厢房里,一动不动,感到不可思议。”
“你知道他为什么坐在那里。”阿辽沙温和地看着我。
我的脸刷地一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随即又有些恼怒,对上他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脸涨得通红:“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
我不想再跟阿辽沙讲话了,我觉得他很烦人,但是他说的确实没错,比起讨厌费多尔,我更多的是为他感到难过。但是为什么要为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别人眼中的笑柄,这样一个唯利是图又荒唐度日的人感到难过呢?
我想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于是我合上了书,没有心情再看下去,我觉得很累,就又躺到了床上。
那几缕蜘蛛网还是顽强地挂在吊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