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山观,危机肆虐。
“该死,什么邪门东西?”
异变的叔祖,眼前的三首怪物,这突如其来的邪异,让陶景心中一团乱麻。
不过当务之急,是逃出去!
“滚开!”
陶景甩动双腿,捻咒驱动法衣,企图挣脱怪物。
“唳——”
吴大永发出怪吼,肩头两个畸形脑袋猛然用力。
咔哧咔哧,獠牙与脚踝骨头摩擦,血水横流。
陶景痛的浑身抽搐,强忍剧痛挥起赤鲤剑,狠狠刺向怪物吴大永。
剑光乍起,毫无阻碍的贯入吴大永脑门,然而却无一丝血水渗出。
陶景一惊,正要转动长剑,吴大永突然开合嘴唇,灰色瞳孔闪过三首神像。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唯三宝诰...稽首皈依...稽首皈依...稽首皈依...”
诡异的祷祝,如潮水般冲击陶景的心神。
在他肩头蠕动的畸形肉瘤,似乎也得到了力量,再次开始生长,轮廓越来越清晰。
“皈依皈依,皈依你大爷!”
陶景怒声咆哮,全力抵御邪音。
只见其眼珠暴凸,好似两颗充血肉球,满脸血色青筋,状若癫狂厉鬼。
终于,夺得一点自由。
“一个妖魔,搁这装什么道神佛祖!”
陶景怒吼着掷出一杆三角小旗,捻咒疾呼:
“敕令丁甲,速应符诏,护吾神驱邪魔,急急如律令!”
小旗之上,“六丁六甲,敕命应诏”八个金字,煞是醒目。
正是六丁六甲神符旗!
然而,本应大放神光,召来护法天将的神旗,在空中停滞了一瞬,便啪嗒掉落。
完全没有回应!
陶景一惊:“天庭符诏都能被隔绝?”
吴大永那扭曲的面孔露出一丝邪笑,咧嘴尖啸:
“灵霄已亡,神祇皆死......唯三宝诰,稽首皈依!”
灵霄已亡,神祇皆死?
陶景神情大变。
两年多的降妖除魔,陶景也算能临危不惧了,但此刻,他终于慌了。
灵霄就是天庭,天庭怎么可能会亡?
只听过人死,神祇怎会死?
“不!不!现在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以莫大毅力压住心头惊悸,陶景张开嘴巴一拍腰间金袋,大团金光没入口中。
咔嘣咔嘣一顿咀嚼,却没有直接喷出,而是像吹口哨般噘起嘴巴,长长一吐。
咻!
一条细长的金煞白线,从陶景嘴中蔓延而出,轻飘飘的荡过吴大永的身躯。
无声无息,三首怪物以吴大永的眉心,身躯肚脐为中线,一分两半。
残躯刨面裸露着骨肉,却没半点血丝,一片惨白。
“......唯......三......宝......稽......皈......”
怪物并未消停。
半片的吴大永脑袋,蠕动着半片嘴唇。
撕咬着陶景脚踝的肩头脑袋,也丝毫不松口,拖着半截残躯吊在下方。
好在已经没了先前的恐怖威势,无法再侵蚀陶景心神。
陶景喘了口粗气,快速平复了下体内真气,然后挥起赤鲤剑,砍瓜切菜一般,将脚踝处的两个脑袋砍成碎片。
噗,破烂烂的残躯砸落在地,无声抽搐。
陶景总算挣脱了束缚。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那三官殿内,还有更大的恐怖。
这时,簌簌声响起,一头头麋鹿从角落涌出。
“呼哧”
“呼哧”
阴冷的喘息,被血水淹没的瞳孔,脖颈处蠕动着畸形肉瘤。
灵动的小鹿,全都变成了怪物!
陶景抿着发白嘴唇,看了看血肉模糊,骨头扭曲的脚踝。
顾不得去捡掉落的六丁六甲神符旗,果断御使法衣腾空而起,扭身躲开三官殿内的视线,逃向观外。
雪青袍只能腾空,不能自如飞行,陶景只好忍着剧痛,在屋檐上借力滑翔。
所幸山观不大,几个起落,留下一条猩红血迹后,便到了外墙。
墙外的幽林山崖,近在眼前。
天空蓦然一黑,一片血色席卷而至。
轰!
巨大的三首神像,乘着血色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浓郁而腥臭的香火气,诡异瘆人的阴冷,铺天盖地袭来。
“大劫罹罹,玄宗归寂,太上三元,福被万灵......”
伴随着浩荡诵经声,三首神像翻开手掌,抓向陶景。
而陶景,异变出现的瞬间,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宛若玩偶般定在空中。
突然,垂下的巨掌一顿,诵经声变的迟滞:“.......群生......是......赖......救若......”
“景儿...快走...”
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周身压力一松,陶景抬头,那三首神像的正中面孔,赫然是叔祖的慈爱脸庞。
叔祖又来救他了!
一股热流涌上心尖,陶景哽咽高呼:“叔祖,我一定回来救您!”
话落,转身,泪水飞洒,奋力扑向观外。
山观位于红岩山的侧峰,东迎朝阳,视野开阔,三面临崖,清静绝尘。
陶景逃出的方向,是片古树斜岭。
树岭之后,是断崖。
狼狈身影重重摔入树林,痛呼一声,顺着斜岭翻滚而下,在灌木丛中留下大片血污。
晕乎乎的陶景忽觉身下一空,风声大涨,登时反应过来,急忙再次御起法衣。
衣摆飞扬,云气涌现。
摇摇晃晃浮在半空的陶景,拍了拍脑袋清醒过来,就见身下是幽深山涧,面前是峭壁悬崖。
挣扎着攀上断崖,再也撑不住,噗通软倒。
大脑像被无数牛毛针狂扎,肺部呼呼呼像在拉风箱,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晕!”
强撑起身,从豹皮囊中取出疗伤丹药。
先将止血药粉敷在脚踝,再矫正骨头,扯来麻布包扎好,最后吞下几颗疗伤丹丸。
忙活半晌,渐渐恢复了些精神和气力。
扒开肩膀衣服检查,顿时脸色阴沉。
蠕动的肉瘤不见了,可却多了两个扭曲的鬼面刺青!
“该死!”
陶景咒骂着抬头遥望山观方向。
一棵棵高大粗壮的古树,枝繁叶茂,连阳光都透不下来,只有斑驳树影,自然也将那山观遮掩的严严实实。
陶景很熟悉这片山林。
刚随叔祖修行时,迟迟无法入门,时常会来林中散步,排解苦闷。
后来转投了灵霄道神天箓,四处奔波,很少回来,但每次返回山观都会来此,或是散心,或是修练武艺法术。
亲切,悠然,便是这片山林给陶景的感觉。
曾经的感觉!
此刻,古树没变,阳光也还是那阳光,却没了亲切和悠然,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究其原因,自然是深处的山观。
突然。
“唳——”
古树深处荡来怪异嘶啸。
刺痛!
陶景闷哼,低头一瞥,肩头的鬼面刺青正缓缓蠕动,往陶景的脸庞轮廓一点点变化。
“不好!”
陶景当即转身,直接跃下悬崖。
狂风扑面。
淡淡云气自衣摆中溢出,托举着陶景如随风飘荡的落叶。
远离山崖,怪异嘶啸渐渐变弱,肩头的刺痛缓缓消解,鬼面刺青开始平静。
不久,抵达涧底。
脚踝有伤,趔趄落地,顾不得疼痛,陶景急忙扭头察看肩膀,随即脸色难看至极。
原来那鬼面刺青,已然有了两分他的相貌轮廓!
“好个恐怖邪魔!”
陶景又惊又怒,却又深深无力。
稍作歇息后,再次起身。
剑作拐杖,法衣辅助,披荆斩棘,踉踉跄跄,一路跑了十来里,直到撑不住。
喘着粗气回头,落下的山崖已消失在视野里。
松了口气,环顾四周,发现一个背风的山穴,手脚并用爬过去,倚着山壁坐下。
太阳已经西斜,山涧底下没了阳光,愈发幽暗。
脚踝阵阵刺痛,包扎的麻布渗着血丝,身体到处酸疼。
但这些,都不算问题,陶景曾经与一头凶狠妖怪战斗时,遭遇过更严重的伤势。
真正折磨他的,是内心的烦躁!
昏睡了多久,什么是天变,三官神怎么成了邪魔,叔祖的安危......
特别是吴大永口中的那句“灵霄已亡,神祇皆死”,更是如一柄利刃,不停划割陶景的心。
此方天地,有神,有仙,有佛,有妖魔鬼怪。
虽然仙、佛道法更高,妖魔鬼怪也凶悍,但天地之主,无疑是高坐大罗天灵霄宝殿的玉皇大帝。
执掌天地权柄的,也自然是那灵霄天庭。
灵霄亡,神祇死,换句话说,天庭没了!
即便是凡间,正统王朝覆灭之时,都是一场浩劫,何况是统御三界的天庭。
还有个问题。
“人死是为鬼,神死,是什么?”
瞬间,红岩山观的种种恐怖,浮现在陶景脑中,还有福仙行世宝卷提示的死亡画面。
“莫非观中异变,乃是缘于三官殿供奉的三官?”
想到此,陶景心中酸楚,愧疚难耐。
叔祖是玄门清修,与神道并非一路,也不喜香火气,是为了助他寻求灵霄道神天箓,才在道场内辟开一殿,供奉三官。
他求仙,叔祖耐心教导,想求天箓,叔祖便尽心尽力。
陶景他实在受了太多叔祖恩情。
然而,恩情还没来得及报答,却先连累叔祖受难!
陶景攥紧了拳头,内心有如烈火灼烧。
“叔祖,我一定会去救你!”
平复情绪,吐出一口浊气,陶景垂下眼帘,盘腿而坐。
誓言,终究要靠实力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