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窗,纵是没有落进来,却似你听过的音乐,无限循环,那也仅仅只是因为某一刻的情绪正在附和那曾几何时的固执,却深刻。
——《两三句而已》
谢予于我而言,非恋人,却也谈不上什么朋友,可若一定要给这段关系摆个位置,他,大概是我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了。
凌晨一点半,我终是放下手机,这样的日夜似乎很平常,可今天却又不太一样,脸上的泪痕未干,眼角依旧湿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时间恍然回到了初三这一年......
随着铃声的响起,鸟兽四散的学生都一个个飞奔进了对应的教室,刹那,闹市般的楼栋,在一声声“老师好”后归于平静。
初三(5)班的教室里此刻却开始传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低语声。
这节课是体育课,却迟迟不见体育老师的踪影。
没过一会儿,低语声逐渐演变成了光明正大的谈论,纪律委员象征性的喊了一声“安静”后,竟也加入了八卦的行列,班长江英也终是由“小声一点”的提醒,到最后变成了甩手掌柜。
余一此刻的内心是无奈的,但身为学习委员的她,却很有自己的自觉性,回头简单扫了一圈如闹市般的灾难现场,深感自己对此的无能为力,索性自己拿起一摞考过的数学试卷认真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教室忽地安静了下来。
她抬头,见刚从室外走进来的体育委员江海站在了自己身前——讲台中央,“同学们,体育老师有事请假了,这节课自习,想去室外活动的同学,不要影响到其他班级上课,留在教室的人安静自习,马上就要中考了,大家抓紧时间好好复习啊。”
话音刚落,教室里大半学生都陆陆续续往室外走,看着倒一点儿也不像要中考的准初三生。
余一埋头思考,一个身影从桌前走过,一阵风似的,忽的没了踪影,她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又没忍住抬头。
见少年忽的转身举起篮球悬在半空,就这样,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错,似察觉到对方目光的片刻停留,她有些莫名的无措。
下一秒男孩朝自己身后抬声喊到,“张冬,打球去不?”
“走蛮。”
她不禁心下讶然,暗道自己误会了什么,故不得不恍若无事般垂下头去。
可一想,她又觉深感无语,张冬的座位在自己后面,和谢予也只隔了一个过道,原本两三步就能解决的问题,却好似他突发奇想半道想要找个球友一般,哪需要那么大张旗鼓的约球?
余一的思绪还在转圈,又听见体育委员江海在自己座位上无奈叹气,“大家都尽量小声一点啊,别打扰到其他班级上课。”
她心下暗暗嘀咕“谢予这家伙就是喜欢瞎显摆。”可她不知道的是,男孩在她垂下头的那一刻,嘴角扬起的弧度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狡黠。
她抬头扫了一眼门外,谢予和张冬的身影刚好拐进了走廊尽头,余一那颗爱玩的心似乎也已经跟着飞了出去。
她瞄了一眼自己同桌,南歌正从书包里揣着几块钱往衣兜里塞,然后一把拉起自己的手臂往怀里拽,“一一,去小卖部买零食不?麻辣牛肚、脆猪皮......”
余一麻利地抽出手,嘴角动了动,口腔里已经开始不自觉分泌唾液了,“你再说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将试卷叠好放桌上,起身准备出座位,“走吧。”
“哟嚯,学习委员带头出去耍?”
余一侧身看过去,坐在窗边的唐林一条腿垂地,一条腿肆意平放在板凳上面,关键是他手里还百无聊奈般转着一根吊着签字笔的橡皮筋,眼里满是不明所以的笑意。
这副痞里痞气的样子,让余一很是火大,“爱学习,你就好好学习,管我?”说完,余一转身欲走。
“切。”唐林轻哼一声。
她微微皱眉,很是不服气的停下脚步,想要转身再说些什么,南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过课桌,“一一,咱们不理他,有些人尼,就是喜欢瞎操心。”南歌轻倪了唐林一眼,拉着余一转身就走。
虽然唐林平时总是吊儿郎当,和余一呛声的这一幕也屡见不鲜,但实际上他们几人私底下关系还不错。
走出教室,余一撇撇嘴,“唐林这家伙,一天天吃饱了撑的。”
“就是,班长也出去了啊,怎么不见他说。”南歌很是认真附和道,“也不看看他自己,还好意思说你,学习委员怎么了,学习委员就什么都要管吗!”
唐林的综合成绩在班级上也是排到前几名的,主要是英语,平时总是考个四五十分,这也让他成了英语老师心尖尖上的人物。
一想到这里,余一顿时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不愉快的小插曲就这样被轻飘飘带过,她拉起南歌的手就往小卖部跑。
小卖部的人很多,空间却很小,但大多数都是她们班的学生,小卖部外面便是篮球场,虽然里面很吵,却还是能够听见拍球的声响。
结了账,余一挤出人群,手里提了一带零食,她买了两包麻辣牛肚,一包猪皮,还有一根玉米香肠,很乖巧的站在小卖部门口等南歌,可眼睛却下意识有意无意往篮球场上看,奈何距离太远,看不大清人。
“走。”南歌往手中的塑料口袋里扒拉零食,“你好快,我都快被挤成肉干了。”
“是挺挤的,下次得早一点来。”
余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麻辣牛肚撕开边吃边走,两人一如往常径直走到了离小卖部二十米来远的食堂门口,于是大大咧咧的坐在石阶上尽情享受美食。
麻辣牛肚是余一和南歌两人的最爱,其次是脆猪皮,每回她两体育课都要到小卖部来小小的消费一番。
“啊!”南歌一边吃一边用手使劲呼呼出气,“好辣。”
“辣你还吃那么嗨。”相较于南歌,余一吃得慢,她觉得这麻辣牛肚就得慢慢嚼才能吃出它的味道,那叫一个回味无穷。
“无辣不欢嘛。对了,一,听说老班和江海在谈朋友?”南歌忽地发问。
余一淡淡道,“嗯。”
南歌小脸整个皱在一起,一脸八卦的模样,“她两真在谈啊?”
“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吧?我的天......歌,大家都知道的事,你竟然不知道!”几乎全班都心照不宣的事,此刻听到南歌这一惊呼,她也愣住了。
南歌一脸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啊,阿英她也没跟我说啊。”
“呵呵......”余一一整个无语住了,忽地又想到一些事,“她以前和张冬也谈过尼,你不会告诉我你也不知道吧?”
“what?”南歌此刻的音调可以说是十分的应景了,倒也还不忘八卦,“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余一扶额,脸上笑得全是褶子,“我的歌,你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知道她又在暗讽自己,南歌反抗到,“哪有,小说是我的精神粮食,尔等这些许八卦,又怎可与它相提并论。”
余一无言以对,只得连声道好,“好好好,粮食重要,粮食重要。”
于是又接着说,“他们初二上那会就在一起的,我当时也是因为老班生日,去吃饭才知道的。不过后来听张冬说什么怕耽误学习又分了,可是我疑惑的是,既然怕耽误学习,为什么她现在又和江海在一起了......”
“搞不懂。”南歌一脸正经。
“嗯,搞不懂。”
两个人一应一答,这场景,就好像真的有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两人平时鲜少这样吃瓜,还是身边熟悉人的瓜,但她们觉得吃瓜的感觉也还不错。
“哎?一,谢予是不是喜欢你啊?”南歌语气淡淡,她听不出这其中的意味。
“啊?”
这一问,倒是让她心虚了,生平也没怎么说过谎话,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余一的脑子已然转了好几圈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说是还是不是,毕竟人家也没说喜欢自己啊,可是对方做的事又挺让人误会的。
怎么说尼,谢予平时不怎么和她说话,要不是有一天在她的书包里翻到他的英语练习册,她大概就只是将他这个人和谢予这两个字对的上号,其它的意思却是一丁点儿也没有的。只是后来,莫名其妙的,这个人就开始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没有啊,怎么可能,”余一连连否认,问到,“你怎么这么问,谁跟你说的?”
说完,她还不忘往篮球场看看,像极了背着人做坏事的小孩,生怕被当事人听到,虽然还隔了那么远。
南歌却是丝毫未曾发觉,依旧在那辣得呼呼出气,“没有谁说啊,我就自己看到的,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我跟你说啊,那谢予对你绝对不单纯,你可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南歌自顾自说到。
余一见她一副不打算深究的样子,放下心来,“原来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骗啊?”
“那可不是,你看起来最好骗了。”南歌对着她一本正经笑嘻嘻的说道。
“哼。”余一不理她,手里提着塑料袋往对面垃圾桶走去。
“余一。”
余一下意识抬头,提声问到,“干嘛?”
站在食堂转角处的陈念向自己喊到,“杨老师让我们回班级自习。”
杨老师全名杨华,差不多四十来岁那个样子,他不仅是初三(5)班的班主任,还是她们的数学任课老师,私下里她们都叫他老华。
余一听了陈念的话微微瞥眉,“好的,知道了。”
此刻,她在心中已然将班主任老华吐槽了个遍,走到南歌身边,很是泄气,“歌......”
此刻,南歌就像是揭竿而起的愤青,斩钉截铁道,“不回去!这节课本来就是体育课,他平时占课便罢了,今天还占,忒过分了!”
南歌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嗯,总之就是自己认定的理,九头牛都不一定能够拉回来的主,除非你的理由具有足够的说服力,但一般也鲜少有人能够说服她。
见南歌这样说,余一心里的怨怼也爆发了,“就是,过分!”她继续坐回石阶上,如数家珍般喋喋不休,“初三下就没怎么好好上过体育课,都被他占来讲题了,这好不容易能够放松一下,他还搅兴。”
南歌啃着鸡腿,一副咬牙切齿得模样,“就是,还有半节课就放学了,有必要么。”
余一口嗨一时爽,“他之前还说劳逸结合尼,我这抱着练习册天天上下楼来回跑,也不见他全都批了,没回还不只批那几个。”
“看看人家英语老师、语文老师,也没见他这样啊,就他事多,搞得好像我们中考不用考体育似的,50分那也是分呐。”南歌越说越来劲,说着说着便开始仰天长叹起来,“每天除了学习,放学还得留下来练短跑,我这小身板,每次还都跑十几秒,好气啊。“
......
“余一,南歌,杨老师让你们回去,他说,你们再不回教室,后果自负。”陈念又倒回来了,还是带着老华特意的嘱咐。
余一头疼,她从来性子乖张,这回可谓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敢跟班主任对着干了,她这个学习委员是越发的做到头了。
“不回。”说完,南歌放低声音,撇着嘴,“他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
陈念犹豫的在原地站了几秒,看了看余一,又瞧了瞧南歌,见她们迟迟没有要走的打算,便又跑回教室报信去了。
余一没南歌那般无所谓,面上虽是一副淡然,心下却还是有些怯场的。
她打量般扫了一眼四周,操场上的人寥寥无几,班上的同学也都没了身影,作为学习委员和数学科代表的她,公然违背命令终究是让她有些本能的心虚。
然而当她视线停到不远处的篮球场上,她眼睛一亮,心下想着,“张冬都走了,谢予怎么还在那儿。”
不过也不意外,他这人从来就是这样,特立独行起来,与南歌也不遑多让。
至少南歌明面上还是个听打招呼的好学生,而谢予却是个会跟老师直接明杠的固执鬼。
余一其实还是挺佩服他的,那份难得的孤勇不是谁都有的,甚至到了高中,他也是那个被语文老师几经说教,班主任无可奈何,最后彻底放任不管的奇人。
他诸如此类的行为,在余一看来,并不构成坏学生的标准,毕竟,他也从不分属于学渣的范畴,不然最后也不会考入省重点高中。
也不知怎么地,想着想着,她心下的那点儿胆怯也跟着没了。
余一和南歌俩人就这样在食堂门口坐等放学,颇有一种坚持到底、誓不罢休的目的。
不远处的篮球场,少年长裤短袖,在篮筐下面来回投球,大汗淋漓,却也乐此不疲,余一看着这场景,心里莫名一紧。
瞧着这幅场景,又想起班长与她谈及关于他的近况,才知,这段时间,他座位上偶尔一两次的空缺,细细想来,却又好似和自己又有那么一点关系,顿时她觉得眼前这一幕又显得格外的刺眼,心中竟多了一丝丝莫名的情绪。
南歌吃完零食,将所有垃圾装进塑料口袋里,余一听到声响回过神来,她慌忙收回视线,见对方起身向篮球场望去,言语随意,“那是谢予吗?”
余一这才又光明正大的看了过去,用不甚在意的语调轻声道,“好像是吧。”
“哈哈,那感情好,这样我两有伴了。”余一并没有被南歌欢快的语调所感染,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附和。
扔掉垃圾,南歌坐回石阶上,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余一,自己又拿出一张擦了擦辣出来的鼻涕,随后商量着中午放学去哪吃饭。
“一一,我们一会儿放学又去那家羊肉粉馆吃粉吧。”
“好啊,我今天要多加一点儿韭菜。”
“昨天那阿姨给我加辣椒了,辣死我了,但是那汤贼好喝,希望那阿姨今天给我多放一点儿肉。”
“哈哈,你不是特意叫她别加辣椒吗?”
“没办法,可能她家生意太好了,一时忙忘了。”
......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南歌撸起袖子看了看表,“要下课了,走吧,收拾收拾赶紧去占位置,一会儿人多了羊肉都没了。”
余一嘴角微扬,“嗯。”
看了看那个依旧不曾准备离开篮球场的少年,她只是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忽地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走吧。”
刚要走到教室门口,下课铃便响起来了,只是两人万万没想到,老华会在教师特意等着她俩。
此刻,老华正面无表情的站在讲台中央,视线似在细细打量着教室里面所有躁动着的人,可她们却浑然不觉,仍旧窃窃私语,倒也没人敢马上破门而出,都坐在座位上观望。
“报告。”
余一和南歌悻悻地站在门口,齐齐看向老华,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教室一片诡异的氛围,过了几秒,老华倒也没怎么为难她俩,但脸色却是出奇的严肃,待收到他肯定的眼神示意后,余一和南歌一前一后回到了第一排第二列座位上,老华就这样站在她两身前,目光在教室里一一扫过。
两人三年来从未干过一件出格的事,对于违逆老师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干,多少有些心虚。
勉强装作镇定收拾书包的两个人无意间视线相对,南歌微微挑眉,余一抿嘴不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氛围感。
“余一,南歌,”听见老华突然的点名,两人沉默着均未抬头,“身为班干,不听老师安排,性质极其恶劣,鉴于此,每人扣掉10分平时分,希望你们以此为戒。”
刹那间,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余一和南歌此刻正在埋头收拾书包,手里的动作也分毫未曾停下来,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一般,平时平易近人的老华不见了,现下只觉得班上大多数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她们这一桌,颇有些尴尬。
听老华语气明显是动怒了,余一心中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一闪过,多少有些忐忑,可一想这都要毕业了,拿这平时分来好像也没什么用,他莫不是故意在放水?
就在老华要离开教室的时候,一阵喧哗声再次响起。
余一好奇的抬起头,就见到谢予左手拿着外套,右手提着篮球,大汗淋漓的从自己桌前走过,稳稳当当地坐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老华侧身一路看着他走过的身影,当着全班同学被忽视的情绪仿佛瞬间被放大,他稍稍舒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有你,谢予,平时课也不上,是想做什么?不想读了就给我回家去!来上学干什么?”老华这下彻底爆发了,余一坐在第一排,耳膜感觉都要被吼裂开了,“天天就知道打球,打球可以当饭吃吗?下次再有科任老师向我反映,说你逃课,你就直接把你家长请过来!”
余一微微侧身,好奇的余光扫过去,见谢予并没有什么反应,无论老华说什么,他表情依旧淡淡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勇气可嘉。
老华也好似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态度,轻哼到,“马上就要中考了,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想要考些什么东西......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着急,一天就想着玩,真的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说完,便又恨铁不成钢的大步踏出教室,径直往二楼办公室去了。
见到老华这副老父亲的忧心模样,余一内心竟然生出一丝丝的不忍,收回目光,她终是没忍住侧头看了一眼,见谢予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于是,她偷偷从书包里撕掉一截草稿纸,趁南歌去上厕所的空隙偷偷写了一行字,随即揣进了校服外套里。
可当谢予拿着外套从她桌前走过,直至出了门口,她也依旧没能将衣兜里的纸条送出去。
终于,南歌回来了,她将纸条整个捻进手心里,抬眸看了一眼与他前后脚进来的南歌,勉强扬起嘴角的一抹弧度。
南歌看着窗外谢予离开的身影,莫名其妙道,“怎么了,是谢予跟你说了什么吗?”
“啊?他没跟我说什么啊。”余一晃神道。
仔细想想,她(他)两似乎也确实没什么能说的,大概在网上,勉强算得上朋友吧,可现实中,大概只能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南歌戳了戳她的额头,“这人有毛病。愣着干嘛尼?说你尼,注意点。”
不等南歌坐下,余一一个劲推攘着她往教室外走,“哎呀,知道了,再不走,羊肉都要被别人抢没了。”
南歌挣扎到,“哎,我的卷子还没收好尼......”
“卷子重要还是肉重要?”
“当然是肉比较重要,但是,卷子也重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