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府门外,赵大成气喘吁吁跑出坊门,刚出群贤坊便被两个身形高瘦的锦袍男子围住。
“赵兄,三郎没把你打死啊?”
“我还以为三郎这回最起码得卸你一条胳膊,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你出来了。”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叫尹游卿,另外一个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则唤做陈延年,他们俩都是赵大成的朋友,跟杨羽也见过几次面。
本来中午他们三人正在宝刹寺趁着小沙弥不注意混白食,结果饭还没吃一半,就见一个下巴有疤的壮汉把赵大成‘请’走了。
他们俩倒不是担心赵大成的安危,而是怕赵大成被‘人间蒸发’后欠他们的钱没着落,故而一路尾随,结果却来到了杨家的大宅门前。
两人本想着这回赵大成死定了,可却没曾想他进去不到两刻就平安无事的出来了。
“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三郎与我情同手足,是那种人吗?”
赵大成有模有样的一拍胸脯,取出刚刚在杨府领的一串钱,陈延年和尹游卿定眼一看那沉甸甸的质感,好家伙,怕不是得有一贯。
“我说赵兄,你这是走了狗屎运啊!”
“走不走运暂且不说,先把欠我的钱还我!”
尹游卿作势就要伸手去抢,结果赵大成很不给面子的把手往后一缩:“这钱是三郎亲自给我的,于我今日有大用,你们谁要是坏了三郎的事,到时候祸事临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你你你......”两人气得直瞪眼,他们不傻,杨家在长安城可是有名的财大气粗,一想到中午那个痴汉,他们的双腿就止不住的打摆子。
“尹兄,陈兄!”见陈延年和尹游卿打起了退堂鼓,赵大成爽快的把钱收好,徐徐道:“我出来的时候三郎可说了,昨天丢掉的场子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的,不如二位今日与我一起同去,咱们今夜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得了吧,你一个连续五年落第的举子,能有什么办法!”
“我也这么觉得,要是三郎亲去,我们自然作陪,但你赵大成有什么本事,我们就不陪你去自找没趣了!”
两人逮着赵大成一顿数落,赵大成一个箭步拦在两人身前,他也知道他那点水平实在有辱斯文,便添油加醋的把在杨府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兄,此话当真?”
“你不是又来哄骗我们吧?”
“不能,我赵某这点脸面还是要的!”赵大成把被他重新整理好的信笺拿到两人眼前一晃,然后赶紧又合上:“看看、看看,我没骗你们吧!”
“我常言天下才共一石,三郎独得八斗,我赵某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所言可虚?”
“你不吹牛会死啊!”两人冲赵大成翻了个白眼,可是赵大成不以为然,拍着胸脯道:“大不了你我三人同去,输了算我的,赢了算大家的。”
“好!”
“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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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坊,福缘酒肆
赵大成脯食未进,就拉着与他一样高瘦的陈延年和尹游卿来到了崇仁坊的坊门之外。
三人的目的很明确,今天过来就是来把昨夜憋的一肚子鸟气报复回去,为此他们还特意用杨羽给的‘安家费’在平康坊循墙一曲请了两名青衣陪游,看来昨日之仇,今日之恨,是决计非报不可了。
“赵兄!这次就看你的了,要是今日落败,我在长安城可就没脸见人了。”
“陈兄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赵大成决绝的握住了两人的手:“这次赵某一定不辱使命,不破楼兰终不还!”
入得崇仁坊,不少过路上下的袍衫男子都认出了赵大成,当然不是因为赵大成太出名,而是崇仁坊多住候缺官吏,以及一众等候吏部铨选的才子。
这些候缺官吏和铨选才子们平日无所事事,便整日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消磨时光。
而距离不远的东市,和一街之隔的平康坊,无疑让他们的梦想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
“哟,赵大成,昨日的气还没受够,今天还真敢再来啊!”崇仁坊北门之东,宝刹寺的寺门前,两名等候铨选的才子聚在一起正打算出寺,结果刚走出寺庙大门就遇上了昨日一同在福缘酒肆喝酒的赵大成。
“有何不敢,我赵大成是那种敢说不敢做的人吗?”赵大成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也不多加理会两人,抬脚径直往西北隅走去。
看到赵大成胸有成竹,两名才子也是泛起了迷糊。
按理来说这厮混在宝刹寺以南边的资圣寺白吃白住已经好一段时间了,又是个胸无点墨的痴缠货,平日里就靠着帮人代写书信和朋友救济度日。
可是今天看见他,怎么好像跟换了个人一样!
“这厮不是真的....”
“绝对没有那个可能,莫说他赵大成,便是那去年及第的杨羽,也不过是明经及第而已,他们要是能作出什么好诗,母猪都会上树。”
另外一名才子果断冷笑了两声,在他们这些等候铨选的才子里,赵大成这种人的存在即是对他们的侮辱。
他们一致认为,若是赵国公长孙无忌知道他赖在自己的旧宅白吃白住,估计都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活活把他掐死。
不过,赵大成不那么想。
他带着陈延年、尹游卿还有两个身段美妙的小青衣一路有说有笑,不但提前在福缘酒肆定了一雅间,还特意提前半个时辰早早赴约。
为的就是等到今晚诸多才子诗词尽兴之时,好出其不意的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把昨天丢的脸面都给找回来。
几人拐入曲巷来到西北隅,一栋三层酒肆旁边立有一间小亭,亭前用一竹竿挑一面黄旗,旗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酒字。
“赵公子,今儿好雅兴啊!”
有着异国风气的老板娘乌勒抄着一口流利的唐话向几人问好,赵大成很受用,眯着眼睛回道:“三楼的雅间可给我们收拾妥当?”
“赵公子发话我哪能驳您的兴致啊,自然是早就收拾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