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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黄杏靠在他臂膀上并没有睡着,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内心却心潮澎湃。她后来把脸埋进他的臂弯里,这是她在无声无泪地哭泣,小时候她就是这样,但她从来不在她爷爷奶奶面前显露。她的这个动作令他陡然觉得,这就是黄杏,十多年前的黄杏正一点一点推开他对现在这个黄杏陌生认知的大门,把自己拉回他记忆与现实的空间里。他的臂膀甚至能感受到她温润的眼泪,以及她心灵深处的颤抖,在她离开前一直没有松开,一直向他释放着漫长的忧伤和莫名的眷念。一直到鸡鸣时分,她才松开他的臂膀站起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轻轻地说,我走了。他也站起来,看着她白色羽绒服的背影想送她,她抬起手臂在他面前摇了摇表示了拒绝。黎明前的黑暗是凝固的夜,她拿着手机作为手电筒,在这凝固的夜里撕开了一条缝,他一直看着她的那丝光亮,慢慢地移动,像一只孤独的萤火虫飘浮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直至消失不见,他也没有收回目光,还呆呆地望着。他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不知道她当年离开马道河后发生了什么,她这样依偎着自己,似乎隐隐地在告诉他她心里还埋藏着孤寂和难言的幽伤,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蓦然出现又瞬间消逝,或许,时间再怎么洗涤,也无法抹去这种无法解释飘忽在内心的凄零。
第二天太阳升起,他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一直到黄杏发信息给他,信息发出锐利叩击的声音使他一下子惊醒,黄杏让他陪着自己到马道河走走去原来读书的学校看看。
他想拉着陈安心一起同去,但她一直关着房门无休止地说着电话,说什么他听不清,语气时而急切时而犹豫时而停顿,估计是和她男朋友在商量什么事情,并且还是棘手之事。她爸陈国宗和她妈杨昌美一直要求她大学毕业后回荆山,即使在武汉有再好的工作都得回来。当时她和她爸妈为此争吵过很多次,她极不赞同父母的想法,说武汉是大都市会有很多机会,回荆山这个小地方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准备的,一种是没有能力的,自己没有准备回来的打算。陈国宗说大城市人际关系复杂,在那里无依无靠,一个小姑娘独自在武汉闯荡不放心,又说小姑娘家家的要什么机会?武汉的大学多,大学生更是多如牛毛,你一个专科生会有什么机会。陈安东知道,陈安心之所以坚持留在武汉,是因为她男朋友,现在和父母讨论大学毕业后的事情,是为了能和男朋友在一起铺路。他也理解幺爹幺妈的想法,毕竟陈安心是他们唯一的一个孩子,在农村,第一个小孩是女儿的,可以再生一个,当时村主任多次找陈国宗夫妻俩,劝说他们生第二胎,但都被他们拒绝了,理由是现在养育孩子的成本太高,他们没能力也不想活着这么累。
陈安心一直不放电话,没办法,他只有独自陪着黄杏了。村小学在马道河下游两公里处一个高高平台之上村委会的旁边。在黄杏那年离开马道河后,第二个学期这个学校就废弃了,学生并入了马道河上游的马道河中心小学。
黄杏坚持不让他骑摩托车,两人并肩同行,一边走一边看,走到十多年前她的家那儿,她停了下来,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巧细腻柔软温暖,颤抖了一下手心渗出密密的汗,他甚至能感受到汗水冒出来的力量。而后她一直望着那棵高大的杏树,仿佛在树上寻找着他的身影和在马道河全部的记忆。身边不时有人经过,这些人都是村里的,他都认识,不停地打着招呼,他们认不出黄杏,都好奇的看着他俩,走远了还回过头望了他和黄杏几眼。到学校后,黄杏在当时他俩共同的教室里徘徊着,安然冥想。这间学校经历了大半个世纪,几代村民都在这所学校读过书上过课,教室已破旧不堪,依稀还能看出他们爷辈读书时就有了的标语: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走遍了,看够了,她又踱到满是荒草的操场中央,他紧紧跟在她身后,她在操场中央站定,双手又抱住了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臂膀上,看着学校沉思。
在村委会办公室里,村副主任兼妇女主任兼会计的丁秋香看到两人,就走了过来,见两人似乎很亲昵的动作,眼睛里有了异样的神情。丁秋香认识他女朋友楚安然,她眼神的异样是因为他身边的姑娘不是楚安然。他给她介绍说是黄杏,丁秋香这才明白过来,问候了黄杏的爸妈说起了已经去世的黄爷爷黄奶奶的一些事情,黄杏一直微笑着听着,然后丁秋香直夸她的美貌,听说黄杏在武汉大学就读时,又啧啧称赞她才貌双全。
太阳落山之时,他才回来,王婆子听见他的脚步声就问,安然是不是来了?奶奶可能在路过他家旁边村民的口中得知了消息,以为他和楚安然在一起。他知道奶奶误会了,说那不是楚安然而是黄杏。奶奶听了眉头一皱,说你不能辜负了安然,安然那么好的姑娘去哪儿找。楚安然丝毫没有嫌弃这个未来的瞎眼奶奶,每次回马道河都不会空手,不是给王婆子买来衣服或者是牛奶什么的,并以医生的职业还多次瞧了瞧王婆子的眼睛,说看看能不能把她的眼睛治好。王婆子的眼睛已经瞎了半个多世纪了,从来没有人给她说过治眼睛的事情,她也不想治估计也治不好,但她感念楚安然这份心。陈安东从没有过自己要离开楚安然的想法,他很爱她,至于黄杏,他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就像陈安心一样,是他的亲人。
他只是对奶奶说了一句,不要想多了。但奶奶的话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在他脑中肆意奔腾任性澎湃。黄杏在他的心中,该如何安排?以后两人之间将会发生什么?他心中没有答案,自己已经见到了黄杏,十多年的心结也打开了,朋友,儿时的玩伴,同学,甚至是妹妹,这可能就是他和黄杏之间最后的归宿,他心平如镜。
陈安心和她爸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她声音之大近乎歇斯底里。他快步走过去,平时发生这个事情,只要他一出现,事情总是很快平息。这源于六岁那年,陈安心太过任性,杨昌美气不过就打了陈安心,正好被陈安东看见,他像一头小狮子一般冲过去,挥着小拳头打了杨昌美几拳。他人小拳头没有力道,但还是一下子把杨昌美打懵了。不许你打我妹妹!他挡在陈安心面前,很愤怒地冲幺妈喊。从此以后,不管陈安心多么不听话,只要陈安东在场,陈国宗两夫妻不敢动手打女儿,也不敢多骂。
但这次不同了,陈安东的到来,并没有阻止父女俩的争吵。
“我就是要留在武汉,我就是不回来!”陈安心继续喊叫。
“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陈国宗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女儿。
陈安东没办法,只有把妹妹拖走,任凭陈国宗在身后吼。
“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父母!”陈安心一边流着泪一边说。
和他一眼,明年夏天,陈安心就要毕业了,上午她和男朋友朱相宜密谋了半天,她才决定和父母摊牌。朱相宜是安徽人,在武汉一直是快递员,今年上半年,他承包了一个片区的快递业务,雇了几个人一起打拼,业绩一直不错。他既是老板也是业务员,从凌晨开始一直忙到傍晚,相当苦累。他就想着先苦着累着等赚到钱后就回安徽发展。陈国宗夫妻俩之前不知道女儿谈了男朋友,还是外省人,谈朋友可以,但必须回到荆山,这是陈安心不能接受的,但她的反抗又触碰到了陈国宗夫妻俩的心里底线。
“哥,你一定要帮我。”陈安心抽泣着央求陈安东。
“我会的,但你也不能操之过急,给幺爹幺妈一个缓冲的时间,有话好好说,不然事情就会越来越麻烦。”陈安东劝慰着妹妹。
“只有半年的时间了,他们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死老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干涉我的事情。”陈安心嘴里嘟哝着。
陈安心除了上学,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陈国宗夫妻俩就她一个孩子,嫁得太远,他们心里没一点安全感。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妹妹说,这是个死结,唯独看看时间能不能改变。
令陈安东没有想到的是,黄杏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马道河回了武汉。没有给他电话也没有发信息给他。这次的重逢和交往,她应该不会也没有理由不辞而别,不知道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他发信息给她,不见回复,打电话又不接,他心里直纳闷,难道又像十多年前那样音信全无?他回想这几天两人在一起的情形,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陈安东没有想到的是,两人一同亲密地出现在马道河,全村人都知道了,虽然没有出现流言蜚语,但被村里人理解成他俩恋爱了。丁秋香为此专门给周晓芳打了电话,说她亲眼看见陈安东和黄杏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周晓芳没料到就几天的功夫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是黄杏父母的发小,又是要好的朋友,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就对黄杏说了楚安然的事情,本是善意提醒黄杏保持分寸,再加上,她是陈安东和楚安然的介绍人,必须也得对楚安然负责。黄杏听了有些愕然,十多年前离开马道河时,她一直珍藏着在马道河的记忆,开始她极度恼恨陈安东这样对待自己,但在时间一遍又一遍的打磨沉淀下,她的心绪开始改变,不再恨他,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次,她竟然发现自己的感情对他有了依赖,就和小时候那样,直到后来,她似乎爱上了十多年不见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确认之后,她来到了马道河。见到陈安东后,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内心。她没有问他个人的事,再怎么爱恋才见面几天也不好问心里还是有着与生俱来的矜持,没想到他真有了女朋友,这对她多年来美好温馨的记忆是一个无情的打击。她有些无法接受,只有逃离。早知如此,自己这份诡秘之心,相见还不如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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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一遍又一遍地对陈安东说,你应该去看看安然了。他不是不想去,而是楚安然太忙。王婆子又说,即使再忙,也不可能白天黑夜都呆在医院里,见见面的时间总会有的。王婆子不知道黄杏已经离开马道河,年轻人容易冲动,弄不好来个移情别恋,事情就不好处理了。她准备了一些腌菜鲊菜和腊肉,用袋子仔细装好了,让他进城带给楚安然。
陈安心责怪奶奶瞎操心,私下对陈安东说,黄杏人挺好,长得漂亮还有气质,又是名牌大学生,还是个富二代,看她的样子,也喜欢你,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你是不是在狭义报复?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来管我!”陈安东恼了,摔她一脸子。
“呆子!你就是呆子!”陈安心鼻子里恨恨地,又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陈安心不喜欢楚安然,是因为有一次,当着楚安然的面说陈安东是呆子是蠢货,惹得楚安然很不高兴,就说,你骂你哥是你的事,我管不着,请你不要当着我的面骂。陈安心平时骄横惯了,见楚安然还没嫁过来,就这样说自己,心里有些气,就冲着楚安然叫,我就骂了,你能怎么着?呆子!蠢货!!这一下子把楚安然惹毛了,向陈安心冲过去,只是想吓吓她。陈安心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嘴里还嚷着,就骂了,就骂了。看陈安心这样子,她的执着劲来了,就在后面一直追。陈安心没想到她真的追了过来,脸色惨白很有些害怕,嘴里也不叫喊了,只顾跑,她以为楚安然追追一段距离就会罢手,没想到她穷追不舍,她一次又一次回头看追着自己的楚安然,很是狼狈。一个跑,一个追,陈安心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停下来,哇哇大哭起来。楚安然没想到她会这样,一下子愣住了,想前去安慰她,她哭着扭头走了。楚安然很尴尬,自己没打算把她怎么着,看她这样子,心里很有些不安,道了几次歉,后来每次来马道河给她买化妆品包包之类的,陈安东说,别理她,平时她都没心没肺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这话被陈安心听见了,心里又多了一层委屈,一直认为陈安东无论怎么样都是护着自己的,没想到本来属于她的竟然被楚安然剥夺了,心里就更加记恨楚安然,不管楚安然怎么做,还是解不开陈安心内心的结,平时见到楚安然都是爱理不理的。
陈安东喜欢楚安然,是因为她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气多疑,有什么说什么过后就忘,最令他佩服的是她的韧性。
楚安然从小父母就离开她去了深圳闯荡,她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学习不好,初中毕业后进了卫校,开始几年,也没心学习,后来他爸妈回来荆山发展,她心情大好,读书有了动力,中专毕业后,她爸托人让她进了城区医院,做了一名内科的实习医生。科室包括主任一共九人,有执业资格的四人,但有能力问诊的只有主任,其他医生只是做做样子,开药治疗都得征询主任。虽是公办医院,但只有基本工资,奖金补贴之类的要靠科室的能力。病人似乎成了大家的饭碗,于是,每当病人少了,主任就会到门诊坐诊,争取一些病人过来。楚安然的工作是按主任的处方给病人打针换药,象征性的巡房,基本上工作和护士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她得写病历,主任就像老师一样,检查科室人员写的病历,不按规定或者是不用心时,主任就会严厉训斥,严重者调岗或者扣罚奖金。有一次,主任在食堂吃饭,正好科室有个病人突发状况需要抢救,几个医生一下子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当值医生更是吓得脸色苍白,不停地说,怎么办?怎么办?!在一旁的病人家属瞪大眼睛吼,你他X的什么医生!你还问我怎么办?!看我不撕了你!病人家属把当值医生揍得满地打滚,血流满面。好在楚安然打电话主任及时赶来,才把病人抢救过来。这事对楚安然触动很大,原来她只想跟着主任在科室混混日子,刚才那场面让她有些无地自容,主任不可能一天24小时在科室,到时候自己的病人出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医生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自己还不如天上的狗屎。自此以后,她开始广读医书,跟着主任了解病人的病情学习问诊开药。并通过成人高考,考上了省医科大学专本连读业余班,平时周一至周五在医院上班,周六周日参加医科大学的课程学习,好在医科大学在荆山设有联合教学点,在荆山读四年,武汉读一年,意味着这五年的时间,除了节假日,她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两年多过去了,从不知疲倦,丝毫没有懈怠。她要成为主任那样的好医生,一个卫校毕业生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难度可想而知,而成为具有高级职称的医生,那更是难上加难,陈安东被她这种激情深深感动,自己还是个学生,也只能在精神上全力支持她。
楚有才和刘嘉雯没想到女儿的上进心在步入社会后开始爆发,既欣慰又心疼,为了她能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就在医院旁边买了一套房,减少通勤时间,上下班也方便。
陈安东来到医院楚安然的科室,遇到主任,主任是50多岁的中年妇女,平时不拘言笑比较严肃,但说起话来很和蔼。他和楚安然能够认识,主任有一半的功劳。主任前些年在马道河驻村问诊,与周晓芳结识,她又和刘嘉雯熟悉,有次闲聊时主任就推荐了周晓芳在马道河的农家乐,这样,周晓芳的牵线,他和楚安然才走到了一起。
主任看见陈安东,知道他来找楚安然,伸手往医生办公室指了指,他看到楚安然的办公桌前围着一圈人,大概是病人在咨询自己的病情。她目前是主任的得力助手,主任快到了退休的年龄,医术精湛口碑很好,但她开药不习惯用新药,对最新的医疗器械也不是很熟练,每年医院都会给每个科室购买一些器材,但主任没时间去研究,其他医生也懒得去理。楚安然看到这些器材后眼放异彩,年轻人脑袋灵光,侍弄起这些器材一下子得心应手,很大程度上提高了病情诊断的准确性和治疗的效率,主任对她大为赞赏,开会号召科室的人向她学习,并向医院申请给她个人进行奖励,奖金不高,平时她花钱大手大脚,可以一掷千金,但对于区区几百元的奖励,把她乐了好几天,由此及彼,她开始关注新药,试着向主任推荐,主任年龄大了,开药时很多新药一下子记不起来,现在大部分新药在临床病理的应用更加对症,在楚安然的推进下,极大提高了科室的业绩及声誉。主任勉励她,让她继续努力,等到我退休时,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主任这句话,比奖金更好使,能获得他人的认可,她认为是最高的奖赏。
陈安东没有打扰她,一直在旁边等,在病人面前,她说话的语气相当的温柔,跟平时判若两人。等到病人散去之后,他悄没声地坐在低头在整理病历的楚安然面前,楚安然以为是病人,就问,您有什么事?
“楚医生,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他开玩笑,实质上是看她对病人的态度远高于对自己的待遇,心里多少有点酸溜溜的。
他给她总结了,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人分为三等,一等人是病人,说话温柔细声,二等人是同事朋友,有什么说什么,三等人是父母,破马张飞大呼小叫。他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到底属于那一等,或者兼而有之。
楚安然听了一愣,抬头看见是他,头飞过来亲了他一下,说:“我现在很忙,晚上回去吃饭,我让才哥和大美女陪陪你。”
才哥是她爸楚有才,她有时叫他老楚或者才哥,大美女是她妈刘嘉雯。楚有才和刘嘉雯早年在深圳闯荡,有些成就后回到家乡荆山发展,听说投资了好几家公司,都上了轨道,每一家公司都有专门的职业经理人帮忙打理,两人相对来说时间比较宽松。
“不用,我炒几个菜,叫他们晚上一起过来吃饭吧。”陈安东把提在手上的东西在她面前扬了扬。
“好你个呆子!值得嘉奖!”她又伸过头来飞了他一下,眉色飞舞。她是个标准的吃货,尤其喜欢王婆子做的腊肉和鲊菜。她没想到他过来看她,之前已经和他说过了,自己很忙,他现在来了,她自然喜不自胜,然后交给他一串钥匙。
她现在学着陈安心叫他呆子,有次被陈安心听见了,陈安心小声啐了一口,说德性。之前楚有才和楚安然几次给他她家的钥匙,让他有时间随时过来,但都被他以平时在武汉很少回家担心弄丢了为由拒绝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他不想有太过的牵扯。
其实,打心里来说,他很喜欢楚安然家庭的氛围,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还经常相互开玩笑。楚有才也算是成功人士,丝毫没有瞧不起他这个在末流大学读书的穷小子,把他没当外人。平时楚有才两夫妻带着儿子住在别墅,只要有空,听说他来了,一定过来医院旁边的房子,和他聊聊天,吃饭时两人小酌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