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终是没忍住,凑近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一触即分。
捏在后颈的手指揉搓着肌肤,嗓音嘶哑得不像话,钻入她耳里时激起一串电流,酥麻感霎时间袭遍全身。他反问:“你说呢?”
“我觉得是……”小鹿般湿润的眼看向他,陈希轻声低喃,语带点不确定,看起来有些傻乎乎,像是森林里迷路了的小鹿误闯狮子的领地。
苏妄看着她这模样,被可爱得眼尾不易察觉地弯了一瞬,附和她的话应道:“嗯,那就是。”
呆滞了数秒后,陈希脸上陡然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两只眼弯得眯成一条缝隙,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子,傻了吧唧地嘿嘿笑了两声。
这一刻,她又成了以前的陈希,两人还未经历过巷子那一次争吵的陈希,总是能够对着他笑靥如花。
星辰又坠落到了她的眼里,无需光的照耀也熠熠生辉。
陈希只觉一切都恍若做梦一样,虚无缥缈得不真实。她甚至连做梦都没敢梦到过这种奢侈至极的场景,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以为不真实的正在眼前发生。
见她傻笑,苏妄也忍不住低声轻笑,眉角眼梢不经意间流露出在他身上极少见的柔情。
他的笨蛋又有病同桌终于回来了。
不仅回来,还彻底地属于他了。
经历过无数日夜的挣扎,与分裂成两半的自己做了无数抗争,甚至一度下定决心将那唯一的一道光从她阴暗的世界驱逐,可最后的最后,一切仍然走到了眼下这一步。
不知道是命运既定的安排,还是她在违抗命运时做出了不懈的努力才得以迎来这种对他们两人而言都称得上不错的结局。
但既然是她“主动”请求的他,那他便不会再给她逃离的余地。
他曾给过她一次机会了,就在这里,同样的巷子,同样的位置,他往自己心上狠狠捅了一刀,给她换来一个决绝离去再不回头逃离他身边的机会。
那时的她选择了离开,却在不久后又反悔,甘愿将自己献祭般主动找了回来,并自愿踏入他为她建立的囚牢——
她注定再无逃脱的可能。
哪怕她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以此为要挟,他宁可互相折磨到死去,也绝无再有放她离开的可能。
他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把她禁锢在了自己的领地,怎么可能再将来之不易的宝贝轻易放走,恨不得用无数道有形或无形的枷锁,把她牢牢囚困在囹圄里,哪里也不准去。
眼前笑容似是能把漆黑巷子都照亮的人猝不及防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脸颊在颈窝处轻蹭,像只小狗,上扬的语调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苏妄,我真的……真的好高兴啊嘻嘻嘻。”
乖小狗总是能得到主人怜爱的摸摸脑袋,陈希如愿以偿了。
“陈希,”苏妄的语气却与她的截然相反,异常低沉平稳,仿若对于两人关系的陡然转变未产生任何情绪,但说出口的话却让陈希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苏妄是认真的。
揉着她脑袋的动作那么温柔,说话时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选择回来的。”
陈希想张口解释,苏妄却很快接着道:“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小幅度摇了摇头,她毫不犹豫道:“不反悔。”
两片唇贴在她耳廓,苏妄嘶哑得可怕的嗓音一点不落地传入她耳中,将她蛊惑得晕头转向:“你是我一个人的,只能看我,只能对着我笑,只能抱我,只能蹭我,只能让我碰你,懂吗?”
最后两个字被压得极低。
若是她往后退,便可看见苏妄的脸色有多阴鸷可怖,那双眼里又翻涌着怎样足以将她吞没的疯狂。
陈希听着这些有些疯狂得可怕会令人畏惧的话,反而笑得愈发眉眼弯弯,心情更好了的模样,在苏妄话音落下立刻乖巧点头,在他颈窝又蹭了蹭:“嗯,我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
苏妄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这些话反而清晰地向她传递他对她的情感。
她不害怕苏妄,无论什么模样的苏妄都不害怕。
她是那么喜欢他。
她甚至愿意主动给他递上枷锁,让他将自己囚禁起来——如果这么做能让他感到安心。
她确实也是有病的,她同意。
几乎喷薄而出的情绪被她一个动作一句话安抚,堪堪锁在了躯体里。他敛下眸子调整情绪,藏好自己那全无理智的模样,奖励似的在她耳垂附上一吻:“真乖。”
“那可不可以再要个吻?”陈希小心翼翼地轻声提议。
于是滚烫绵密的吻再次铺天盖地袭来,却不似第二回那么激烈,而是温柔的,缱绻的,绵长的,珍惜的。
苏妄看着怀中人的模样。
……
眸色晦暗地用拇指揉搓她眼尾的红,想——
下次该让她亲眼看看她现在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
两人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欲离开巷子。
站起身的苏妄朝缩成可爱的一小团的陈希伸出手。
小狗却眼巴巴地抬头望向他,捏着他的指尖委屈道:“我腿软,站不起来了。”
苏妄自认不是有善心的人,这辈子做的唯一好事大概就是把她这只小狗捡回了家。
他认命地背对着她蹲下身:“上来。”
陈小狗赶紧手脚并用地往她以前总是只能在他身后隔着点距离仰望的宽阔肩背爬上去。
而此刻,她已经能伏在这坚实的肩背上。
下巴搭在苏妄肩上,陈希侧头看向他隐在黑暗中模糊的侧脸轮廓,两条盘在他窄瘦腰上的腿在空中快乐地晃悠着,问:“我应该不重吧?”
苏妄反手往闲不下来乱动的人的腿上拍了一巴掌:“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这一掌没多用力,陈希还是极其夸张地“哎哟”了一声,对着苏妄撒娇:“疼死我了苏同学~”
有恃无恐大抵就是她这样的。
苏妄刻意松开双手,以至于背上还在嘚瑟的陈希没反应过来,陡然往下一坠,吓得她手忙脚乱地扒拉苏妄:“我草我草我草我错了苏同学你别扔我!”
苏妄本也没有要摔着她的意思,就是想逗着人玩儿,刚松开又稳稳把人捞了回来固定在背上:“还乱动吗?”
“不敢了不敢了嘿嘿!”陈希仗着自己现在身份晋升了一大级别嘚瑟又不怕死地狠,嬉皮笑脸态度一点也不诚恳地认错,讨好地用唇蹭他的耳垂,“你别扔下我嘛苏同学,我不是你的嘛~”
身下人的身体明显一僵,变得紧绷,似是在隐忍什么:“不想回去就直说。”
陈希这回不喊疼了,反而趴在他背上笑得肆意,整个人都一颤一颤:“苏同学,我好像没和你说过,你真的好可爱~”
苏妄压低声警告似的唤她:“陈希。”
“好好好我不闹了!”陈希笑着哄苏妄。
曾经寂静的巷子里回响着他们打闹的声音以及她恣意的笑声。
两人的背影紧紧重叠在一起,仿佛天地间任何东西都无法将紧密相连的两道身影分离。
他们朝着巷子口走去,离开了这条巷子——这条承载着他们生命中两个巨大转折点的巷子。
初见她时,她立于讲台之上,被窗外的阳光笼罩得犹如下凡的神明;而他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窗帘紧闭,犹如一只只能隐匿于黑暗的怪物。
光明与黑暗,两个极端,从一开始就在他们之间划上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注定了是两个无法融合在一起的世界,以及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可命运总爱弄人,他们兜兜转转,跋山涉水,以为绕开了彼此的世界,最终还是误闯了不属于自己世界。
而此时此刻,他们都深陷于黑暗。
但他背上的却是一缕能够将黑暗撕裂开的光。
虽无法让深渊骤然天光大亮,却能照亮他脚下的每一步路,让他无需再走得狼狈不堪跌跌撞撞。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光。
他们相识于第一个夏天,又相恋于第二个夏天。
他们还会一起经历无数个四季轮回,但在他建立的囚牢里只有长夏——因为本属于夏天的烈日已经被他囚禁,只把光源与热度献给他一人。
他仍旧深陷于黑暗,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没有尽头的黑;仍是一只无法被常人理解,只能躲在黑暗里苟且偷生的怪物。
但那又如何?
他拥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光。
满目疮痍的废墟只有他以及那朵顽强盛开的花。
他在废墟之上重生。
叠在一起的身影拐过了弯,走出无边黑暗,踏入朦胧光亮。
闹累了的陈希侧着脸靠在苏妄肩上,背着她走了一段路的人也没有要把她放下的意思。
盛夏的蝉鸣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燥热的夜风迎面吹来,黑色的发丝于空中纠缠在一起。
或许是酒劲上来了,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太过安心了,陈希只觉眼皮变得有些沉重,苏妄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她眼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离她很近,只需稍稍往前倾就能吻上。
舒服又惬意的陈希几乎快迷迷糊糊地在苏妄背上睡过去。
她眨了眨眼,强撑着困意,看着那张脸,不自禁地开口,在晚风和蝉鸣中轻声道:“苏妄,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声音轻得被蝉鸣掩盖,被夏风吹散。
可还是被苏妄一字不落地捕捉。
沉默片刻,一道由于太久没开口说话而显得很是低哑的声音响起,比她的音量还要几不可闻。
“我也是。”
伏在他背上睡得香甜的陈希错过了这句只此一次的话,却是在睡梦中也勾着嘴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