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去外面,看看精彩美丽的世界”,那时候的我,在他的歌词里寻找相似的孤单的灵魂。
那天的我,连影子也跟丢了。
大约十分钟以后,候车厅内LS至郑州的莹光提示牌亮了绿灯,并且同一时间站务员也响起了提示音“LS至郑州的乘客们请注意,LS至郑州的乘客们请注意,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分钟,现在已经开始检票了。”立刻在荧光提示牌前面的入口处汇集起了大片的人流,凡是乘坐这辆列车的人儿都像是在逃难,又好似被打散了的蜂群一样都集中在同一时间毫无次序地连人带着行李,宛若一条顺势腾衍的浪潮一样结实地堆在了入口附近。
检票人员皱着眉扯着嗓子大声喊“大家不要挤大家不要挤,请自觉排好队......”,最后几乎都怒吼了,但是好像谁都听不见似的。
直到又增加几名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他们才又自觉排起了队形,蜿蜿蜒蜒地像一条细长的蜈蚣,竟是从入口直接排到了安检口。见惯了的工作人员也厉声长触。
喧嚣缓缓降下来,三分钟后,一条臃肿的巨蟒笨拙着拖拖拉拉拐进去,然后再转一个弯口,顺着一条宽大的水泥斜坡与数十台阶相间的阶梯,一边扛着厚重的包裹,一边艰难地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去。他们的快速让我震惊,如此情况下,都是奔跑着奔向站台的。因为列车从远处可以看见的地方缓缓驶进站台了。他们也许知道并不会迟到,可是大家都在跑。紧张的氛围烘托下,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行程不能被耽搁,因为他们身上的钱都是一毛一毛计划的精准的,一点儿也不能浪费在意外的事情上。我见过在火车上因为四块五的一桶泡面而犹豫着放下了手的女人,也目睹坐了一天一夜的农民工,只是就这白水粗糙地吃了一个馒头......
大家一边跑一边拿出车票来再认真扫视一下车厢号,然后直奔而去。不过就十几米的距离,但是因为快速奔跑而致使呼吸变得急促,吞吐的白热气体很快在风中被驱赶的东奔西窜。
我慢慢地走进第十三号车厢,虽然自己也不算最后面才进来的,但是硬座车厢内的狭窄过道已经拥挤得过不去人了。多半是包裹堵塞占据了空间,每个忙着进去找自己座位的人儿都是挨肩叠背的往前如蚂蚁觅食一般细碎的步子蠕动。
车子已经开动了,过道依然被围塞得水泄不通。直到几个高大威猛的列车员过来调停了半晌才勉强恢复了秩序。由于刚才的混乱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索性就直接去车厢间隔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些人趁着列车员走远了来这边抽烟他才回去找座位。然而当我找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在坐了,但是坐过几次火车硬座已经见怪不怪了。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儿,看样子也是上学的。我没有言语直接微笑着礼貌的拿出自己的车票给她看了一下,她读了一下车票信息便马上反应过来,很羞涩的赶紧起身表示不好意思,是自己坐错了位子。
当坐上自己位子的时候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可能是刚才在那儿站得有些久了,并且自己来的时候只是粗糙的对付了一次肚子,所以此刻竟然有些头晕眼花。
靠着玻璃窗子,不多时,车厢里响起班得瑞的《初雪》,乐音悠扬,丝柔得婉绕着耳神经,躁乱而混杂的心情很快便像浮在水上的杂质一样沉淀下来。
我在时不时因为过来接热水以及上厕所而制造出来的轻弱喧嚣中微微闭上了眼睛,并且靠着玻璃窗子缓缓融释着自己的疲倦。
似乎没过多久,仿佛一个短暂梦境的时长而已。我感觉颊侧有有些寒凉,并且在略微的恍惚中醒来,其间夹杂着小孩儿欢呼声以及成年旅客的闲碎细语。这才发现手里的手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坠到裤脚上面去了,连带着长长的白色耳机线。
隐隐约约还有声响,我下意识地按掉播放键,然后屈腿去捡。但感觉双腿像是冻住了一样,僵硬酸涩。来回屈伸了好一会儿,才略微恢复正常。
这时候也口舌干涩,我起身准备去接点儿热水。才注意到原来刚才旅客们的惊喜欢呼是因为外面已经发生了好大的变化。因为寒冷,窗子内外热力不均匀而导致上面结了一层单薄冰霜窗花,从而导致外面模糊不堪。我使劲朝上面哈吐了几口热气,并且用随身携带的小块襟帕使劲擦拭了一下。外面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我下意识低头看了下时间原来已经四点五十分了。
天空已经加深了原来的铅色阴沉,暮色不知道何时已经沉落下来,像一块浅灰色的密网笼罩着大地,视线开始变得影绰模糊了,没有一丝生气。而零散细碎的雪花像一片片细小的白色毛絮一样,轻盈的打着旋儿缓缓从遥远的天穹一点点坠落。中间夹杂着早已经弱下来劲势的细风,使得雪瓣在空中儿来回飘摇,很久才落地。
它们挓挲着盈弱的翅膀像一个个娇嫩的小精灵一样,翩舞着落下来。有的落到峰巅林涧,有的轻伏在枯木枝杈上,有的在尖岩硬石上歇歇脚,还有的略带着绝望直接扑腾进还未结冰的溪水面上,很快融化进和缓的密流中不见了……因为开始的时候雪下得很少很细,它们刚落到地面就迫不及待的化掉了,并不能存留。但是时间过了五点以后,天色迅速的变成了一大块一大块衔接紧密的被漆墨搅匀后浸染过的油黑帆布,系列索落的覆拢下来。紧跟着雪也由碎零絮屑变作了洁白簇放的梨花瓣儿匆促的簌落下来,不多时,视线里远处的山巅,枯寂萎顿的林野,偶尔穿过的萧寺人家,以及近处的绿色车皮和杂草路面都被披上了一层纤净洁白的羊脂大衣。如席大雪夹着劲猛疾风在空中坠一条条弯曲垂绕的细条白练儿,忽而又似一条条点缀着密致明珠水钻的水晶长鞭儿,紧实纠合地交缠在一起,宛如一个白衣女子在半空凌舞,忽然柔转婀娜窕冶的腰肢,瞬间从水袖里洒下千万簇如鹅毛的寒酥儿,然后迅速地蒸腾出白水雾气,一片沆砀之境……
大人们自然是坐在车座上或者站在走廊过道里安静的望着外面,或惊喜或忧虑。但其中有几个来回在车厢里调皮乱窜的小孩儿在玩耍嬉闹间瞅着外面纷飞的大雪,不禁几个人缀前穿后的欢唱起了唐代诗人柳宗元那首《江雪》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咿咿呀呀稚嫩清脆的欢语声像是一条汩汩流动的明溪一样,倒是无意间给这间沉闷而倦怠的车厢短暂的注入了一股鲜劲的活力。我呆呆地望着窗子外面出神,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影视剧中的祁寒隆冬。那里总会出现一个束之闺阁的女主,温雅婉柔,比雪花还长的睫毛,黑白分明湖水一样的眸子,略显幽怨地瞭望着整个冬天。
听到这里,温梦雪无言,只是紧紧握住他的双手。
那让我想起了我复读那年遇见的两个人。女生很温柔也很调皮,皎白皙净的脸庞总是在大雪场上玩耍一段时间过后变得红润粉嫩,再加上个头娇小因为寒冷而穿的浑身臃肿,便宛如一个包裹的严实的小婴儿一样,肥胖的可爱。男生总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捏一下她的小脸蛋儿,尤其是在她集中注意力思考问题时,会不时的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显得诱惑。那时候他们俩真的很像偶像剧电影里出现的桥段,尽管复读的日子严峻而又紧张,依然无法把掩盖青春的活力。
他懂她的欲言又止,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那时候他们虽然没有从小认识,但是却契合到了耦俱无猜的地步。我们都认为他们彼此一定都喜欢并深爱着对方,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另一个人眼里千朵万朵盛开,时光美得惊艳。
“那后来呢?”温梦雪忍不住问道。
后来我们也不清楚,大家一毕业都各自走散了。我只听说男生考上了政法大学,而女生却意外落榜了,再后来就杳无音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故事都变成尘埃了,没有人再向当年那样好奇和关心,大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摇摇晃晃。
紧接着,夜幕垂落,渐趋四合,窗外暗影摇曳,慢慢的只剩下一抹抹幽邃模糊的轮廓,最后看不清切了,连洁白的雪也只是若隐若现朦胧的一片……
北方的冬天在下午五点甚至更早一些就进入了传统意义上的夜,外面黑色油漆熔铸的俏楞楞的鬼魅般的暮晚,幽深冷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