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遮天蔽日,不到一个时辰,原本湛蓝的天空已黑大半。妇人怀中的孩子伸出小手,对天空指指点点。
樊公妃抱恙,侧公妃林氏、孔氏带领国公府女眷来到看台之上。林氏怀抱锦衣男童,脑门正中一颗黑痣。那黑痣长得好,不但不丑,反而显得小少爷精神抖擞。
面对天空异象,男童不但不害怕,反而蹬着小脚丫,颇显兴奋。而一旁孔氏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红锦缎小女娃,被吓得小手捂眼,把头扎进母亲怀里。见状,小男孩咯咯大笑起来,笑得清脆,好似铜铃一般。
唐梅不是樊公妃生的,更不是林氏和孔氏生的。唐梅生母是安国公结发妻子凤阳公主赵玉凤。凤阳公主在唐梅八岁时就过世。
公主薨,樊氏续弦正室,她的那些儿女就都沾了光,成为嫡亲。
而唐梅一直认为,这次唐昭能横刀夺爱,是樊公妃在幕后捣鬼。而纳赘一事,也是樊公妃做主。因此唐梅对樊公妃怨气极大。
唐梅误以为,这场婚姻,是樊公妃故意安排来羞辱她的。至于长安将军大公子唐乾没收苏家八十万两白银的事,唐梅认为是樊公妃捏造的谎言。因此唐梅格外排斥苏瓶。
可苏瓶不知就里,只以为那六小姐品性极差,难怪嫁不出去,还需要纳赘。
虽然苏瓶武功不俗,但苏瓶没指望在武学上谋取发展,还是想经商。
在梁朝人心目中,若不能成为一名将军,练武便是下品。尤其是在这些门阀老爷、公子、夫人、小姐眼中,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奴才。
而商人则不同,虽然普通商贩在门阀贵族眼里是不入流的,但若真的成为巨富豪商,他们还是要高看一眼。比如这樊公妃,正是樊氏财阀的闺女。
不过要想在梁朝把生意做大,没有皇室或门阀照应就很难做。即便做大,也不稳定,就如这武威苏氏。
“宝玉,这般时候,正是大显身手之时,你还犹豫甚麽?”
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张虎高门大嗓嚷嚷着。他还一手拽着苏瓶,扭过头去冲高台喊叫。
看张虎脸上,并无恶意,甚至还有些故意替这赘婿美言一番的架势。
“你们几个过来。”高台上传来二老爷唐宁的声音。
苏瓶微蹙眉头。
看来,自己不想上场也不行了。
……
眼瞅着高准被打下擂台,唐宁脸上笑容愈发僵硬。身边剑客米擎卸下长剑准备登台,却被唐宁一把抓住手腕。恰在此时,听得张虎在那边呼喊,唐宁心里一动,招呼苏瓶三人来到面前。
听到呼唤,苏瓶不卑不亢,按照礼官吩咐,先给契丹王子行见国宾礼,再对大内总管胡荣行礼,最后以见家族长辈的礼节向唐宁行礼。
行礼过程中,契丹王子面无表情,一挥手,便算是见过礼了;
大内总管胡荣倒是很客气,微微起身,抱住双拳还礼;
唐宁作为家族长辈,没必要对晚辈还礼,他只是貌似泰然的坐在上头,还带着些许微笑,完全看不出连败七阵给这位兵部尚书带来什么影响。
唐宁盯着苏瓶:“听张虎说,贤婿武功不俗?”
苏瓶觉得,自己登场有必胜把握,可他却道:“小婿只学得一些不入流的拳脚,蒙铸城兄错爱,实乃过誉。”
“哦?是这样吗,张虎!”兵部尚书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起来,瞪视张虎:“如此庄重场合,汝,哗众取宠焉?”
张虎立刻行礼回道:“侯爷莫听他谦虚,苏宝玉在武威时,那可是出了名的好武功。许多江湖好手慕名而来,几次比武,末将亲眼所见。”张虎抱着拳头说话,偷瞄抬眼,见唐宁依然沉着脸,张虎的头低得更深了些:“岂敢在这般场合,向侯爷举荐庸才!”
唐宁怒气不消,目光一转,落到林桐身上:“桐儿,你来说说,这苏宝玉的武功到底如何?”
林桐恭敬道:“回叔丈的话,苏宝玉武功着实不俗。侄婿还听说,四大宗师的几位高足也曾去武威与他切磋,不分高下。”
“那好。”唐宁抬手指向苏瓶:“贤婿不必再谦虚,快登台比试。”
苏瓶再施一礼道:“小婿武功低微,面对如此国礼大事,不敢造次,还请叔丈大人另选贤能。”
唐宁一皱眉,目光变得冷峻,嘴角两侧的法令纹变得更深了,似有动怒之相。可他并没有发火,而是沉声道:“难道是怕了吗?国公府的女婿,也有怕的时候?”
闻言,女眷中有几个转头,其中自然包括唐梅,她目光中夹着复杂的情绪,她咬了咬牙,嘴唇翕动间不知说了些什么。憎恶表情转回头去,愤然撕扯手中绢帕。
大内总管胡荣笑了笑:“唐家姑爷。方才听林司马说,有四大宗师的高足与你切磋,可是真的?”
苏瓶道:“是真的。”
胡荣微笑问:“那说来听听,这个人是谁?”
“这……”
苏瓶有些犹豫,因为有些人在江湖上走动,是不希望报名的。其中就包括程万奴的徒弟“大霹雳手”陈千缶。
陈千缶与苏瓶一见如故,焚香磕头,结为兄弟,这才吐露门派,甚至还颇有隐晦地说,是在给皇室效力。
可皇室豢养的武者,是不允许有私交的。
如果将他的名字说出,就毁了陈千缶的前程。
陈千缶把苏家大少爷当知己兄弟,苏瓶不肯负他,于是道:“雷瘟乾门下弟子,步尘风。”
“步尘风?”胡荣略一迟疑,惨笑一声问道:“你与他打成平手?”
苏瓶不知他笑什么,只是回道:“只是切磋,对方并未使出全力,故而侥幸接住几招罢了。若是一定要分出胜负,某不是步尘风的对手。”
胡荣笑了笑,对唐宁道:“依咱家看来,唐家姑爷过谦啦。据咱家所知,步尘风武功极好。既然姑爷能与他打个平手,那面对今日之对手,当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