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怪鸟四百六

小妹大概已经跑出了寺院,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可怜。

“吴大个摔我媳妇,我能不急吗?”。

我肿着眼皮向迟迟赶来的高护法和胡小铃告状。

高护法面色阴沉:“都是这僧袍闹的,自家人打自家人”。

胡小铃问:“那咱还管吗?”。

他叹了口气,摇着头回去了。

我被小雅和另一个女孩儿架进了墨池灵生阁。

地板上铺满了黄纸、黄绸和硬纸板,三四个女弟子正在做法缘帖。

“就说有人嚷嚷吧,她们还不信”。

胡小铃检查完伤势,让小雅替我上点药:“你媳妇儿这么着急走,家里出事儿啦?”。

“她朋友”。

我丢了魂似的。

小雅为我报不平:“明知自己的老公在挨打,还能忍心扔下你,啥朋友这么重要?”。

“留下也没什么用,最多是陪我一起挨打,我心里更难受,再说那个朋友,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胖子虽然不告而别,也许还触犯了法律,但同时证明了他对小妹是认真的,我要是女人也非他不嫁。

“我劝你还是走吧,吴家三兄弟不会饶了你,明天一早,他们家的老爷子就会到”。

吴家老爷子,不仅族内的辈分高,社会上也有一定地位。

“又不是我抓走的冯渔?”。

“先别说话”。

胡小铃命令我张开嘴,扔进来一粒小药丸,沾上唾液就化了,呼吸中带着股奶香。

“除了他们沈家人,谁身上能长出翅膀来?”。

“我记得谨齐和尚就没长翅膀”。

小雅回想他当时的样子:“比平常高大了点儿,身上的羽毛都很短,只有后脖子和胳膊下面的长,也没见他飞呀”。

“你观察的还挺细”。

几个女孩儿吃吃的笑。

她脸腾的红了。

相比之下,我看到的怪鸟已经没有了人的特征,而且确实是抓着冯渔从前檐飞过去的。

是受到的刺激不同,还是本身就不同?。

“我可以给你点定心粉”。

胡小铃说定心粉和昨夜飘来的花香很相似,也许可以用来对付吴家人。

小雅好心提醒我:“那你得捂好鼻子,如果先把自己弄趴下可就糟了,因为是沈家的事儿,我师父和高护法也不好插手”。

“我不惹他们,只求自保”。

所有的药粉都由高护法保管,胡小铃出去了一会儿,抱着个木匣子回来,里面分了好些格,装满花花绿绿的瓶子。

贴着定心粉的占了前半排,她让我挑了一瓶,又从身上掏出个小扁盒,说是真元珠,看着和水真理给我的一样,里面装的却是小药丸。

我正准备表示感谢,小姑娘居然拿出手机让我转账,而且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这分明是要宰我:“……我在你们这儿挨的打,能不能便宜点儿?”

“乌头会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刚才那粒真元珠算是白送你的,你们沈家人还在乎这点小钱吗?”。

这话要是让冯渔听见,他得窝囊死。

我认栽,在身上摸了好几遍,才发现手机不见了,正要出去找,屋门“吱”的推开,一只手伸进来,拎着吴二中,把他轻轻放在地上。

好象吴二中是假的,气球人。

但那只耳朵假不了,血葫芦似的半个脑袋,身上没别的伤,应该是受到重击导致昏迷。

紧跟着是吴三小和吴大个,最后出现的是一个年轻人。

这人仿佛是来拜年的,红衣红裤红鞋子,门外还站着只怪鸟,身型巨大,裹着红色长袍,绝对不是我刚才见到的那一只。

所有人都呆住了。

年轻人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不是友善的微笑,象是在嘲讽,有点瞧不起人的感觉。

“这三个东西我们用不着,但那个光头我们得带走,问他两句话,不会伤了他的,至于你手里的小盒子……”。

他似乎很感兴趣:“我要了”。

胡小铃立马跑过去,把真元珠塞到他手里。

年轻人闻了闻,点点头:“有点意思,四百六,你要不要尝尝?”。

那只怪鸟居然叫四百六。

他有点不耐烦,把尖嘴扭向一边:“走吧,她要找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但既然找到了蛋,那生这只蛋的鸡应该不会离的太远”。

“你是说那个光头?”。

“不,他是另一只蛋”。

年轻人把小盒揣起来,发现我们都在看着他,恍然大悟:“哦,放心,我们不会象你们人类一样,瞧见别人有比自己好的就要抢”。

他掏出钱数了数,放在吴大个肚子上:“只剩这么多了,如果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个手机”。

我的手机!

已经变了形的手机。

屏都碎了,上面印着个鞋印,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

他倒退着出去,带上门,整个过程彬彬有礼,没说一句狠话。

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威胁,就象屠夫虽然只是远远的站在猪圈外,那些猪们仍是四脚打颤,魂不附体。

一人一鸟渐渐走远,隐约听到了几句对话:“她为什么要留在这儿?这些人类看起来都很傻”。

“九爹不点头,她留不下”。

“那咱们带她走”。

“没听她说吗,死也不回鸟窝”。

我不禁浑身发冷,口口声声称我们是人类,那他们是什么?。

胡小铃也吓的够呛:“这是沈家哪一支的?”。

难道是久未谋面的威家人?。

我拿着手机回到房间,试着插上电源,屏幕竟然亮了,在电池耗尽前的十分钟内,小妹一共打来了十七个电话。

原来这小妮子一直在担心我,脸上突然不疼了,再来几拳也没问题。

现在麻烦的是,屏碎的太厉害,划不动,无法接打,卡也取不出来,只能边想女孩儿们的手机号码,边看着扭曲的来电显示不停的闪。

喇叭倒没坏,在那首该死的学猫叫唱到第六遍的时候,我忍无可忍的静了音,再一睁眼,已经四十多个未接。

必须想办法和她联系,否则这辈子真的不用见她了。

玉田大师不在禅房,胡小铃和高护法也不在,从待客堂一直走到取沐红亭,没碰到一个人。

所有人都蹲在正殿外,一群警察挨个进行询问登记。

还有反邪教协会组织的成员。

“醒了?”。

身后有人拍我,声音耳熟,是马力。

“我们早来啦,见你睡的那么香,脸上又那么惨,没忍心叫你”。

“谁报的案?”。

“一个叫陶小妹的女孩儿,急的跟什么似的,说自己老公被金猴寺的假和尚绑架了,这个窝点我们已经盯了很长时间,正准备收网,没想到是你小子”。

他困的直揉眼睛:“你媳妇儿姓陶吗?赶紧给人家回个电话”。

马力不是不忍心叫我,是怎么喊也喊不醒,只好对着我的脸拍了张特写,发给了小妹,还说要不是脸上有伤,真怀疑我是不是受害人。

谁知道小妹没了动静,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我能想像出她当时的反应,首先知道我还活着,先松了口气,接着看见我脸上的伤,多少会有点心疼,最后发现自己紧张兮兮的打了一夜电话,而我竟然在睡觉。

此时的小妹,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何况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说服马力,不能让警方把高护法他们带走。

“你批评批评,把人放了吧”。

“嘿,林小川,你还干涉起警察办案了”。

马力瞪起眼:“给我个理由”。

我告诉他金猴寺背后牵扯到一个更庞大的犯罪集团,不能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正好可以利用水小川这个身份帮警方收集证据。

“你是说乌头会?”。

他对这个组织也很头疼,明知道有违法行为,可那些执迷不悟的信徒拒绝与警方合作。

“你打算从哪儿入手?”。

“胡小铃,他爹是整个乌头会的首脑人物,警惕性非常高,很难接近,你们在金猴寺这么一折腾,他们肯定会带我回同益古镇,只要被我咬住一个,你信不信?能扽出一串来”。

马力还是老规矩,请示上级,半个小时后,我被两个警察带去了功德房。

功德房在大殿左拐角,门里是张桌子,摆着笔筒和善缘册,一个女警正在逐页拍照。

胡小铃和女弟子们都坐在长凳上,玉田大师俨然一副高僧做派,盘腿诵经,吴家三兄弟刚被怪鸟收拾了一顿,也没了嚣张气焰,靠墙蹲着,幸灾乐祸的瞅着我。

送我来的警官找了个借口,把所有同事都叫了出去,并劝我们别打歪主意,整座山都被围住了,连鸟都得采指纹。

“你没说你是上香还愿的?”。

玉田大师拉我在他旁边蹲下:“不该抓你啊”。

“和我们一样呗,涉嫌打架斗殴”。

吴三小叹了口气。

这兄弟仨是因为有伤,问是谁打的,又不肯说,才留在这儿等候处理。

“胡小铃给了我一瓶定心粉,被他们发现了,非说我是同谋,根本不听解释”。

“活该”。

吴二中包着头,恨的咬牙切齿:“肯定是那小丫头报的警,把我们都关起来,好跟你一起去拿僧袍,这样你们家就有两块了,沈自舟都得听你们的”。

他越说越气,伸手拧住我胳膊:“臭小子,这事儿先记着,你咬我耳朵还没跟你算账呢”。

玉田大师连忙拉他:“冷静,冷静,外面都是警察”。

“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小铃慢悠悠的说:“我跟他们打过交道,签份保证书,交点罚款,最多拘你几天,就是吃的差了点儿”。

她和胡大志行骗乡里,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

“老二,看好这小子,找不着冯渔,咱们冲他媳妇儿要僧袍”。

吴三小抠着鞋上的泥:“昨天那只怪鸟,十有八九是水家的人,早知道他打电话有古怪,唉,咱们仨兄弟办砸了差事,也没脸见老爷子,干脆押着他去同益古镇”。

“去那儿干啥?”。

“水鉴家的一直没露面,只有这对小夫妻,水真理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小子多少值点钱”。

“对,那小丫头肯定舍不得他”。

高护法被叫去问话,半天没回来,玉田大师闲不住,一会儿扒着窗户东张西望,一会儿又依着门框探头探脑。

大殿里没人,静悄悄的,他冲我们招手:“来,来,跟我走”。

一行人蹲身低头,从塔香下面绕过磬桌,佛像后挂着黄帷,钻进去,将两个已经生了锈的长明灯架搬开,竟然有扇小暗门。

“你们跑吧,往山里跑”。

玉田大师不走,他要等高护法,也舍不得金猴寺,没准再呆上几年,就变成真和尚了。

门外是猴神殿,警方已经停止了搜查,一路上无惊无险,全是自己吓自己,直到跌跌撞撞冲进林子,几人才喘了口气。

吴三小数了数人头,四男四女,一个不少。

“咱们是要进老林吗?”。

“对,找个地方藏起来,天一黑再出去”。

除了胡小铃,几个女弟子累的东倒西歪,蹲在树下直抹泪。

不远处突然“唧”的一声,一个白色的影子上窜下跳,一跃抓住我们头顶的树枝,荡秋千似的来回摇晃。

是白灵猴。

它也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