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失踪的?”。
吴三小“嘿嘿”一笑:“找不着人了,不就是失踪了吗?”。
“你们找不着,难道智语鸟也找不着吗?”。
智语鸟擅长追踪,按道理来讲,想不被找到都很难。
除非吴智语刻意隐藏了自己。
胡小铃赞同我的看法:“她是离家出走的”。
吴三小脸色变了变,说这件事一直是个谜,当年吴智语摔死智语鸟,三离吴家门,没人知道原因:“原来她是威不媚的女儿,怪不得,怪不得……”。
我想她是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心中便有了执念,不顾一切的想要找到亲生父母,但当时人们并不了解这些,只是单方面认为这个小姑娘行事乖张,极其任性。
因为她跑一次,抓回来一次,抓回来一次,又跑一次。
然而第三次出走后,却踪迹全无,只找到了她养的那只小鸟。
摔死在石头上,血肉模糊。
这种行为无疑于自掘坟墓,所有人都认定吴智语已经遭遇了不测。
“被下了虫蛊的人,长时间远离智语鸟,会怎么样?”。
“听不到鸟叫,幼虫不能化蛾,会越长越大,直到把蛹都撑破”。
吴三小的手微微颤抖:“可这时它已经太胖了,不可能从耳朵里出来,只能一点点咬开骨缝,往上钻”。
活活疼死。
过程既漫长又痛苦,令人不寒而栗。
我很好奇吴家人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因为吴大个说过,智语鸟在招唤飞蛾、以及往嘴里吐虫卵的整个过程,人都处于昏睡状态,根本无从得知。
“开始只是觉得好玩,见这小东西性子刚烈,便经常拿它去唬人,死也就死了,鸟蛋多的是”。
吴三小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个接一个的头疼起来,十几年里死了好些人,直到遇见一位叫张鹿子的神医,才知道已经中了蛊,变成了人蛹”。
但张鹿子却欣喜若狂,似乎没想到这种鸟还存活于世。
“智语鸟是不是很值钱?”。
“甭打听,你想养还养不活呢”。
他瞟了我一眼:“我警告你啊,你说的那个疯女人和吴智语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她不是鸟,有两对翅膀,倒象个大母虫子,再说这娘俩姓鹿”。
“鹿?”。
我象魔怔了一样:“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神医,是不是叫张鹿子?”
“你有完没完?”。
吴三小不耐烦的往后一仰,靠在沙发里:“我只听说他是个瘸老头,虽然一眼就看出了毛病,但治不了,这种鸟,一养就是一辈子,还必须象供爹妈似的供着它们,连着自己的命呢”。
“必死无疑吗,有没有侥幸活下来的?”。
“不知道,不知道”。
他都快气疯了,捂着耳朵,紧闭着嘴,似乎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跟我说上一句话。
“我没听明白”。
小雅一脸问号:“难道你怀疑吴智语没有死,而是变成了蛾子?”。
好象过于牵强,没关系,不急着找,只要鹿家母女不是冲着僧袍来的,我们之间就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三点一刻,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吴家兄弟和俩女孩儿各自占了一间,我和潘山勇反应慢,相对无言,只能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这一夜,可以说是无比恐怖。
老何的呼噜一刻也没停止过,忽高忽低,真想用臭袜子塞住他的嘴。
一直折腾到鸡叫,有村民在外面喊他,老头出去应付了几句,把人支走,又转身进了厨房,烧火做饭。
我刚迷糊了一会儿,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脚:“起来,路上有的是时间睡觉”。
是胡小铃,这个虐待狂。
“……咱们怎么走?”。
我强打精神,冲她一伸手。
“干什么?”。
钱,没钱谁帮你抬车?。
“先洗脸吃饭,填饱了肚子再说”。
我伸了个懒腰,刚把脚迈出门槛,突然怔住了。
原本应该趴在土坑里的货车,竟然好端端的停在院子门口,变形的车门也已经钣了过来。
吴三小向老何借了床破被褥,“啪啪”的拍打着。
“这车怎么回事儿?”。
他没吭声,摇了摇头。
“你还要跟我们去同益古镇,不是让你去找吴子同吗?”。
“老大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又跑去问小雅。
“别告诉他”。
胡小铃歪头扎着辫子:“整天问这问那的,你不嫌累,可我们嫌烦”。
潘山勇正帮着老何往堂屋里端饭,看见我,满脸堆笑,刚要打招呼,冷不防被胡小铃伸脚拦住:“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昨天你叫他什么,姑爷,谁家的姑爷?”。
“这……”。
他早看出我俩之间不象那种关系,但又吃不准,只能先这么称呼:“您要是不高兴,以后我叫他水哥”。
胡小铃哼了声,收起腿。
上车前,我把手机号留给了老何,只要鹿桃红一出现,立马通知我。
“人家甩都甩不掉,你偏往上贴,要是被这疯女人缠上了,我可救不了你”。
不知为什么,一闭上眼,就浮现出小鹿洁那张银白色的娃娃脸,或许是受了孤儿院的影响,我可以直面凄惨的人生,却无法目睹凄惨的童年。
“……以前,我爹经常被打的遍体鳞伤”。
胡小铃轻声说:“我总是一边哭,一边扶着他往家走,周围挤满了人,有骂的,也有同情我的,那时候我和小鹿洁差不多大,可同情又能怎么样呢?没有谁会真的站出来帮你一把”。
“是吗?”。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石头老虎,本来不想搭理她,但听这小姑娘说的实在可怜,便顺嘴接了一句:“如果我在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又不是你的错”。
说完,等着她继续感慨身世,没想到却突然间安静了,我也没太在意,抱着手机开始疯狂的搜索。
几千所大学,从最高学府一个个往下排除,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极其繁琐而又考验耐力的工作。
二十分钟后,昏昏欲睡的我感觉脑袋被人耸了一下,迷迷瞪瞪的坐直身体。
“有人给你发信息”。
胡小铃边说边斜着肩膀在我衣服上蹭,满脸恶心:“……口水都流我身上了”。
手机里是苏欣晨刚刚传来的一条视频。
首先出现的是胖子的将军肚,随即转向几步开外的陶木春,她正用力搂着一个情绪激动的女孩儿,小妹。
小妹象是被套住脚的兔子,一个劲儿的往前挣。
虽然只看到一个后背,但这个气势我太熟悉了,肯定是在跟别人吵架。
一个大红嘴唇突然贴上镜头,是苏欣晨。
“瞧见没有?”。
她声音压的很低:“有人在欺负你媳妇儿”。
接着,手机举过头顶,原来她们在地下车库,而和小妹发生争执的,竟然是四个白衣卫。
双方之间隔着个人,一头大波浪的白英玉。
太寒碜了,怎么弄成了个狮子狗?配上白衣、布鞋,我都替他丢人。
“你没看错”。
苏欣晨偷偷的笑:“是小妹祸害的,戴着防毒面具,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烫了个头”。
原因是白英玉不肯说我的坏话。
她还没笑完,那边的事态突然急转直下,白英玉和同伴似乎在某件事情上产生了分歧,互不相让,从发生口角到推搡撕扯,最后亮出了银鞭。
画面开始剧烈摇晃。
一只大手拽着苏欣晨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我听见胖子不停的在喊:“……快,快……,坐电梯上一楼,大堂人多、安全……”。
杂乱的脚步声。
急促的喘息声。
再加上身后“啪啪”的鞭梢带风声,如同在看一场刺激的动作电影。
画面重新稳定下来时,一群人已经挤在电梯里,视角对准小妹。
几天没见她了,好象胖了一点儿,瞪着眼,冲着镜头运气:“咱们为什么还要跑,七个人打不过四个人吗?”。
还真打不过,一颗驭鬼珠扔出来,除了白英玉和陶木春,全得歇菜。
“咱们都被小川忽悠了”。
苏欣晨故意在小妹面前数落我:“什么锣鼓齐鸣,我看是自投罗网吧?”。
“那,那也是白英巴力先骗了他”。
小妹急忙辩解:“怎么能怪小川呢?”。
“不用替他说好话,万一你有个闪失,他哭着喊着要媳妇儿,我们可赔不起”。
“白老三不是冲我来的,是要带姐姐回去”。
陶木春?。
我突然明白了,白老三之所以会在金猴寺出现,真实目的是想用小妹来要挟陶木春,让她乖乖听自己的话,虽然都是回农场,背后却是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是族长白英木里。
一个是掌管白衣卫的白老大。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灯光明亮的酒店大堂,刚上早班的服务员正在清洁各处的卫生,还有拖着行李箱,准备退房的旅客。
“接下来怎么办?”。
“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咱们先走,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白英玉”。
仓促之中,苏欣晨把镜头转向自己:“过了今天,可能就联系不上了,快点来吧,我们都很需要你”。
屏幕一黑,视频结束。
“这些是你的朋友,还是水家人?”。
“朋友”。
胡小铃一直抓着手机,饶有兴趣的从头看到尾,我脑子里如同绷着根弦,不过还好,没穿帮。
“白英玉又是谁?”。
我谎称是跑腿的,专门替白老六传递消息。
等她睡着了以后,我偷偷给珍景拨了个电话,一直没接通,心里不免七上八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马力的手机也占线,挂了再打,打了又挂,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听见“喂”的一声。
“珍景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她现在心情不好,谁的电话都不接”。
马力稍有迟疑:“……你大概还不知道,她儿子病的很厉害,听说已经进了特护”。
我很意外:“什么病?”。
他不清楚,包括儿科医师和院长主任,都闭口不谈,还声称除非警方拿出协查通告,否则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泄露病人的隐私。
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不象是普通的疾病。
“你可以去问孙又东啊,他是珍景的老公,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我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人给忘了?如今小孙途正处于生死关头,他一定会陪在老婆孩子身边。
可孙又东竟然给我挂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诸事不顺,冲撞了太岁还是犯小人?。
我一脸不解的望着窗外,玻璃上有道裂纹,蜘蛛网似的向周围伸展,模糊了外面的风景,如同雾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