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熙宁更加努力“治疗”邵卿洺的耳疾。
这一日,熙宁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贴在邵卿洺的两边太阳穴上。
邵卿洺嗅了嗅,“哪来的怪味?”
熙宁忍住笑,“圣上,这东西虽然有些丑陋,还有点臭,但据说对治疗头疼和耳鸣有奇效。”
邵卿洺这才反应过来,“你说这怪味是朕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又用力闻了闻,脸都黑了。
可他又不敢撕下来,毕竟熙宁一心为他着想,驳了熙宁的好意,她又要出宫,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只能斟酌着说道,“朕乃一国之君,被人看到贴这个,还不笑掉大牙?”
熙宁温婉一笑,露出浅浅酒窝,“一国之君怎么了?一国之君就不需要吃喝拉撒了吗?一国之君就不会生病了吗?再说了,您今日又不上朝,除了奴婢和李公公,还有谁能瞧见?还是说您信不过奴婢和李公公?”
李安之前一直装聋作哑,现在可装不下去了,忙道,“圣上,老奴的嘴可是严实得很。”
邵卿洺除了接受还能说什么。
而这样的事几乎每日都会发生。
翌日。
邵卿洺吃完熙宁端来的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宁儿,今日的药为何那么苦?”
熙宁淡定道,“因为加了八仙草,黄连,并且用地龙做药引。”
八仙草和黄连,邵卿洺知道,可地龙是什么?
邵卿洺用眼神询问熙宁,熙宁笑而不语。
“李安,你来说。”
李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回圣上的话,地龙就是蚯蚓。”
邵卿洺:“……”
李安又加了一句,“就是昨日圣上贴脑门上的黑乎乎的东西。”
邵卿洺:“……”
他想起昨日被臭味支配的恐惧,他可是足足沐浴了三遍,用了几十桶热水,方洗去那揪心的气味。
“宁儿,朕想同你商量件事,”邵卿洺抚额说道。
“您说。”
“往后你开的药单,能先给朕看看吗?”邵卿洺决定亲自把关,他可不要再喝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熙宁笑得高深莫测,“没问题,但其实奴婢不给您看是为了您好。”
直到第二日,邵卿洺才明白熙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英明神武的帝王坐在御案前翻阅药方,“甘草,当归,杭菊,夜明砂……”他疑惑道,“宁儿,夜明砂是何物?”
熙宁边制药丸边说道,“夜明砂的主要功效是明目消翳,圣上最近用眼过度,耳朵已经不好了,眼睛可千万要养好。”
这是什么歪论?
邵卿洺简直哭笑不得。
可她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夜明砂究竟是什么东西。
邵卿洺看李安一眼,李安忙转开脸,昨日自己多嘴,圣上听后就要求看药方,今日他若是不肯服药,自己就是得罪了宁姑娘。他这几日算是想明白了,宁姑娘可是圣上心尖尖上的人,自己宁可冒犯圣上,也不可开罪宁姑娘啊。
邵卿洺直接点了李安的名,李安一张老脸都要抽搐了。
熙宁不忍心让他为难,说道,“圣上,夜明砂就是蝙蝠的排泄物。”
呕……
说得好听,排泄物,不就是粪便吗?
敢让当朝皇帝吃蝙蝠屎的,唯有熙宁一人。
熙宁把刚做好的药丸送到邵卿洺唇边,“圣上您吃还是不吃?”
看着熙宁亮晶晶的眼神,邵卿洺含泪吞下。自己撒的谎,跪着也要撒完。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除夕夜,两位皇太后设宴慈宁宫。
宫里十分喜庆,不但宫女们着新衣,就连银装素裹的树上也挂上了大红的绢花。绢花是用上好的丝绸做成的,别样的精致。
邵卿洺尚未大婚,许多宫殿还空置着,但奴才们也不敢怠慢,刚过酉时,各宫各院灯火通明,为新一年讨个好彩头。
慈宁宫中,容德皇太后和嘉陵皇太后坐在上座,邵卿洺邵淮安同时入殿。
“见过圣上。”
邵卿洺虚扶了邵淮安一把,“皇叔无须多礼。”
邵淮安坐在容德的下首,邵卿洺则坐在嘉陵的下首。
熙宁站在邵卿洺身后,同邵淮安四目相交,邵淮安清浅地眨了下眼,熙宁脸都红了。
邵卿洺同邵淮安身边的位置都空着,容德皇太后叹息道,“哀家真是愧对先帝,你二人何时才能让哀家省心。”
嘉陵劝道,“姐姐,皇儿和荣亲王定有自己的打算,这种事,急不来。”她看向邵淮安,“听闻荣亲王又去游历各国了,就没遇上心仪的女子?”
“回太后娘娘的话,淮安此番先后游历了越国,西域和占城国,确遇上许多美丽的女子,只是淮安还是觉得我们宛国的女子,最是温柔可人。”邵淮安漾起一丝笑意,眉眼愈加多情,像他这般容色,想必即便是各国公主都愿下嫁吧。
“荣亲王啊,各国使臣已集聚京城,其他国家的女子可不像我宛国女子那般含蓄,说不定就借此机会挑夫婿来了。你可是我宛国一等一的风雅王爷,要小心被抢了亲,假男人变真王妃哦。”嘉陵打趣道,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公主女扮男装混在使臣队伍里进京的事多了去了。
她自己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菱香是想起当初的事了吧,”容德含笑道。
菱香是嘉陵皇太后的公主封号,她们私下里便如此称呼,以示亲切。
“让姐姐笑话了,”嘉陵有些不好意思,用丝帕遮了下脸。
邵淮安也笑着接话,“娘娘这么一说,淮安倒是有些期待了呢。”
熙宁垂下眼睑,是啊,尊贵如荣亲王,必定要公主才配得上他。
邵卿洺一直在观察邵淮安,脸还是那张脸,可他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确实不一样了。前世,邵淮安趾高气扬,锋芒毕露,顶撞自己之事屡屡发生,也从未将两宫皇太后放在眼中。而现在,他以礼相待,敛锷韬光,幽默诙谐,擅于讨两宫皇太后的欢心。
如此,自己倒变成一个不讨喜的人。
容德话锋一转,突然说道,“如此喜庆的日子,只可惜安亲王不在,也不知他在漠北吃了多少苦。”容德说完,还幽怨地扫了邵卿洺一眼,“如今皇室凋零,只剩下你们兄弟二人和荣亲王了,皇帝,你还不抓紧为皇家开枝散叶吗?”
邵卿洺心思一转,已然有了主意,“母后说的是,儿臣明日就下旨,召二哥回京。”
容德惊喜,“真的?”
“儿臣怎敢欺骗母后,不如这样,今夜就下旨,八百里加急送去漠北,若二哥即刻上路,春分前后就能同我们团聚了。”
“太好了,如此有劳皇帝了。”
熙宁手一抖,碰了碰邵卿洺的肩膀,邵卿洺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邵卿洺召安亲王回京,有自己的道理。
一来,用这招,可暂时阻一阻太后以及御史台的逼婚。
二来,既然这一世安亲王揽下所有罪责,自己总该会一会,有些事,或许能从安亲王处得到端倪。
宫宴就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在容德皇太后的示意下,慈宁宫外放起了鞭炮,熙宁被吓一跳,饶是容德早有准备,也下意识捏住了映雪的手。
可邵卿洺全无反应。
容德同邵淮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笑容皆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