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皮尔斯看待世界的角度发生了改变。
大概是拼命救治的爱人失去生机,面容苍白的倒在自己的怀抱里面,他便意识到光凭一手放血术并不能治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疾病。
他是农夫的孩子。
大师兄是炼金术士的孩子,二师兄是理发师的孩子。
皮尔斯的到来并不能给予克雷克医师多少的帮助,这个老者虽然是一个爱好医学的理想主义,在某些方面却要比市场上卖肉的屠夫还要理智得多。
他需要徒弟来展示自己的医学能力,但是不需要一个聪明的弟子超过自己,甚至提出不同意见。
大师兄、二师兄一贯会花言巧语。
所以只有皮尔斯是最不讨克雷克医师的喜欢的。
“放血,给我放更多的血。”
“不要老是说希望能够用草药,那些都是过时的东西。”
每当皮尔斯想要解释病人是如何虚弱地死亡的时候,克雷克医师都会大发雷霆。
他已经受够了这个脑子里面存着新奇想法的徒弟,克雷克医师用自己的粗糙有力的手抓着他的脑袋,将腐烂错误的观点强迫性地塞入进去。
“放血疗法是最好的。”
“穷人付不起钱,他们也喜欢放血。”
“你必须学会吹捧我的医术,打消人们的疑虑。”
皮尔斯在一次又一次挫折中堕落的越来越深,这也使得他对克雷克医师隐藏起来的草药医学书籍有了浓厚的好奇。
于是从某一天开始,他和一个楚瓦什人达成约定,楚瓦什人为他盗取医术和工具,皮尔斯则为此支付金钱。
借助于从克雷克老医师那里盗取的草药医书,皮埃尔和几位贵族搭上了线,成为了他们秘密的家庭医生。
其中罗伯斯庇尔男爵特别欣赏他,不光支付皮埃尔丰富的酬金,还邀请他为自己的做事。
一来二去,皮尔斯就成了罗伯斯庇尔男爵的手下。
毒害马萨林的毒药就是他制作的。
皮尔斯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伊凡,包括前几日他本人偷偷进到希波克拉底医馆行窃,却意外打翻了灯油,导致整间医馆付之一炬的事情。
他面如死灰,哀叹道:“我的一切下场都是咎由自取的,那位楚瓦什人或许是因为赚够了金钱,所以在我请他偷窃您的药方之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这是我的报应,是曾经立下誓言的惩罚。”
“医神阿波罗,阿斯克勒庇俄斯及天地诸神为证,鄙人敬谨宣誓,愿以自身能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凡授我艺者敬之如父母,作为终身同世伴侣,彼有急需我接济之......”
皮尔斯的眼眶里浸慢了泪水,悲哀的情绪泪沟从溢出:“是我的贪婪,导致医馆成为了灰烬,也让我的老师克雷克中风倒在床上。求求您,无论您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请别让那两个庸医治疗我的老师。”
伊凡语气冰冷极了,用脚踢开他的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放血疗法是克雷克咎由自取的,要是他早点放弃那种没道理的治疗方式,就不会在医学领域中浪费我的时间了。”
客观来说,即便是伊凡没有跟克雷克学习,其他医馆的医生也不会为他带来更多好处。他一开始打着克雷克的名义,主要还是为自己的背书。
“你还有可以赎罪的地方。”
伊凡皱了皱眉头,对着匪手帮首领说道:“帮我把他们送到道林家族的庄园去,只需要报上我的名字,庄园里面的仆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和道林男爵联系的。”
“埃及人,接下来有一些事情需要我们私下谈论。”
“关于你的势力应该怎么安排。”
匪手帮首领打了个寒颤,只能乖乖从命了。
......
同一时间,一辆马车来到了上城区的住宅。
这是一座悦目的、两面斜坡尖顶的三层楼房,建筑师在房檐四周装饰了一排枝杈修建得很整齐的柑桔树木雕,楼房的前面、后面各附带一个小院子,许多年不再使用的秋千和爬山虎一道记录了这家人的历史。
男人下车,腰背挺得笔直。
在颧骨突出的黝黑面庞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小撮山羊胡子打理得非常漂亮。
艾尔特先生连忙脱帽致意,向这位大名鼎鼎的剧作家走来。
“非常感激您能够应我的邀请前来卢兹匹特堡,事实上我听说您正在斯特拉斯停留,就连忙请人去送函,希望能够为您的采风之旅增点一点色彩。”
莫里哀呵呵地笑着:“您的热情让我受宠若惊,当我听说这里发生了一场堪称魔幻的食尸鬼降临事件,心里边已经有了旅行的计划。”
“这太好了,我对此事了解颇多,可以为您讲解。”
“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我的到来比预定事件要早上许多,恐怕您邀请绅士们都还在他们的家里和妻子或情人温存吧,哈哈哈哈。”
因为距离晚餐时间尚早,莫里哀和艾尔特一块来到书房。
这儿书籍种类颇多,伊壁鸠鲁的哲学简介、《圣者传》、一些他国的游记、高乃衣的戏剧话本都有涉及。
莫里哀本人是非常敏感的剧作家,他能够在和艾尔特聊天中判断出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对方的目的、动机是什么,他的喜好是什么。
艾尔特说了很多巴黎的事情,但是很少说到政治:“克里斯朵夫是那种真正卑劣的商人,他雇佣了一个剧团的全部成员,在临时戏棚演开了滑稽戏,专门靠丑角演员来兜售自己的药品。”
“那药物根本起不了作用,和医师开的差远了。”
在说起最近的国家形式的时候,艾尔特现在只是表示:“听说罗可鲁瓦附近的部队调动频繁,有人在市面上打量收购粮食,导致粮食价格上涨了不少。莫里哀先生,您应当小心,特别是在远离巴黎这般的城市的时候。”
莫里哀笑着说道:“多谢关心,不过相比我的身价性命,我更加关心创作出来的剧本。”
“艾尔特先生,您邀请我过来,不光是为了戏剧吧。”
那书架上的书中,戏剧只占领了很少的一部分。考虑那书面上崭新的折痕,如果不是上流很多都爱看戏剧的话,恐怕艾尔特先生并不会购买。
莫里哀注意到对方的袖口,打着黑色的袖钉。
这意味对方本质上应该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传统贵族,而像这样的人,并不会非常喜欢自己的喜剧,更别提热情地邀请自己进行创作了。
艾尔特先生沉默一句:“是的,说实话,我并不喜欢戏剧,特别是喜剧,我邀请您过来,是因为我的妻子丽雅在食尸鬼引起的灾难中去世了。”
男人缓缓闭上眼睛,背后的安乐椅上不住地摇晃。
手在颤抖,抽动胸膛根本掩盖不了悲伤。
“我想要为她复仇,却得不到市政府的支持。他们说隐藏在人群里面巫师是一个谜团,我不可能寻找的到,而且说不定他已经死掉了,火焰骑士的厉害我们是亲眼见过的。”
“我必须承认,我的力量是如此的弱小。”
“戈黛娃还在世上,需要留下财产为她的生活作铺垫。”
“纳比斯的教会和市政府的态度不同,但是他们根本就不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巫师、就连食尸鬼他们都觉得是我编造出来的谎话。”
“总之,我想要杀死那名巫师,但是这可能是一件难以实现的愿望,所以我希望能够借助您的名气,将卢兹皮特堡的巫师存在的消息传递到整个弗兰西特。天下怎么大,总共会有同样厉害的超凡可以对付得了他。”
莫里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他却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觉得真有巫师呢?也许这群食尸鬼本来就仰躺在泥土之中装死,只是不小心被雷声唤醒了,所以这才变成我们看到的模样。”
“因为...”
艾尔特先生的话戛然而止,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