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作业多到做不完,薛蟠到了晚上才记起今天是母亲的生辰,不由跌足叹息。想了想,也只得休沐时去街上给薛姨妈买个礼物弥补一二了。
却说薛蟠自进了国子监,因着成绩不好,现在正义堂就读。这里的监生每天都要背书,每三天就要被各科博士检查一次。
检查的内容有本经、四书、大明律各一百字,不仅要完完整整背出来,还得解释其中的含义。
薛蟠的本经选了诗经,倒还简单些。就这样也是磕磕绊绊,几乎每次检查都被笞打,简直是苦不堪言。
其次还有习字的作业,每天要写二百余字,不拘什么颜体、欧体、柳体之类的字体,但必要写的端端正正。
此外,每个月要写六篇文章,算下来每五天就要写一篇,薛蟠胸无点墨,哪里写的出来?
可此时的国子监还不似贾珠所在的那个时代,这里颇为严格,薛蟠想找人代笔都找不到,只得白天上课,晚上熬夜写文章,何其苦也!
说起上课,也和薛蟠想象的不同。以往他在江宁,就算请西席也是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给夫子塞些银子,那些酸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
到了这边,每月由祭酒、司业、博士等讲解四书和其他课业四次,之后还要由助教、学正、学录再讲一遍。
以为这样就完了吗?错,大错特错!先生们讲完以后,还要让监生们复讲!复讲之前,博士会把题目写在小竹签上,由监生们随机抽取,抽到什么就讲什么。
可怜薛蟠记性不大好,学习基础也很差。先生讲的东西有的听不大懂,有的听懂了很快便忘了。
这抽签是人人都要轮到的,他来的时候正好是本月下旬,也被迫抽了次签,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上来,最后又被罚抄了两遍书,让本就不够的写作业时间雪上加霜。
可怜他是陛下钦点的恩生,也不敢随意退学,只得委委屈屈强捱着。到了这里头,才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呐!
待到了初一那日,他简直像出笼的鸟一般奔回了梨香院,给薛姨妈买生辰礼的事也被忘的一干二净。
薛姨妈见儿子两手空空回来,也不以为忤。自打薛蟠生下来,他们娘俩还没有分开这么久呢,一时竟有些想念。此时见着儿子休沐回家,心中只有高兴的,哪还会想别的。
待问儿子在国子监过得怎么样时,薛蟠的眼圈倏地就红了,扑通一声跪在薛姨妈身旁,抱着她的腿号啕大哭:“娘,里面实在是太苦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既不得罪陛下,又让我从此离了那地方啊?”
薛姨妈看他这样,没忍住道:“人家想进还进不去呢,你竟然想出来!说说看,里面怎么苦了?”
薛蟠这才抽抽噎噎地诉了苦,又伸出左手给薛姨妈看:“我老是挨打,手都给抽肿了!
他们还罚我抄书,直抄的我手腕疼,眼睛疼,肩膀疼,哪哪都疼!”
薛姨妈虽然有些心疼儿子,但也知进国子监是陛下恩典,自家不能不知好歹,于是硬下心肠:“这是你刚开始还不习惯,以后久了就好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日,快去歇歇吧,明儿还要回去呢!”
薛蟠一听这话,就知他娘也没法子,顿时悲从中来。于是大声抽了一鼻子,爬起来跌跌撞撞回自己屋里躺着了。
晌午一家三口在梨香院用过午膳,贾琏便过来找薛蟠。薛蟠一听要出去耍,先是心中一喜,很快脸又耷拉下来。
他闷闷道:“我下午就得回国子监了,明天祭酒大人要亲自讲学,今晚我还得预习一二,不然到时候怕听不懂他说什么。”
贾琏没想到薛大傻子竟然忙成这样,但他也是考了秀才的,知道课业为重,于是点点头笑道:“那就算了,你好生读书,等得空了再去也使得。”
说罢贾琏起身告辞,薛蟠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还是没说出“带我一起”之类的话来。
薛姨妈听儿子说午后要回国子监,心中颇觉欣慰。她拍了拍薛蟠的后背,温声道:“我的儿,你好生读书。早些读出来,就可以回江宁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薛蟠顿觉心中发苦。天哪,突然觉得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等薛蟠走了,薛姨妈对着闺女感慨道:“要不是陛下的恩典,你哥哥那个没笼头的马,哪能这么老实。
只希望他能在里头多待几年,好生磨一磨性子,日后也能撑起家业来。”
宝钗这些天却想了很多,看得更加透彻,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哥哥身上了。
但此时还不是跟母亲交心的时候,便只是言语上宽慰母亲,陪着用了晚膳,这才回了自己屋里。
不提薛蟠的水深火热,却说到了六月初六这天,林之孝终于从江宁抵达了京城。
他此行坐的是薛家的船,带了十几个伙计,又雇了镖师护送,以防路上遇到打劫的。就这样一路北上,带着薛家给的分红银子回来了。
等进了贾府,一口水还没顾上喝,就先去见了王夫人和李纨,把银子入了帐。
王夫人婆媳正在闲聊,听说林之孝求见,都不由喜上眉梢。二人晓得林之孝去江宁是生意上的事,且贾珠之前也说过,分红银子林之孝会带回来的。
于是王夫人一迭声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金钏出去通传了一声,待林之孝进来,王夫人挥退左右,只留下儿媳妇随侍身边,问道:“你辛苦了。生意上的事可还顺利?”
林之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禀道:“回太太、大奶奶,一切都好。
这半年咱家共得了五万五千两分红,银子我已经带回来了,账本也在,等太太、奶奶过目后再入账。”
王夫人婆媳一听这个数目,都面露喜悦。果然跟薛家合作是对的,短短半年就能得这么多钱,薛东家那“薛百万”的名声,真是名不虚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