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冯紫英还托小厮给他送了书铺里卖的最火的——今科押题秘卷。
贾珠哭笑不得,这春闱试题岂是那么好押中的?不过还是笑着收下了,给热心的冯老兄写信感谢了一番,并着几样年礼,让小厮带了回去。
过了年,贾家的一件大事便是贾珠要去参加会试了。对此,贾赦倒是有些个不以为然。
自家国公府邸,就算科举及第,那也才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不过七品而已,跟超品的国公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岂不闻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呐!
但从贾母到贾政夫妻都重视的很,他只能背地里嘀咕一二,时不时地把儿子贾琏叫去骂一顿,无非是不长进云云。
贾琏如今不过十四,因母亲早逝,继母邢夫人也不管教,父亲贾赦又是个老纨绔,原配张家与这边早没了来往。
他虽生的好,又是荣国府长房的嫡次子,却不爱读书,整日里斗鸡赌钱,现又因为贾珠上进被比到了泥里,心里略有些个不平衡。
但贾琏这人,有一样好处。可能是自来没人关心他,这人很是懂得看人颜色。
因嘴甜会来事,贾母虽然看他父亲这个大儿子不顺眼,倒也没有不待见贾琏这个孙辈。
贾琏这人吧,虽然经常被老爹骂,和贾珠作对照组,但不平衡归不平衡,倒也没记恨这大哥。
他琢磨着,二叔一家又不承爵,若是珠大哥不趁着现在好好奋斗,将来怕是富贵难守。于是两房人倒也诡异地相安无事起来。
话说时间一晃到了二月初九,贾珠天不亮就去了西举院巷。这贡院门口多的是排队的举子,因着不能穿夹衣,又是穿了六层单衣。
当然,王夫人让针线房都是用厚料子做的,还是比很多贫寒学子要强的多了。
随着厚重的贡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守在贡院的兵士已经开始对举子们挨个查验搜身了。
虽然现在是举子中的一员,但贾珠当年也是帝王之尊,谁长了虎胆了敢搜他的身?
不过是如今身份转变,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忍了。虽然几次考试都有这个流程,但他还是十分怨念。
话说以前也没想过这么多,但随着考的次数多了,有时候也觉得思想在往奇奇怪怪的地方拐去。
这读书人想当官,首先得科举。科举吧,得挨过这搜身,还得挨过号房里蹲两次九天,什么尊严,那早都被踩在脚下了好不好。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实际情况是想做官就先得经这么一遭。且寒窗苦读多少年也不一定能中,可以说是历经磨难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贾珠挨过搜身裹紧了衣裳,领了蜡烛和试纸放在考篮里,进了自己的考棚。
只听“咔哒”一声,身后的门锁也锁上了。他铺好木板照例眯了一会儿,等着外面发试题。
随着锣声“哐啷”一声响起,贾珠迷迷糊糊惊醒,就看到把守门口的官兵将试题从考棚的上方递了进来。伸手接过试题,他先把两块木板归位,便坐着开始答题。
这会试同样分三场举行,每三日一场。三天后,贾珠出了贡院,又分别在二月十二、二月十五这两天进去考试。
三场考的试题类型,和乡试大同小异。所以他倒也不紧张,毕竟也提前演练过许多次了。
等到考完试那天,他虽然有点疲惫,但精神尚好。走出贡院大门,和一起来考试的李举人挥了挥手,就径直走向自家的马车。
上车舒舒服服地喝了热茶,垫了点肉饼,贾珠就铺开被子往里一钻,盖得严严实实。虽然人闭着眼睛,但脑子里还在想着接下来的事。
按常理,会试考完,举子们的试卷要经过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这些个过程。
这次春闱,听说大概有三四千人,礼部的工作量不可谓不大,眼下自己就是等着出成绩了。
不过会试通常就在四月放榜,到时候杏花盛开,所以嘛,人称杏榜倒也很是贴切。
思绪流转,一时想到冯紫英,又不由心下一乐:“那秘卷果然不灵,没一道押中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车外的晨星和车夫大山害怕扰了他清净,都没有交谈。贾珠双眼微阖,听着大清早车窗外的熙熙攘攘,思绪也越飘越远。
等自己回去了好好梳洗一番,美美睡上一觉,还是得把卷子默一遍,找人给看看心里才安生。
这次的主考是礼部尚书,其他副主考听说也没有李祭酒,那是不是可以请他帮忙看看自己的考试文章呢?
想到李祭酒,贾珠一把将被子蒙到脸上,心里突然有点想笑。这种“你不知道我晓得你想干嘛”,我还得故作不知、配合你表演的事,真是太有意思了!
回到家的当天,休息一番养足了精神,贾珠就把考试的文章默写了出来。第二天本想放纵一下自我,没想到又是到点就醒。
抱着被子,心里不由叹气:“朕现在真是享不了福啊!”眼瞅着睡不着了,他也就起来梳洗了一番。
早上先跟着两位师傅练武。通过小半年的坚持练习,如今他的剑法已经有模有样。
如果说开始想练剑什么的是为了给身体变好找个借口,现如今是真的喜欢练剑了。
可师傅却说他如今还是假把式,没有真正上战场见过血,这剑法也就是练练而已。
下盘还是不太稳,腿上恐怕也得多下点功夫。骑马射箭自己是老把式了,如今自然不在话下,倒是师傅不明底里,还赞他进境极快。
只是如今好歹是清秀少年一枚,为了不变成罗圈腿,每日里不过骑马在校场跑几圈罢了。
就是这身体与自己大不相同,主要是臂力太小,只能用着跟往日没法比的五斗弓。
好在吃了药丸子以后,耐力倒是提升了不少,坚持练一个时辰,胳膊也不会抬不起来。
但有些问题还是没法避免,比如这手细皮嫩肉的,练射箭伤手的厉害,以至于不得不打发晨星买了几个市面上热销的玉扳指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