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对话（二）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力天使的这个问题令真嗣感到十分的意外。他本以为使徒最有可能关心的大概是关于自己这个“异界灵魂”的事，还正想着要如何解释，却没想到它竟提出了这样一个颇具哲学意味的问题。

真嗣感觉有点头疼。倒不是说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对于一个穿越之前正处在互联网蓬勃发展的信息时代的青年而言，即使没读过多少正儿八经的哲学著作也能对这种话题侃侃而谈几下——而是他现在真的有些头疼，因为灵魂连接的沟通模式不仅需要极高的灵魂强度，其维持也需要不断消耗精神力，更何况对象还是力天使这样的强大使徒，即使有着初号机作为缓冲，留给真嗣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必须给出一个简短但又能够让对面满意的答复。毕竟要是可以通过和平方式打发走力天使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渚薰早已溜之大吉大概是指望不上了，初号机目前状态也不算好，在没有把握以雷霆之势一击拿下它的情况下，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吧。不然真打起来，且不说绫波和明日香的安全问题，第三新东京市肯定是要被拆得七七八八了，真嗣实在不想冒这个险。

如此紧迫的情况下，真嗣的思绪飞速运转，却不知不觉地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自己来到EVA世界的意义，或者说最终目标是什么？他还记得穿越之前自己还在抱怨着新剧场版的剧情安排，因此魂穿后便试着借原主的身份弥补心中的诸多缺憾，起先是与绫波丽和明日香两位少女的感情，之后是NERV的大家以及身边的同学们，再然后自己还发出“豪言壮语”——要于无尽轮回之中拯救这个世界。尽管“先知”的优势已经被逐渐偏离的剧情线给抹平，自己也没有多智近妖、料事如神的谋划能力，唯一可以依靠的不过是“偷”来的主角身份以及驾驶初号机的能力，如此看来自己的确有些不自量力了。可从结果来看，许多人的人生轨迹的确都因为自己的行动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SEELE的“人类补完计划”已宣告破产，EVA世界最大的危机第三次冲击（The Third Impact）貌似也有了化解的希望，曾经的“豪言壮语”竟真的一步步变为现实，自己的目标正由不可能正逐渐变为可能。

想到这里，真嗣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可能性。

可能性……简单的几个字让力天使陷入了沉默。

尽管不再传递出其他想法，真嗣的思绪却忍不住肆意飞扬。他回想起了系统曾透露出的那些信息，原生世界和次级世界的区别、“世界穿越系统”存在的目的、宿主的行动方向，他这时忽然有些明白那句“演化上的独立”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让整个世界重新获得走向不同未来的可能性！

不是某个所谓“位面之子/主角”，也不只局限于某个主角团队，而是整个世界……真嗣倒吸一口凉气，即便这“世界”所代表的对象缩小到了一个智慧种族或一种文明，那系统/宿主的所作所为对于这个世界的“恩情”都可算得上是无比深重了，而因此得到的反馈（世界之力）该是何其庞大？！设计并制造出这个系统的又会是些怎样的存在？它们借此收集世界之力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真嗣强行停下自己不断深入的联想，这已经不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宿主”能掺和的事了。不过正如他给力天使的那个答案一样，只要自己还是系统宿主，那么最终揭开这一切真相的可能性就始终存在，自己也就绝不会因为此时的力量尚且弱小而自暴自弃。

可能性，可能性……另一边，力天使“念叨”着这个词，随后像是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逐渐陷入绝望时猛然发现远方露出一抹象征希望的绿色，传递出的情绪波动一转成为难以掩饰的喜悦：哈哈哈，我明白了！

真嗣一头雾水：明白了什么？

当然是……力天使硬生生停下，刚才的喜悦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已如阳光下的泡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沉默中隐约透露出一丝敬畏与恐惧。

不能说吗？如此鲜明的态度转变当然逃不过真嗣的感知，但对于他的追问，力天使却以中断灵魂连接作为了回应。

这算是默认了吧……真嗣摩挲着下巴，正要细细琢磨其中的潜台词，心中突然警铃大作。抬眼望去，只见力天使浑身开始闪耀起淡淡的白光，形似人脸的骨质面具上两个黑色“眼洞”也冒出两点危险的猩红光芒，强大的能量场几乎瞬间就攀升至了巅峰。

不好！真嗣只感觉全身神经都在疯狂跳动，此刻力天使毫不掩饰地散发出的大概就是所谓的“杀意”了，原本无形的气场竟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了他的心脏。

使徒的动作之迅速超过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应，当力天使如饿虎扑食一般朝初号机冲来时，驾驶舱内的警报刚刚响起，明日香和绫波才正要有所动作，指挥大厅内的众人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除了真嗣。即使本身只是初号机的驾驶员，但真嗣的战斗意识依然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身体几乎在感应到力天使杀意的瞬间便做出了反应。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再去取肩部武器架内的粒子刀显然已不现实，情急之下真嗣屏息凝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初号机的右手上，原本均匀覆盖住机体全身的AT力场此时汇集在紧握的拳头之上，而后伴随着一团音爆云如出膛炮弹一般对准飞冲而来的力天使的红色核心轰去！

正所谓“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真嗣以机体的整体防御力大幅下降为代价换来这拥有超绝威力的一拳，其本意也只是迫使力天使选择回防，毕竟匆忙间打出的这一拳进攻路线太过简单直接。然而，事态的发展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面对初号机重炮般的全力一拳，飞冲而来的力天使竟完全没有要闪避或回防的意思，仍旧不管不顾地直挺挺迎了上来。

嗯！？这架势分明是来寻死啊！真嗣此时才意识到力天使此举有些蹊跷，不过为时已晚。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力天使的红色核心被结结实实地击中，前冲的势头也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软绵绵地倒在了初号机身上。

还在隐隐作痛的右手提醒着驾驶舱内的真嗣，这一拳绝无打偏的可能性，但他依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推了推趴在初号机上的力天使，就好像在试着叫醒一个睡着的人。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原本应该是使徒身上最坚硬部分的红色核心此刻宛如一颗被砸碎了的玻璃球，细密的裂纹爬满了本应光滑的表面，脆弱得像是随时都可能崩解成漫天碎片。

为什么……真嗣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几乎宕机。

鲜红如血的液体终于还是从一道道裂隙中汩汩渗出，力天使的躯体也从初号机手中滑脱，像被抽去了骨架般缓缓瘫倒在地。

“……能量反应消失，目标沉默……”良久，日向的声音才打破了指挥大厅中的寂静。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