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身在内,万物皆可食!
这便是饕餮食之法的霸道,无愧于体修路上的独步一时的绝学。
随着沈倦吞食地重水速度的加快,水涡内地重水的浓度也在不断稀释。
得益于此,他们在水中移动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
待到最后,已经跟清水无异的水流不到半刻钟就将二人送出了水涡。
幽蓝色的湖水,映衬着冷光。
水涡的另一头,并不是想象中的另一条暗河,而是地下湖泊。
两人顺着水流被冲出,跌落进湖泊中。
冰冷的水流瞬间包裹住两人。
渐渐的,徐佩宁身上的光茧开始软化,将人影显露出来。
七彩的头发,发梢端再添上一抹墨色。
淡蓝色的鱼鳞包裹着袅娜婀娜的身姿,修长的双腿尤为吸睛。
徐佩宁睁开眸子,低头看着自身的变化,面露迷茫。
“我……还活着么?”
冰冷的湖水寒冷而刺骨,明确的告诉徐佩宁,她还活着。
泡在水里发愣,过了好一会,徐佩宁也缓过神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质地柔软的鱼鳞上,用指肚抚摸,表面稍稍有些粗粝,但是很温暖。
就像是自己的肌肤一样。
是啊,自己是个鲛人。
徐佩宁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这样机械的泡在湖水中,眼神飘忽不定。
又是这样……
痛苦的记忆从尘封中破开,直愣愣的冲进徐佩宁的脑海中。
那年她八岁。
那年也是鼠潮来袭的一年。
那次鼠潮,比以往任何一次的鼠潮都更加猛烈,也更加残酷。
徐佩宁她爹正是天衍宗那一代的宗主,叫做徐龙象。
原本蛇骨窟中有将近二十个宗门,而那次鼠潮过后,只剩下不到十个。
在鼠潮的最后时刻,漫天铺地的硕鼠如同潮水般涌来,猩红的眼瞳在漆黑中构建出一张星罗棋布的地图。
所有人都在奋战,血液四溅,嘶喊震天,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无头尸骸。
徐龙象做了一个宗主该做的事。
他战死了。
手持长枪的背影弯了下来,单膝下跪,长枪立的笔直,仿佛要刺穿苍穹。
娘亲梨花带雨,抱着她跳进了暗河中,也是在那天,徐佩宁首次觉醒了鲛人血脉。
最后她从水里漂起来了,娘亲却永远沉进了水里。
她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有鲛人会溺死。
几丈高的暗河,连八岁的她都能挣脱出水流的桎梏,逃出生天。
直到长大后,徐佩宁才醒悟过来,娘亲是自己沉下去的。
在鲛人族中,殉情不是古老的传说,而是对爱情永不背弃的诺言。
落日沉溺于橘色的海,晚风沦陷于赤诚的爱,至高的爱,是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崇尚自由,追求浪漫的鲛人族不论男女,一生都只有一个配偶。
早在徐龙象战死的那一刻,徐佩宁的娘亲就已经没有生的念头了。
所以她永远留在了河底,将年幼的小佩宁独自留在冰冷的河水上。
这次又是这般,只有她活了过来。
无端一股悲戚浮上心头,她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叶小舟,飘荡在孤独的大海上。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就这般,孑然一身。
迷惘的看着洞顶的石壁,有萤石深藏其中,散发荧光。
……这好像是,人为镶嵌进入的?
徐佩宁心中想到。
但她没有多想,就这般泡在水中,随波逐流。
她甚至想不回天衍宗,就独自一人待在这里,直到死去。
不过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徐佩宁扼杀苗头。
她答应过爹娘,要保护好他们的家。
她要带着爹娘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守护他们的家。
于是乎,徐佩宁拍了拍自己的脸庞,重振旗鼓。
她双腿轻摆,跃出水面。
水花溅射,被身上鱼鳞散发的光芒映射,灿若星河。
脑子逐渐清晰,徐佩宁抛弃心中无用的软弱,那个清冷的大师姐又再次归来。
“师弟,你死的好惨啊。”
想到昏迷前沈倦的凄惨模样,徐佩宁心中悲伤。
怕是现在,师弟已经彻底被地重水压成肉糜,尸骨无存了吧。
突然水面一阵掀起一阵波澜。
徐佩宁心中警觉,立即转身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具玉石般雕刻的身躯从水中浮现,随后顺着水流从徐佩宁身前漂过。
徐佩宁:......
看着沈倦,徐佩宁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师弟不是没了吗……
见着沈倦马上就要从自己身前漂走,徐佩宁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拉。
肌肤相触,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徐佩宁不由得脸色微红。
尤其是在两人的衣物都被地重水冲走的情况下。
不过此前两人已经接触过很多次了,徐佩宁很快就适应过来。
在这个残酷冰冷的阴冥天,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拉着昏迷的沈倦,徐佩宁四肢轻摆,在水中游动,如同翩翩起舞,一举一动都充满着美感。
身上裙状透明带如同片片轻柔的衣袂,徐徐飘下。
如芦花,似柳絮,像轻悠悠的鹅毛,无尽无休地飘着,飘着,宛如那美丽地银蝶在院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湖泊不大,徐佩宁很快就游上了岸,但是将沈倦拖上岸的时候,不免有些接触。
尤其是徐佩宁背后两侧长着的半透明皮质翼,完全张开足足有一丈来长,几乎将沈倦整个身子都给覆盖住。
有些东西是受不得刺激的。
偷偷瞥了一眼,徐佩宁脸庞腾的一下布满了红云。
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她又没看过不正经的书籍,也很少跟同龄人交流,对这事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慌张的将师弟直接扔在地上,徐佩宁便不管不顾,找个探查四周,保证安全的借口就逃之夭夭了。
走在冷硬的沙砾上,脚下拖着的鳍翼黏乎乎的,上面沾满沙砾,让徐佩宁很难受。
但她没有办法,一旦褪去鲛人模样,不着衣物的她,就不得不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了。
穿行数百步后,徐佩宁眼前出现一个巨石搭建而成的平台。
其岩壁竖直,上下平滑,有明显的斧凿刀削的痕迹。
再远处,石壁上开凿出洞穴,里面置放着床桌,还有几座木架格。
这里应该是某处先人开辟的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