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变的是记忆,人早已来到了未来。

“好吃吧奶奶?”

“好吃,好吃。你快吃,面条都坨了。”

“再吃一口吧。”

“奶奶真吃不动了。”

老太太用枯槁的手捂住嘴巴,摇着头,看样子是怎么也不愿意吃了。

见状,王谨墨收回了筷子,将那口肉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味道其实没有多么好吃,和吃过的卤菜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还咸了点。

得拌到面里才能冲淡几分咸味。

“这个田螺你多吃点,都是你的,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的。”

王岭辉把那袋田螺又朝着儿子的方向推近了些。

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什么举动,让王岭辉认为自己的儿子喜欢吃田螺呢?

也许是王谨墨小时候没吃过这个东西所产生的好奇心,让王岭辉误解了。

王岭辉的眼中带着几分期待,或许还有几分微不足道的想弥补过错的意思在里面,让本想拒绝的王谨墨止住了话。

推回去的动作变成从袋子里夹出一个田螺,用牙签挑出里面小得可怜的肉,吃下去的时候还能嚼到几粒没洗干净的砂石。

王谨墨皱了皱眉,想吐出来却不想当着奶奶的面浪费粮食。

硬着头皮将砂石和肉丝混杂的东西吞咽了下去,目光也没再看向这袋田螺。

“再吃点吧。”

“……”沉默片刻后,王谨墨还是说道:“我不喜欢吃田螺。”

王岭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手不自觉地轻微颤抖起来:“以前你吃了好多,我以为你挺喜欢的。”

“那就是你理解错了。”

王谨墨语气稍稍冷了几分,这个血脉上讲,是自己父亲的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真正尝试去融入家庭,哪怕到了现在,也只是按照自己以为是弥补的方式来安慰他自己。

“小墨,你爸他……”

“没事奶奶,面条挺好吃的,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王谨墨知道奶奶会说什么,但他不想听,也听不进去,所以打断了她。

“那你好好吃饭吧,你爷爷以前老是说‘食不言寝不语’。”

“好。”

狭小的屋子里只剩下王谨墨吸嗦面条的声音。

沉默,像是一块压在所有人心中的大石头。这石头在每个人心中都不一样,或是平坦巨大,遮天蔽日一般将心灵笼罩;或奇形怪状,石头锋锐的边角将心割出一道又一道划痕;又或是一块空心的石盒,心脏在这一方小天地自私地跳动,不愿去理解石盒之外或者接受石盒之外的一切。

最后一口面被咽进肚子,王瑾墨从兜里掏出心相印的纸巾,取出一张纸,把嘴擦了个干净。

老太太沉默着站起身,将桌子上剩着不少汤汁的碗端走。

“奶奶我来洗吧,你快去……”

不等王瑾墨把碗抢过来,老太太便已经将碗里的汤汁倒进泔水桶里,随后在旁边飘着泡沫的盆里洗了起来,“你别洗了,我怕你洗不干净,咱这和城里不一样。你去歇会去。”

王瑾墨接不上话,总觉得奶奶的话里有别的意思,却也一时察觉不出来,也就没再和老太太抢活,说道:“那我去外面透口气。”

“去吧去吧。”

老家的天总是黑的很快,太阳像是急着下班,才六点左右的时间,就已经下去了半张脸。

留下如火般的红,将天际烧成了梦中的场景。

推开狭窄的门,这门的年纪和王瑾墨差不多大,吱呀作响,发出了被岁月长久侵蚀的声音。

他走到门口,顺手拉过门角处放着的小木凳坐了上去。

这木凳,还是小时候看着爷爷一点一点切割木板,打磨……然后再亲手用钉子钉好的,这么多年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牢固。

紧着他的后脚,身后老旧的木门又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家里的狗呢?”

从屋子里刚出来的王领辉一愣,忽地挠了挠头,“哎呀那狗早就病死了。”

王瑾墨没接话,自顾自地打量着院子。

想从童年的记忆中找回一丝熟悉的影子。

只是院门旁,靠墙搭建的狗窝里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锈了的铁盆继续受着风吹日晒。

目光偏移向右边,院子内深处,那正对着茅厕门口,用一堆捡回来的废木板和塑料瓶搭建起的鸡窝里,同样是没了闹人的“咯咯”叫。

这砖墙许是已经受够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日晒,雨淋霜打,罢工似的弯下了腰。

若不是有几根枯死的枝干抵着墙腰,怕是已经睡倒在地了。

一切和记忆里的布局出入不大,可总感觉少了很多东西。

感觉,变了很多很多。

“这墙不修一下吗?”

王瑾墨忽然开口说道。

王岭辉一愣,用着无所谓的语气回道:“哪有钱去修它,就这样放着吧,这树干还能撑着几年。”

“啧……”王瑾墨皱了下眉,不知哪里来的情绪,就是十分不爽这个男人无所谓的态度。

无名的烦躁萦绕着心头,促使着王瑾墨摸向裤兜里的烟盒。

抽出一根烟,娴熟地叼在嘴上,打火机刚点着,忽然想起身后的男人也是抽烟的。

于是递出了敞开的烟盒,问了一句:“还抽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