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宿营

心中默默盘算,郭景又来秉报,说是偶遇商队,还是太原老乡,问他能不能同行。

既然是郭太守的同乡,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还和郭景熟识,也算知根知底,耿成就没有拒绝。

一路无惊无险,黄昏之际,车队恰好到了白泽。

耿成了解过一些,知道汉武帝曾在这里置盐官晒盐,当时赤地十数里,有如雪原,故而得名。

但不想,景色竟如此之美?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天边仿佛着了火,漫天的云彩被烧的透红。

而偌大的湖面就像一块镜子,将景色一丝不苟的收入湖中,美的如梦似幻,仿佛仙境。

成群的野雁在湖中游荡,个个肥头呆脑。几只白鹤在湖边渡步,看到人过来就停下脚步,开始扇动翅膀,随时都能振翅高飞。

湖西是大青山支脉马头山,满山松柏,苍劲葱郁。数道河流潺潺而下,如一条条玉带。

隐约可见烽燧耸立。

眺望一阵,耿成狐疑道:“为何马头山上多为烽燧,长城却是时隐时现,难道是断了?”

郭景笑了笑:“并非断了,而是本就如此。只因山中河谷极多,水道极密,一下雨就会发洪,是以这一段城墙时断时续,大都只在谷中建以壕堑,而后予山巅立燧……”

怪不得!

耿成点了点头,又左右看了看,发现车队早已停下,有兵卒卸下营帐,搬往大湖西畔一座像蘑菇一样的地垒山上。

山上有一座烽燧,但并不见有烽卒,燧下也长满了野草,想来已荒废日久。

既然是山,马车肯定是拉不上去的,兵卒只能将马卸下来,再牵着上山。

郭景甚至不辞劳苦,又令兵卒腾空了十多辆粮车,连推带抬的弄上了山顶,摆了一座圆型车阵。

不是一般的麻烦,但耿成并未多嘴。

此处居高临下,视野极佳,且西边临山,东边邻湖,等于左右都有天然的屏障。

而白登道又在大湖与烽燧之间,左右数里、上下数十里皆为冲积而成的平地,不但通畅,还极为开阔。

将营扎在这里,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守不住的时候逃起来也方便。所以这宿营之地选的极有水平,就算是积年带兵的老将也绝对挑不出毛病来。

只此一点就能看出,郭景熟知兵法,而且不是一般的谨慎。

谨慎点也好,毕竟中午障丞才说过,最近经常有小股胡匪入境抢掠商队,不得不防。

“不错!”

耿成由衷的赞了一句,又往湖边一指,“那就是你老乡?”

他指的是驻扎在湖边的那支商队,离这里不远,也就百多步,此时正在立帐。

车驾不少,足有五六十辆,在外围围了好几圈。人也极多,至少也有五六十,随着人影幢幢,时不时就有寒光闪动,说明带的兵器也很多。

“对,是大陵(属太原)彭氏,主事彭方曾率乡丁予沃阳(雁门边县,属西部都尉府)戍边,我那时任候长,故而与他算是旧瞭。方才他特意送来五只剥好的肥羊,又托我求你,看明日能否准他拜会……”

“拜会,何事?”

郭景一副过来人的神色,“塞尉新官上任,凡出塞互市之客商焉有不交好之理?想来彭方就是为此而来,明日定有重礼送上!”

这倒也能说的过去。

边境障、塞不仅负责候望瞭敌,还有缉盗、稽私之责,类似后来的边防检查站,这商队主事想巴结自己实属正常。

“送礼就不必了,等明日启程,你将他请来,我有些事要请教请教……对了,我看湖边车驾不少,拉的都是什么?”

“帛绢、麻布、陶器、麻油……大致都是此类!”

“到鲜卑换什么,牛羊,皮毛?”

“除了这两样还有马匹,利最厚!”

耿成暗道了一声果然。

冷兵器战争,又如何离得开战马?

不过这玩意死贵死贵,远不是耿成现在就能考虑的东西。

打个比方,这三十多辆大车中的粮食共有五吨,大概是这个年代近三百亩良田一年的收息,足够一千丁壮吃用一月。

但如果用来换战马,撑死了也就二三十匹,而且还是最差的那一种。要是上好的战马,也就是主将骑的那种高头大马,估计也就四五匹!

四五匹马够干什么?

所以,任重而道远,他也就是畅想畅想……

二人闲谈之际,兵卒就扎好了营。专有伙头兵负责饭食,将商队送来的五只羊料理干净,煮了几大瓮羊汤。

这个时代的调料主要是盐,加工工艺比较简单,所以带着很重的苦味。耿成只是就着羊汤啃了一块粟饼,而一伙兵卒却吃的满嘴流油,大呼美味。

等用过饭食,太阳已经落山,耿成便令兵卒早早休息,又叮嘱郭景不要大意,多留几个夜哨。

连着赶了六七个时辰的路,兵卒早已疲惫不堪,入帐后就沉沉睡去。

郭景安排好夜哨,又叮嘱一番,才回了自己的营帐。而耿成则宿在厢车里,比帐蓬舒服多了。

但不知为何,耿成总是有些心慌,所以辗转反侧好久。直到更卒敲响了子时的绑子,他才算是有了些睡意……

夜色渐深,慢慢起了风,拂过松林时发出“沙沙”的轻响。

月隐星稀,山岭间幽暗阴沉,两处营地中也熄了灯火,就只有几盏旗杆上的灯笼随风晃动。

白泽西畔就是马头山,长城时隐时现,每过十里左右,就能看到亮着灯火的烽燧。

过了大泽,往北约五六里就有一座烽燧,几个披甲的兵卒守在亭外,亭中却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具尸体,地上血迹殷红,屋内腥味扑鼻。

瓮、罐、盏、盆碎了一地,粟饼、肉块滚的满地都是,一看就知正在用饭之时,突然间发生了打斗。

一个男子倚墙而座,大概三十出头,生的傍大腰圆,满脸横肉。手中还握着一只酒囊,时而呷上一口,但脸上却尽是愁色……

烽下传来一阵马蹄声,也就片刻,一个军将快步走进燧亭:“部候,肥羊来了,果然驻在了白泽!”

部候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百多辆车驾,确实称的上肥羊,但偏偏是大陵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