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失联

细胞委员会工作进展很顺利,而余非现在每天就盯着周亚文,他要审问犯人进行‘细胞异化’,余非就听审。

自己本来就是负责文言工作,周亚文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每次都让他从旁听审,还要忍受时不时的嘲讽。

唯一让余非疑惑的问题,那就是华界区委委员符昌言不在华界南区看守所,也不在其他警察局看守所内。或许符昌言被周亚文藏起来,唯一能让周亚文背着余非将人藏起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符昌言可能已经叛变,不是被周亚文藏起来,而是已经进入组织。

之前打入组织的黄若才只是替死鬼,符昌言身为中层领导人员,比起一个低层人员更值得利用。

余非急切的想将这份情报传递过去,可他的直接领导人林业佟并没有现身,而自己又不知道其他同志。

······

暮色四合,彤云向晚。

余非一个人坐在河边长椅上,已经黄昏,可是依旧没有等来林业佟的接头。今天是每个月唯一一次接头,可余非任然没有看见林业佟。

接头时间固定,每月二十号下午,在华界南区舟山路与租界交界处,河边的长椅旁。

可是林业佟并没有来到这里接头,余非不死心的想去他家。可已经是傍晚,租界巡捕不允许进入,余非无奈只能返回。

第二天余非前往租界内,林业佟家里大门紧锁,之前留下的记号还在,说明没有人进去过。

林业佟消失了······

时间一天一天消逝,在没有林业佟的领导下,余非与组织完全中断联系。

自从得到‘细胞计划’一部分人员名单后,长达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林业佟消失的无影无踪。余非好几次去他家,也曾在每月固定时间等待两次,从未见过。

立春小组是中央特科亲自掌握的一条线,也是直接向特科汇报工作。即使余非找到苏省地委或者沪上地委组织,可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余非的身份,等待他的只有一颗终结生命的子弹。

党调室没有得到林业佟被抓捕的消息,华区的监狱,警察局的看守所,余非随着委员会工作都去看过,没有找到林业佟的身影。

难道是被巡捕房抓走,可是自己是亲自送他离开租界,为什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余非也明白什么是‘风筝’,失去与组织的联系,并且还要为敌人工作,将一颗一颗病变的细胞注射进组织体内,谋划细胞病变,一举消灭组织。

从接头地点回来,走在街头,余非从一个卖报的小孩手里买了一份中央日报,拿着一份报纸失魂落魄走在街头。

报纸上是中央苏区遭受重大损失,已经岌岌可危。唯一让余非感到兴奋的新闻是福建事变,第十九路军决定反抗起义。

在调查室,余非能得到很多报纸上看不见的情况,福建起义军内部已经有人被收买,将作战计划和行动方案全部告知。国民政府已经调集兵力平叛,连校长都亲自前往督战,事变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暗中在地下破坏的人正是蓝衣社特务处的人,听说连戴春峰都亲自前往,几乎动用全部人员。

所有的情况都指明一个方向,斗争似乎已经结束,以起义军的全面失败即将告终。

不过起义军牵制住围剿苏区的国民政府军队,让苏区能够喘息一段时间,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

失去林业佟,失去与组织的联络,成为一只风筝,余非内心在动摇。

就当‘惊蛰’从未存在过,就当自己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混蛋。林业佟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就是一个特务而已。

告别漫长而又没有结束日期的潜伏生涯,重新以‘余非’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当‘惊蛰’已经死了,就当进入组织时所宣誓的誓言只是一句口号。

结束吧,可以吗?

余非将报纸丢进垃圾桶里,随后被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孩从桶里翻出来,轻轻将褶皱铺平,交给那个卖报小童。

卖报童从腰间的挎包里取出一块杂粮饼,撕下一块拇指大小的杂粮饼交给流浪孩童,继续沿街叫卖报纸。

随意坐在路边商店的橱窗前,余非挥手叫来那个流浪孩童,后者踩着光脚怯懦的走来,双目中都是害怕。

已是冬日,路上的人都穿着棉衣,可是这个小孩却赤脚,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衣服内塞满用来防寒的稻草。吸了下鼻子,耳朵被冻坏,结痂的伤口裂开,丝丝淡红的鲜血溢出。

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余非伸手想要交给他,目光忽然从不远处的巷子口看见几个半大的孩子。流浪孩童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半大孩子,却发现余非手掌没有张开,铜钱还在他手里。

余非知道,自己给他钱,那些钱也不会让他饱腹,会被藏在巷子里的大孩子抢走,最后留下的只是伤痛。

“跟我来。”

余非起身向前走,身后的流浪儿惊慌失措,在原地等待几秒钟,又看了看巷子口威胁自己的人,局促不安跟上余非的脚步。

走了半条街,余非在一家卖生煎的小店门口停下,买了两袋子生煎。

流浪儿看见锅中的生煎咽下一口唾沫,香味飘散四方,清澈的眼珠子怯生生落在余非手中那两袋子生煎包。

“想吃?”

流浪儿点点头。

余非面无表情将生煎包递给他:“在这里吃,没有人会打扰你。”

抢过生煎包,流浪儿没有听余非的话,赤脚在马路上狂奔,跑到那道阴暗的巷子口将怀中生煎交给那几个半大孩子。

余非看着他被人踢翻在地,眼神哀求着让他们给自己一些,可得来的却是一顿打。最大的孩子如同施舍般的,从袋中取出一个生煎丢在地上。

流浪儿不顾一切,趴在地上,拿起生煎包吃起来。

看见这样一幕,余非很不解。

如果在自己面前吃,吃完之后会被打一顿,交给那些大孩子,同样也会被打一顿,同样会被打,为什么把食物交给他们?

噢。

余非若有所思,可能吃上一个包子,被打一顿不会死,而吃上一顿饱餐,被打一顿可能会死。

巡街的警察穿着厚厚的警服走来,看见巷子口正在分食的孩子,挥舞警棍将他们驱赶进更为黑暗的巷子。

趴在地上的流浪儿全然不顾一切,烫嘴的生煎包,鼻尖传来的香味让他忘却一切,直到一记警棍让他痛苦的趴在地上,重重一脚将他踢翻。

他很珍惜那个生煎包,只吃了一小半,可剩下的生煎包已经掉落手中,被巡警狠狠踩踏。在巡警的叫骂声和警棍威胁下,流浪儿看着巡警脚下的生煎包念念不忘,扶着墙缓缓走进巷子深处。

余非从口袋里掏出铜板:“再买一袋。”

老板熟练的将生煎包丢进纸袋里,收走铜板找零。

拿着生煎包,余非走向那个巡警,路过时伸脚将他绊倒,被绊倒的巡警一脸迷茫,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警棍。

“嫌命长,居然敢绊我?”

“长官,对不起。”

当巡警爬起来时,余非已经跑进巷子里不见踪影,被绊倒的巡警愤怒的挥舞警棍,骂骂咧咧拍打身上的灰尘,继续巡街。

走进黑暗的巷子,余非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被打的流浪儿,他蜷缩在一个用烂木头搭建的窝棚里。

当余非出现时,流浪儿害怕的向身后退却,只是他的后背早已与墙壁紧贴,没有退路。

把生煎包放在他身前,余非默然走开。

能怎么样,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