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得到准确的消息,在海塔公园上的湖心亭里找到她时,她正像舔舐伤口似的猫在低声呜咽。这让本来对她离家出走而大为光火的我顿生怜悯。是的,作为母亲我本应在她最需要体谅安慰的时候,用母爱来为她构建最后一道屏障,但现实却是我赶她出门的。尽管她是那样的出言不逊,但我作为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亲人,作为她的母亲,我的做法也是有失偏薄的。所以当我走到她的身旁时,我试图用母爱的力量和她进行有效地沟通。
“欢欢,你看都什么时候了!气还没消呢?你最喜欢吃的西红柿鸡蛋面都给你做好了。要不你先回家吃点面,咱们边吃边聊?”
“和你?我想大可不必了。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傻孩子?怎么还在生妈妈的气呢?”
“怎么可能?我早就没有气了!这里挺好的,我只是不想回家!”
听着她用同她那死去父亲一样像骡子似的倔犟的口气中,可以判断出她并不是像口中说的那样不生气。于是,我继续说道:“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还记仇呢?更何况我还不是……”因为我刚刚将那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的话递到嘴边,便意识到我正要说的这句看似客观陈述事实的话在她看来是如芒在背的。所以我将话头一转说:“更何况我还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还能像对待阶级敌人似的咬住不放呢?”
“呵呵,是啊!你还把我当做你的女儿啊!我还以为你把我当作和你毫不相干的外人呢?”
“这~这怎么可能?你这辈子不管你走到那里,不管你干什么你都是我的女儿,我和你父亲唯一的女儿啊!”
“多亏你记得这么清楚!那你为什么连父亲的葬礼都不让我参加?让我见父亲最后一次的机会都不给?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配做我的母亲!”
尽管当我再次听道她那出言无状的言语时,我真想教训这个无礼的丫头。但出于丢脸不能丢在外面的缘故,我还是强忍住怒火没有和她争执起来。于是,我说:“尽管你可能会因这件事记恨我一辈子。但我自己的苦衷,就是不能因为这件事儿,影响你在高考时正常的发挥啊!”
“狡辩,多么拙劣地狡辩。你有没有想过这次高考不理想,我可以复读,明年我还可以重新参加考试啊!但我就这么一个父亲,你却~连让我见上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嘛!多后悔吗!”
“对不起,这是我的不对。这是我这个作为母亲的失职,我承认在往昔我和你的父亲在决定做某些事情时,从来没有征求或是在意过你的意见。但正如之前我自己一直向你表达的意思一样。我们给你做出的抉择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痛苦,为了让你在将来过上比我们幸福的生活。只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原来你——不再是那个害怕走夜路而蜷在我怀抱中痛哭的爱哭鬼,不再是那个整日围着父亲要泡泡糖的小馋虫,更不再是那个为了戴上蝴蝶发卡而当街哭闹的小混蛋了——真的长大了。但即便你可能对人生、死亡、或是爱情有着自己成熟且老到的思考,我还是恳请你,咱们先回家吧!毕竟争吵真的不是人们之间最有效的沟通方式——这是我在你的父亲临死前他亲口对我说出“我始终是爱你的”那句话后顿悟到的。”
果然不知是沟通起了效果,还是什么缘由,欢欢终于决定在黎明前跟我回家了。那一刻乍泄的朝阳刚刚从鱼肚白般的晨雾中探出头,我便在那个尽显颓败的家门口遇到了昨晚过来的小包。他还穿昨夜的衣服,尽管他的面色尽显苍白——或许这是一夜未睡的征兆。但他却没有一丝困意,反而一见我们回来,他便以往昔的样子快步走上前来。我问他:“不是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吗?”
他嘴角微翘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我走上前去和他试着交谈时,他却走到欢欢跟前说:“欢欢,这里有件你父亲生前托我在网络上给你买的东西。”
说完便从衣袋中拿出来放到欢欢的手中后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