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开业,如今虽然也是满座,可整间酒楼都是寂静无声,整个一落针可闻。
那些上了菜的桌子,食客吃东西都是静悄悄的,尽管眼中忍不住的赞赏,可没谁敢开口说上一句,当真是难受的很。
当然,三楼而言还好些,毕竟四大包厢都很大,隔起来也就远了些,此时梦回包厢内,开国公常升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傅叔,陛下先前说您老养了一个好孙女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傅叔哪位孙女要和天家结亲?”
傅友德一直处于懵逼状态,闻言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傅某膝下倒有三个孙女,大孙女已经嫁给英公侯府,二孙女傅姗如今已和怀远侯府议亲,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订下亲事,三孙女如今方才八岁……陛下此言,傅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那倒是奇了。”常升摇了摇头道:“陛下行事向有成法,自然不会无的放矢,但是在小侄看来既然陛下如此说,必然有因,颖国公府想必有好事上门呐。”
“但愿吧。”傅友德有些怅然,对于他而言,伺候洪武大帝,只要不是祸事那就该烧高香了。
“陛下此番出宫,显然是为这酒楼开张而来,此酒楼又是凉国公外亲产业,而陛下还带了熥殿下,世叔觉得,陛下是不是暗有所指?”
傅友德蹙眉道:“最近金陵城里谣言纷纷,陛下已经下旨抓了十几位言官入了诏狱,傅某觉得值此风口浪尖之时,还是谨言慎行为是。”
“世叔说的是。”常升拱手道:“熥殿下再过几个月便已十六,想来也是该议婚了,世叔你说,陛下是不是打算让珊侄女给熥殿下为妃,那可是太孙妃,以后可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
傅友德其实已然考虑到了这一层,闻言也忍不住心头火热,可还是冷静道:“可能性不大,我那孙女过完年都十八了,陛下想来不会给熥选一个比他还大的女子为妃。”
“这谁能说的准呢?”常升呵呵道:“来,世叔尝尝这道一品锅,当真是鲜美绝伦,食之口齿生香,这家酒楼不愧天下第一鲜之名呐。”
桃夭包厢内三兄弟自顾喝着闷酒,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朱棣点拨了一下,秦晋两王才算回过意来,老爷子带朱允熥来,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这谁能甘心?
但是老爷子多年积威,三兄弟未得召见,谁敢去当面问询,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满满一桌珍馐,却是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大王。”在门口蹲守的侍卫进了包厢走到燕王身边低声道:“陛下现在见的是宋国公府上的二公子冯毅。”
“冯毅?”燕王朱棣眉头紧锁念道。
侍卫道:“冯二公子是在陛下进了惊鸿包厢以后主动拜见,过了没多久,冯二公子出来又带了一件物事进了去。”
秦王和晋王两人如同猫抓心一般难受,宋国公府上的一位公子哥竟然能去主动拜见老爷子,这事怎么着都透着诡异,似乎老爷子此番出宫就跟特意来见这个冯二公子一样,可是这……怎么可能!
燕王凝着眉头,还记得道衍曾经和他说过冯毅,言称若能招揽当招揽之,若以后可能为敌,当早除之。
朱棣从来没有在意过这句话,现在看来这冯毅远远没有表面上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换句话说,他竟然看走了眼。
“这个冯二公子小弟知道。”燕王开口道:“此人名叫冯毅,最近在金陵城中凭借一诗一词和两首曲子已是声名鹊起,尤其是那首《石灰吟》恐怕是深得父皇之心呐,此番出宫召见一下也算不得稀奇。”
“竟然是他。”秦王,晋王顿时恍然。
燕王冷笑道:“父皇的心思高深莫测,明马执杖也好,故布疑阵也罢,小弟我算是看透了,既然有些东西争也争不来,何苦还滞留在京城给父皇添堵,明日小弟便回北京去。”
秦王晋王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叹息,大哥死后,他们等了几个月也没等出个结果,如今看来确实是他们心生奢望,但是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那么甘心呐。
一句话,储位一日没有尘埃落定,老爷子又没赶他们回封地,谁就敢保证储位就不会落在自己头上,自己要是走了,让老爷子误以为他们自己放弃了,岂不是冤的慌……
不能走,储位一日不定,便赖在京城一天!
惊鸿包厢内,朱元璋盯着冯毅道:“你小子能写漂亮的诗词,还能写一手好文章,勉强也算是个有才的,出身将门,心向武事,若能沙场建功,便是个文武全才,只可惜心思没用在正道上,大好的人才,满肚子的心思用在商事上,尽管弄的有声有色,可终究是入了末流。”
“回陛下,富国方能强兵,民富才能国强,商贾之道虽是末流,可只要商贾能心系百姓,国家,做个善商,义商,那么国家便应该鼓励为是。
就好像臣一样,虽然走了商途,固然也是想着能富裕己身,但是只要国家需要用度,臣就算是散尽家财也是无怨无悔。”
朱元璋微怔道:“你当真这么想?”
“臣句句发自肺腑,陛下当面,更不敢有半句违心之言。”
朱元璋呵呵道:“朕曾有言告谕廷臣:四民之中,士最为贵,农最为劳。
士之最贵者何?读圣贤之书,明圣贤之道,出为君用,坐亨天禄。
农之最劳者何?当春之时,鸡鸣而起,驱牛秉耒而耕,及苗既壮,又须耘薅,炎天赤日,形体憔悴。
及至秋成,输官之外,所余能几?或遇水旱虫蝗,则举家遑遑无所望。
今居官者不念吾民之艰,至有刻剥而虐害三事,无仁心之甚。
你这小子虽然混账了些,但有这份心,朕倒是很欣慰,不过偌大的大明还看不上你做商贾赚的这点散碎银子。
真要到了跟商贾伸手的地步,那国朝得窘迫到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