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八年夏,太子年十七,提前行冠礼。
农历四月十五,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太子加冠,元帝亲赐字景行。
谢恪出征,与西齐僵持不下,而周旋数月之久。
后与主将各率骑兵五万,步兵转折踵军数十万,分别出定西齐两城。
深入西齐边境,寻歼主力,于西齐边城中消灭主力七万余人,追击西齐军直至两城,直逼都城而还。
然直逼都城时,他与主将里应外合。率先领亲兵深入西齐内部,而后虽顺利接应,却因寡不敌众,背负重伤。
果不其然,西齐兵败,果断投降。派使者出使南梁,自愿割地求和。
南梁大获全胜,顺利班师回朝。
这一来二去,数月之久,谢恪未赶上太子加冠。
五月初七,西梁大军回朝。
西梁大获全胜,元帝喜不自胜。直言要嘉奖三军,主将更应好好赏赐。
正好,大捷赶上太子及冠半月有余时,陛下下旨赐婚。
战报传来时,是元帝下旨赐婚后一天。
元帝觉得这是双喜临门,脸上止不住的笑。
却听说谢恪重伤,担心不已,直说军医不如宫里的太医,硬生生将半数太医送到了大军前。
太医火急火燎的赶过去,结果根本没看见谢恪。
谢恪重伤,不便骑马。却在太医到达前一天听亲兵道,主上下旨为太子赐婚。
赐婚的对象竟是谢府嫡女谢宜!!!
怎么会……原来,还是来不及吗?
谢恪不顾伤,给主将留下口信,带着亲兵一路直奔长安城。
即使他紧赶慢赶,回来也需数日之久。
等他到长安城已是三天后。
只怕,圣旨已经到临安谢府了。
谢恪一到长安城,便径直进了宫。
宫人报谢将军回来了,元帝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怎会如此快?莫非,出其他事了。
不料等他走出来,看着眼前的谢恪心疼不已,他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姿绰约。
脸色苍白无力,一看就是重伤未愈。他怒道“太医呢?怎么回事,朕不是吩咐过一定要治好你的吗?”
元帝一把搂住谢恪,谢恪却笔直的跪在地上,拱手叩首“臣拜见主上!”
“快起来,还拜什么?”元帝一把拉起,连忙喊道“快去传太医,快……”
身边的侍官连忙跌跌撞撞出了大殿,生怕慢一点。
元帝心疼的看着他,“怎会这般?”而后又朝身边的人吼道“看着做甚,还不快赐坐!”
“是,主上”老侍官连忙拿了个垫子,生怕热到怒火中烧的主上。
元帝准备拉谢恪坐下,谢恪又跪起道“主上曾许诺臣,会应臣所求,如臣所愿。”
元帝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
现下难道不是伤最重要,莫非他这边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另有所求?
“主上,太医到了!”内侍带着太医走进来,看着两人额头直冒汗,就知两人是一路跑过来的。
想必是怕元帝治罪。
元帝不答所问,对太医道“快过来看看呀,杵那做甚?”
“是,是”太医连连答应,立马过来诊治。
不料,谢恪却不配合。太医也不敢多问,还好元帝开口了“承谦啊,先让太医看看,此事稍后再议!”
谢恪又是一拜“主上,臣不愿,请陛下回答臣是否如此?”
元帝见他坚持,也劝不动,吩咐道“殿外等候。”
太医极其众人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元帝谢恪内侍首领三人在殿中。
元帝呼了口气,开口“你所求为何?”
元帝实在不知他到底要什么,这般神色从前从未见过。
谢恪叩首于地,长拜不起,开口道“臣请主上收回成命,放过臣妹!”
元帝不可置信,言词威吓道“抬起头,看着朕再说一遍!”
谢恪抬头看了元帝一眼,而后依旧声音浑厚“臣恳求主上开恩!”
元帝脸色不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要占着朕的恩赐便如此放肆!”
谢恪跪在地上,不肯低头认错,依旧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元帝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踹了他一脚,也顾不得他身上有伤。
这一脚下去,只怕伤又重了不少。谢恪不动声色,倒了又直起来跪着。不言语,只等元帝开口。
“竖子!”元帝背过身,猛吸一口气,而后开口“朕是皇帝,岂能这般随意,更何况朕已经昭告天下谢宜是太子妃,岂能说改就改,这会子,只怕圣旨都送到临安城了”
元帝迟迟等不到他开口,只得转过身蹲下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婚事怎的就你有意见?”
谢恪不管不顾,依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又一拜道“臣恳请主上收回成命!”
“你……”元帝气得不知所言。
而后谢恪看着他气不成声的样子又加了把火,“是主上你说,等臣大捷归来,会让臣如偿所愿的。”
他顿了一会儿,接着说“臣所求,便是如此,望主上守诺!”
“这赐婚之事可不是儿戏,这太子妃是储妃,是未来的国母,天下女子的表率,断没有随意更改的道理。”
元帝放慢语气,轻声细语劝到“你若有其他所求,朕都依你,此事不必再提。
谢恪见元帝言词激烈,不会轻易松口,又道“若臣愿娶嘉宁郡主,定会誓死效忠太子殿下,辅佐太子成为万世明君,受万民敬仰,主上可愿放臣妹?”
元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是何意,你竟为了区区一个谢家嫡女放弃这许多,何苦呢?”
说完,元帝不解他为何如此执迷不悟,甚至想利用自己的婚事求得她人的自由。
女子向来是巩固政权的手段,也是外戚干政的理由,莫非,这谢家子女,个个都不同寻常吗?
既如此,他也不会答应,谢家,他另有所用,断不会舍弃谢宜这枚棋子。
“可臣妹对臣而言,不仅仅是谢家嫡女!更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谢恪看着元帝久久不语,便呼气开口“主上和太子需要臣和谢家,臣定会尽己所能”
元帝笑笑,嘴角上扬有些讥讽,“朕是天下之主,要得到什么,何需如此麻烦。”
元帝在殿内绕着谢恪走了一圈,而后蹲下道“你这般,难道太子还配不上你谢家女吗?”
“太子殿下万般皆好,可实非臣妹之良配?”
“哈哈……那何为良配?”元帝笑出声,似是等着他的回答。
谢恪直言道“臣妹心悦之人足以,便是良配”
元帝站起身,哈哈大笑“你又怎知日后太子不是她心悦之人呢?”
“臣不知,但臣知,臣妹断然不会喜欢这深宫内院。”
“那可未必?”元帝看着他微微开口。“至于你所求,朕无法实现,朕会另外赏赐你的”
说到底,谢恪如此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究竟是与谢宜兄妹情深还是另有私心,元帝实在无法肯定。
谢恪一惊,果然如此嘛,原来还是不行啊,如此当真是不自量力嘛!
“主上,臣……”他还是不死心,想最后试一次。
“谢恪,不要再挑战朕的权威,否则……”元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还威胁一番。
不曾想,谢恪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企图再次开口。
果然,这一行为惹恼了元帝,他呵斥道“给朕滚出去殿外跪着,好好反省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到底该不该!”
“臣领命!”谢恪知晓现下说什么都不可能了,只得退出去。
等谢恪出去殿外跪着,元帝才缓过气来,向内侍首领道“让太医好生看着,别出什么岔子。”
内侍首领点头“是。”
“你说,承谦是朕看着长大的,怎会这般?”说完,元帝还轻叹了口气。
元帝看着殿外的方向,等着内侍官的回答。
“主上,或许谢将军只是与谢女郎兄妹情深呢,毕竟这谢小将军并无嫡亲的兄弟姊妹。”内侍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挑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
元帝坐下一嘲,“这便是他这般顶撞朕的理由?
元帝又叹了口气,拿起茶樽饮了口茶,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让这竖子跪上几个时辰,你瞧着差不多便让他回去吧!”
“是。”内侍官知晓主上只是面上磨不开,笑着答道。
一会儿,就准备出去看看,吩咐一下。
元帝连忙叫住,“记得,回去时太医也跟着,有什么情况来报。”
内侍官点头示意明白。
殿外的谢恪看着头顶上的烈日,才知晓,原来帝王就如同烈日。
心中不禁嗤笑,原来,君王之诺,终究是奢望。
临安城。
今日,乃是谢家嫡女被赐婚的大喜日子。
这不,长安城的宫里派了礼官,带着聘礼来了。
相较于别院的闹腾,妤谢宜所住的玥容苑反倒宁静如水。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兰香,侍女知云端水进来。
陛下给她和太子赐婚的消息,次日便快马加鞭抵达谢府。
只不过,这聘礼和圣旨,今日才到而已。
谢宜不慌不忙梳洗完,知云便在给她挑选头饰,她却仿佛事不关己,好像被赐婚的人不是她一般。
晌午,一辆奢华大马车后各种十多辆马车往临安谢氏府邸而来。
到达谢府邸后,从马车里面出来一个太监,此人抬头看看府邸门匾,确定是走对了,才挥了挥手差了个随从去询问。
随从立刻得令,走上前询问门口的小厮,小厮看着门外的阵仗,恭敬地轻声询问“可否是宫里的大人?”
那随从点头道:“是,不知谢太傅可在府中。”小厮看着来人似乎来头不小,瞬间也更加恭敬了一些。
随即招来另外一个小厮,“劳烦几位稍等,小的去向我们郎主通禀一声。”
那内侍便回道“有劳了!”
一番通禀后,这几人被请进了府内的大厅。一行人坐下,府邸下人赶紧上好茶招待着。
而闻讯赶来的太傅根据小厮的回话已经猜出来人是宫里的内侍,只是没想到来的人竟是他的门人和先帝的内侍首领。
心里纠结思考着,也不耽误他快步走入大厅,只见谢太傅整理好衣容上前拱手问候。
内侍看了眼,沈太傅虽年迈,却依旧面容俊秀,带着一丝书生气,不愧是宫里传言的四十年前誉满长安的状元郎了。
此人极有才华却,现虽辞官,却管辖谢氏依旧造福一方百姓。
内侍首领拱手恭敬的说道:“谢太傅想必已知晓缘由,那便不多言,谢女郎可在?”
谢太傅笑道“自然!”这才让人去请谢宜。
待谢宜匆匆赶往大厅时,大厅中,便见祖父与宫里的公公还有礼官在喝茶聊天。
她踏进大厅,恭敬地向谢太傅福了福身子“祖父万安。”谢太傅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她,颔首示意。
她连忙朝内侍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内侍心情很不错,这谢家的嫡女果然识大体。
而后满意的笑笑,喝茶不语。
过了须臾,内侍首领看时辰差不多了,宗族子弟也来得差不多了,便不再耽搁,于是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大吼一声,“圣旨到,谢氏嫡女谢宜接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之嫡皇子元珩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加冠。今有临安谢氏之女,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下旨钦定太子妃,择吉日大婚。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众人虽早有准备,连忙跪下,低着头,好像思索着什么。开始宣读圣旨内容。
此圣旨一出,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沈氏人心头大骇,压下去心中的震惊,谢太傅首先出声,“谢主隆恩。”
谢宜及众人也立马反应过来,“谢主隆恩。”
谢府打赏了小太监侍卫一行人后,便把宫中一行人送走了。
那圣旨也是糟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