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缅怀胡如雷老师

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宁志新

今年是我国著名历史学家、我的硕士研究生导师胡如雷先生诞生九十周年。中国唐史学会、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联合隆重召开学术研讨会以纪念之,令我倍感欣慰,思绪万千。老师虽故去十八年了,但他的谆谆教导,言谈举止以及爽朗的笑声,却不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这里仅举几件最令我感动和终生难忘的事情以缅怀之。

(一)是胡老师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和命运

我是因为父亲的右派问题而被拒之于大学校门之外的。1965年,我于天津市新华中学(原名河北大学附属中学)高中毕业,尽管我的各科学习成绩优秀,还以高中一年级学生的身份参加了1962年河北省的抗洪斗争,且被评为天津市河西区防汛模范,却仍然上不了大学。之后就响应党的号召,支边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工作,先后当过农业工人、电影放映员、中学教师。

1978年我父亲的“右派”问题得到平反,时又值高校恢复招生,于是我也同全国广大青年一样,求学的热情被激发出来。1981年9月,我参加了考研,报考了胡老师的隋唐五代史。在面试时,因为我所处的环境闭塞,连陈寅恪都不知道,使参加面试的老师都很失望。后来胡如雷老师又加了一项笔试,让我写一篇文章《略论唐玄宗》。我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写好后交给胡老师。胡老师看后很满意,认为有培养前途,于是就不顾很多人的质疑,决定录取了我。此后,我的人生道路和命运才发生了根本改变。

(二)是胡老师教会了我如何阅读历史典籍

针对我没有上过大学、对历史典籍较为生疏的弱点,胡老师特别告诫我要逐字逐句地研读原著,“遇到生僻字时一定要查词典,弄清其读音和字义,如果你不查,你就会给这个字假定了一个读音,久而久之,你就会把这个错误读音当成正确读音,而且难以纠正。”真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毛病,由此养成了我勤于查词典的习惯。

另外,针对隋唐五代史有《北史》《隋书》,新、旧《唐书》,新、旧《五代史》的特点,胡老师让我们在研读时,最好是两部书对照着看,如果发现对同一件事情记载不一致,就等于是发现了问题。再查找相关资料,判定孰对孰错,这就解决了一个问题,可以写成论文了。我发表于《历史研究》1996年第二期上的论文《两唐书职官志“招讨使”考》就是按胡老师传授的这种方法写成的。

(三)是胡老师教会了我如何选题撰文,研究历史

胡老师通过言传身教,主要讲了三种发现问题的方法。

第一是通过对比两《唐书》、两《五代史》的不同记载而发现问题,这在前文已经讲过了,不再冗述。

第二是通过排比相关记载而发现问题。这就要求尽量穷尽选题的相关史料,然后按照时间前后进行排列,再结合当时的政治、经济形势的发展变化,就可以找到问题并撰写论文了。他一再强调,这应是研究历史的最重要的方法。通过这样研究而得出的结论最为可信。

第三是通过研读他人的论文而发现问题。他一再告诫我们,一定要带着挑剔的眼光去看别人的论文。如果找不出问题,就要佩服人家写得好。如果找出了问题,也就找到了选题,可以大做文章了。特别是对有争论的问题,要对各方的论点、论据一一进行分析,从中找出破绽和不足。通过这种方式而写出的论文往往起点高,易于发表。我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1994年第二期上的论文“《唐六典》仅仅是一般的官修典籍吗?”、《中国史研究》1996年第一期上的论文“《唐六典》性质刍议”,就是按照胡老师传授的这种方法写成的。

总之一句话,师从胡老师终身受益。没有胡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

1998年,胡老师不幸逝世,享年七十二岁。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如何发扬胡老师的治学精神,继承胡老师的遗愿,将河北师大历史系建成全国隋唐史研究的中心之一。因此我为河北师大中国古代史专业上博士点而竭尽全力。然而天公不作美,就在博士点上去不久,我的爱人却因患癌症去世,我也因为操劳过度而造成眼睛黄斑变性,视力急剧下降,导致不能正常写作和研究了。因此我连一个博士生还没有带完,就不得不办理了退休手续。

今天,借缅怀胡老师之机,我呼吁胡老师的所有弟子,我的师弟师妹们,要多出成果,为胡老师增光。同时我也呼吁我的学生们,多出成果,快出成果,为你们的师祖胡老师增光。我们一定要让胡老师的学术风范永远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