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蒋小强

小晨这事儿好歹算是解决了,阿虎被押送官府,因为小晨已经上吊自尽,她们家与楚家又都隐瞒了楚春月跑去乱来的事情,阿虎被先收押监狱,之后处以杖刑一百下。

阿虎被收押监狱之后,自然是没什么好吃好喝了,监狱里待遇差,于是他被饿得浑身乏力,再拖出来打的时候,打到八十多杖,居然就生生地断了气。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百杖棍,很少有人可以撑得过去,基本也就算是死刑了。

小晨的丧事之后也差不多处理好了,江倩倩的确很好,一点没有怠慢,楚连平也任由江倩倩拿钱。

要说这件事情最大的、让人松了口气的就是,楚春月终于学老实了。

开始那两天,她因为手不方便,所以常常哭哭啼啼的,连吃饭也不肯好好吃,硬要江宁喂,显然是还记恨着江宁打自己的事情。

楚秋月淡淡道:“阿姐,我陪你。”

说完,居然真的把左手拿下桌子,就靠右手有些艰难地吃饭。

楚春月恨恨地看着楚秋月,却不敢多说,只好乖乖地吃饭。

当然,楚秋月不可能真的次次都陪她,只那一次,后来楚秋月就自己好好地吃自己的了。

楚春月便又不乐意了:“秋月,你不是说陪我的吗?”

“是啊,我不是陪了你那一次吗?”楚秋月反问。

“可是,我现在手还疼啊!”楚春月委委屈屈地伸出手,“你看,还是肿的!”

“你中午一只手吃饭不也吃得好好的吗。”楚秋月看也不看她,只道。

楚春月又气又恨,只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吃着饭。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她再没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了。

吃了饭,就回房,等吃饭的时候才再次出来,偶尔在院子里逛逛,既不提开店的事情,也不提什么男女平等,或者和下人情同姐妹的事情了。

这让江倩倩和楚连平,尤其是楚秋月松了一口气。

好还这个楚春月至少知道痛,不然可真没有什么管教她的方法。

当然,楚春月更有可能以后会好了疮疤忘了疼,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楚秋月后来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跟她提楚流婉的事情了。也好在楚春月似乎也不记得什么诗词,所以才没有也剽窃古人。不然的话,和楚流婉撞一块去,那又该向蒋小强看齐了——她非得把楚春月撵去疯人塔不可!

这一晃就是近一个月。

直到有一次,楚春月万分惊讶地拿着一本书问楚秋月:“秋月,这些诗词,都是楚流婉写的?”

楚秋月瞄了一眼那书,的确是楚流婉的文集,到处流传,自己家自然也有一本,于是点头:“是啊,怎么了?大堂姐文采很好,所以诗词广为流传。”

“大堂姐?”楚春月更加惊讶,“楚流婉是我们大堂姐?”

“嗯。”楚秋月看着她,“怎么了,难道阿姐你还没恢复?”

楚秋月这么一问,楚春月便觉得那只刚好的右手还隐隐作痛,于是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的确有些不记得了。”

“唔,”楚秋月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是很记得清,毕竟我五岁之后没去过京城大伯家了,大堂姐也是那之后才忽然有如天助般开始作一些诗词,名扬京师的。”

“这样啊……”楚春月又像以前那样不安分地转动起眼珠子,大概是猜到了楚流婉的身份,于是笑了笑道,“那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大堂姐啊?”

“马上吧。”楚秋月道,“马上就是年关,因着大哥的原因,我们举家都要去京城,一是帮大哥打点鼓气,二是去见大伯、堂姐、堂弟他们。”

“年关啊……”楚春月想了想,问道,“天气已经这么寒了,年关快要来了吧?”

“当然,”楚秋月古怪地看着楚春月,“不到一个月了。近些日子恐怕就要起身呢。其实原本更早就要走的,只是因为小晨的事情,所以耽搁了。”

听楚秋月提起小晨的事情,楚春月自然不敢多说,她点点头道:“嗯,我晓得了……我先走了。”

说罢,提着那本书就出了门。

楚秋月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既然快到年关,那蒋老爷不可能会让蒋小强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疯人塔里过年,他自己也不可能没儿子陪伴,过一个无子之年。那么恐怕蒋老爷也快接蒋小强回来了。

果然,楚秋月派小绿跟隔壁的下人们打听一番,就知道原来蒋小强前几日就回了家,只是人恹恹的,瘦了一大圈,身上青青紫紫的,看起来怪可怜的。

楚秋月了然,难怪蒋小强回来了却没有搞出什么动静,原来是力不从心。恐怕疯人塔里那些真正的疯子够他吃一壶的了。

打定主意,楚秋月还是隔日上门去找了楚春月。

楚春月有些惊喜,因为小晨之事后,家人对她都很冷淡,让她非常郁闷。

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别人宣扬那些思想,都会赢得大家,尤其是女人的尊重,然后家人都以她为荣之类的。而自己却如此可怜,碰上了冥顽不化的母亲和妹妹,对自己这么狠心,而且自己也好倒霉,居然害死了人,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哪里知道对方会这么脆弱嘛……白白把她的好心当作了驴肝肺,哼!

她又想起刚来的时候,楚秋月对自己多好啊,人也看起来非常可爱又有点呆呆的,问她什么都说,而且还不多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种样子,摆明了就是那种用来汲取知识的NPC人物,所以自己也没怎么理会她,专心去讨好以后可能成为正面型人物中女二号的小竹去了。

谁知道,小竹根本也是个龙套的命!

倒是楚秋月,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偏偏还理所当然的,连自己想说她都不能说……

最最让她郁闷的,就是她打算暂时放弃宣传男女平等思想的,转而准备开始以诗词让家人惊叹于自己的才能的时候,特意去书房里装模作样一番,结果却发现了楚流婉的文集,那里面的诗词……哼,分明都是前人的!

看来自己这个“大堂姐”,根本也是个穿来的!

而且听楚秋月口气,这个楚流婉混得还非常不错,简直像“京城之宝”一样,风生水起的,和自己相去了十万八千里,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气死人了!

这回楚秋月难得来自己的卧房,大概也是原谅了自己,或者说发现了自己的好的地方。

楚春月这么想着,也高高兴兴地开了门,让楚秋月进来。

楚秋月哪里不知道楚春月想什么,只笑着和楚春月扯了些家常,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道:“阿姐,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蒋小强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楚春月非常高兴地道,毕竟那也是一个同穿者,虽然好像有点白痴,但是好歹和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不过,他那么惨是因为自己蠢,而她这么惨,则纯粹是因为时运不济,遇人不淑!

楚春月热情地问道:“他怎么了?”

“噢,也没什么,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他父亲把他关去疯人塔,其实纯粹是想帮他避一避风头,这不是年关快到了吗,好像前些日子蒋老爷把他接了回来。我记得上次我说起他的时候,阿姐似乎对他挺有兴趣,所以就提一下,没什么大事儿。”

听楚秋月这么说,楚春月深刻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时来运转了——终于啊,有可能的、成为自己同党的人来了!虽然这个同党脑子似乎有些不好,但只要自己好好劝劝他,让他少安毋躁,他们二人联手,难道还不可以比楚流婉混得更好?而且他们性别不同,彼此之间利益基本不会相互干扰……真是太好了!

楚春月眼睛一亮,对楚秋月道:“秋月啊,毕竟是邻里,我们不如去看望看望他?”

楚秋月皱眉:“蒋小强现在什么名声,去看他,不是平白给自己招了一身腥?何况你这样,会让蒋老爷误会,你对蒋小强有什么意思的……他现在肯定正愁着要怎么帮蒋小强找媳妇呢。”

楚春月放低姿态哀求道:“好妹妹,你就陪我去嘛。我就是怕蒋老爷和别人误会,所以才想让你,再带上几个丫鬟一起去的。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嘛。”

“这个……”楚秋月皱着眉头,作出犹豫的样子。

楚春月巴巴地看着楚秋月:“秋月,拜托你了……”

“哎,好吧。”楚秋月无奈地点头,“但是你要记得,就是看看,不能多做什么。尤其千万别给爹娘惹事儿。”

这话意有所指,楚春月赶紧点头:“当然!”

两人于是带上小竹、小绿一同去了隔壁蒋家,蒋小强自从发癫以来,以前的狐朋狗友纨绔子弟们全都一窝蜂跑了,更别说邻居亲友也都是躲得远远的了。是以这次楚秋月和楚春月姐妹花居然来了,蒋老爷真是开心到胡子都要翘了起来,把二人当作上宾迎接。

看着蒋老爷的样子,楚秋月也有些心酸,他一把年纪了,只有这一个儿子,却被人穿越,弄成现在这副样子。老人家怎么吃得消呢?其实说到底,NC穿越危害最多的人,就是最在乎他们的父母吧?

真是可气可悲。

楚春月却丝毫没有多余的想法,她笑着敷衍了一番蒋老爷,就要去看蒋小强。女子进男子的房间自然是不适合的,所以蒋小强便病殃殃地被下人扶了出来。

见到蒋小强,楚春月和楚秋月都很是惊讶。

蒋小强果然如那些下人所说的一样,全身是伤,人都瘦成了骨头架子,就剩一层皮包着了似的,眼睛周围青黑一片,不知道是被人打的还是因为长期没睡着觉才变成这个样子。他皮肤惨白如鬼,眼皮耷拉着,睁都睁不开,奄奄一息的,乍一看竟不知是人是鬼。

“这……”楚春月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同胞”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

而楚秋月被吓到,这是因为她还记得蒋小强以前的样子。

蒋小强以前也算是个纨绔子弟,仗着父亲有钱,不学无术,就知道在赌坊和窑馆里乱逛,偶尔才肯念念书,帮父亲管管事情。

但他也就是这样了。至少,他不会欺辱弱小的人,也不会强抢民女之类的,总之,是个不违法,不做恶事的混蛋。

那时候他也算是意气风发了,谁料走路摔跤磕到脑袋,竟被穿越,今日,又成了这副德行。

真是造化弄人啊!

楚春月原本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现在也用不上了,只能傻呆呆地看着蒋小强。

蒋老爷见两人都是愣愣的样子,无比凄苦道:“我原本都给管理疯人塔的人许多银子,打点好了的,饭菜,睡觉的地方,绝对没有亏待他。可那些塔里的疯子,才是真的可怕!我忘记了这一点,送了他去,他以前哪里会见过那样的场面!我自己去了一趟,也被吓个半死——要知道,那里面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疯子!有的是一天到晚鬼哭狼嚎的人,也有对着你傻笑的人,还有人专门会冲到你面前来骚扰你,尤其是他们常常整夜不睡……”

看了眼闭着眼靠在椅子上的蒋小强,蒋老爷叹气摇头:“我年纪这么大,见过的世面也多些,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何况是小强?他以前就晓得玩耍,我也没怎么管他,他接受力本就弱,所以出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