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细小的雪花飘落。
一个满是腥臭气的院子里,铺满鱼鳞鱼骨,一层薄薄的雪覆在坚硬的地面上,显得有些凄凉。
寒风吹过,空中的雪花乱飞,一个僵直的小身影与乱舞的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个十多岁的少女,面无血色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衣衫褴褛的她,手上还拿着一条宰杀了一半的鲤鱼。
“你个臭丫头!”
“快起来!后厨都快忙死了,你居然在这里偷懒!”
一道嘶吼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像是能撕裂这寒风。
少女其实早就醒了,但是她无法动弹,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冻的僵直,根本无法伸展。
与之相对,她的思维却在飞速运转:
“我这是在哪里?怎么这么腥,这么冷!”
“等等,我刚才好像坠河了,这么冷的冬天,我会不会冻死啊!”
噼啪……
一声鞭子抽打的声音传来。
女孩顿时感觉到一股热辣辣的疼痛感。
“怎么,医生在给我做电击吗?我都弥留了吗?我不要死啊,我是如此的蕙质兰心、秀外慧中,怎么能英年早逝……医生,调大功率,小女子受得住!”
噼啪……
又一声鞭子抽打的声音。
“哎呦,疼!这电击怎么在背上和腰上?抢救的医生莫不是个半吊子,或者,压根不懂急救?”
挥鞭子的婆娘见两鞭子下去,没打醒女孩,眉头微皱:“怎么?居然这么快就冻死了?”
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挥手又是两鞭子,地上矮小干瘦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她俯下身子,用手推了推,发现女孩的整个身躯都已经僵直。
“看来真的死了!”婆娘冷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死就死吧,活着也不能接客,只能杀鱼,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婆娘慢悠悠站起身,拍拍自己下摆沾到的泥,走到院门一声高呼,“顺子,让芙遥回来,给她女儿收尸!”
“接客?杀鱼?收尸?”女孩疑惑,“这是什么鬼?”
那婆娘丢下一句话就走了,院子里再次陷入平静。
……
“溪岚!”
过了好久,一道关切又绝望的声音传来。
女孩耳膜在嗡鸣,随即感到一个温暖的臂膀环住自己,再之后就听到悲切的嚎哭。
“芙遥你别急,我看你闺女还有气,快抬到屋里去,暖和暖和,兴许能缓过来!”一个稍微和煦的声音传来。
嚎啕的女人闻言一愣,摸了摸女孩的鼻息,脸上立刻缓和了些,她迅速起身,抱着女孩就往房里跑。
可是,房子里除了堆满干柴,什么都没有,哪有可以暖和的地方。
名为芙遥的女人没钱请郎中,更没钱买药。当然,她也没有资格请郎中,她只能将女孩紧紧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热量。
出言提醒的人是刘嬷嬷,见女人这般小心翼翼,不禁一叹。
“芙遥啊,你和臭丫的命都是不好,得个病弄得一身恶臭,要不然,就凭你们娘俩的姿色,一定能比得上咱们宜春院的花魁!”
女人闻言也不接话,只是紧张的看着自己女儿。
这种话她听多了,花魁?她和女儿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去做花魁!
刘嬷嬷见芙遥不说话,义愤填膺的道:“臭丫今次要是被孙嬷嬷给折磨死了,你就该找那恶婆娘拼命!”
芙遥一声不吭,她混了十多年后宅,虽说一直处于被欺负的状况,但对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语还是熟悉的,只是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哪有功夫去斗心眼。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溪岚感觉暖和了许多,努力睁开眼,看着抱着自己的女人。
只见她蓬头垢面、脸色蜡黄,颧骨高高的凸起,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而且,她右脸颊上还有一道3寸长的刀疤,甚是可怖。
“我在哪里?这女人又是谁?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听她们说话,这女人是我母亲?”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自己心头。
但溪岚太虚弱了,只思索了一小会,便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做起梦来。
梦中,有她失足坠河的场景,也有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梦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对她嘱咐:“女儿,从今往后你就不是伯爵府的大小姐了,你和娘一起,被贬到了教坊司。
为了你清白的身子,娘要给你喂这颗‘万臭丹’,自此以后,你周身会恶臭无比,没人敢靠近……不要怪娘。”
……
溪岚睡睡醒醒,一躺就是两天。
两天时间里,没有任何人过来帮助她,只有她这位母亲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给她取暖。
而她也在断断续续的梦中知道了一切。
她穿越了。
可悲的是,她穿越成了被贬的伯门嫡女,家族的男丁都被发配去了边疆,女人们都沦落在教坊司,有些偏支女眷甚至被发卖去了私人勾栏。
由于她和母亲都浑身恶臭,根本没人愿意接近,不能给教坊司挣钱,奉銮大人将她们扔到后厨,充作砍柴和杀鱼的苦力。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溪岚欲哭无泪。
教坊司是管理宫廷音乐的官署,更是官家的勾栏,行那肮脏的生意。自己流落到这种地方,就算还保有清白身子,这辈子也难有翻身的可能了。
昏迷了两天,溪岚两世的记忆逐渐融合了,她睁开眼,一边哀叹自己的命苦,一边看着这一世的母亲,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母爱,心道,还好,我还有一位疼爱自己的母亲。
她轻轻唤了声;“母亲!”
女人两眼无神,突然听到这声唤,惊喜的低下头。
看到女儿面色不再那么苍白,眼睛也充满光亮,高兴的落下泪来。
“好岚儿,你终于醒了……”
说着捂嘴哭了起来。
溪岚上一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她是祖父祖母养大的。现在感受到母亲真挚的关心,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流淌在心间,很是享受。
“母亲不要哭!我没事了!”
说着,她就要挣扎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