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雨心中忧虑,只觉得在行军床上沾了一小会儿,天就很快亮了,在去往奥尔良城区前的最后几个小时飞快过去。
众人翻身上马,昨天深夜之时,就让一半的瑞士卫队分开,保护丽莎公主她们和一众侍女官前往更远的郊区。
费森已经知道王后面临的险境,当然也要跟着前往城区,他早已为了王后将生死置之度外。
乔装成平民前往城区的瑞士卫兵身影消失在树林里,为保险起见,众人又多等了一刻钟。
陆星雨对骑在马上的大家点点头,贝尔蒂埃前去命令已经列队的士兵:“袍泽们,可以在奥尔良市镇中心集结了。集结后,这位名叫陆星雨的东方人有些话要对弟兄们讲……”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勒芒军团的队列中传来一声大喊:“什么东方人,难道又有一个外国人要来侵吞我们的军饷了吗!”
陆星雨身子一震,瞳孔瞬间收缩。
明军式闹饷,来了!
这地方太空旷,声音传遍了整个队列,立刻就有不满的人响应:“有一个奥地利的外国人王后就罢了,怎么还来一个外国人!”
“没错,又要巧立名目来制造亏空了!”
“我家里快断粮了,到底什么时候发饷!”
“对,我们要军饷,平白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饷银到哪去了!”
逐渐躁动的队列开始混乱,骑兵们愤怒之下拉扯缰绳,马匹的嘶鸣夹杂人群的怒骂。
苏尔特受到士兵怒火的惊吓,本能攥紧手中的剑柄,身体不受控制驱马退后两步。
士兵们远远看到他的举动,更加不满,怒喝:“怎么!要杀我们吗?”
“来!来杀啊!”
“把我们的军饷都送给奥地利母狼买珠宝,现在连我们的命都要拿走了!”
“要么发薪水,要么杀了我们!”
“让奥地利母狼别缩在马车里!让她把军饷交出来!”
“她这马车都能抵我一年的工资了!祸国殃民的妖后!”
贝尔蒂埃他们所有人身体慢慢僵硬,都已不知如何是好。唯一的好消息是,这里地形空旷,且旁边就是森林,挺方便逃走的……
王后车驾的车门咔哒一声开了,玛丽半个身子探出马车,脸蛋吓得发白,神色惶恐,红唇发颤,畏惧的对陆星雨说道:“我听到士兵们在骂我,我是不是该下车对他们解释……”
“别犯傻!快回去!”陆星雨脸色一变,立刻把玛丽按回车里关上车门。
但是已经晚了,全部士兵都注视着他们,所有人都看到王后刚才探出车驾,更多的怒骂在队列中响起,护卫在车驾旁的瑞士卫兵高度警戒,不得不伸手去摸枪柄。
“我们的姐妹在田间幸苦劳作,她舒舒服服待在宫殿里!”
“那些珠宝和首饰,折成里弗尔至少还能再打一次普鲁士!”
勒芒军团中那个最先喊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如杀了她!”
听到这句话,群情激愤的士兵齐声呼喝:“对!杀了她!”
“在杨树上挂吊绳绞死她!为国除妖后!”
贝尔蒂埃冷汗直流,扯着嗓子大声对士兵讲话:“大家听我说,王后在几年前就不开宴会了,她没有大家想的这么坏!”
奈伊也急声大喊:“王后花费的财政远不如先王时代,也不如当今国王的那些伯爵兄弟!所有人都被巴黎的宣传误导了!”
达武勇敢地驱马上前,喊道:“难道有人会一成不变的犯错吗?所有人都只记得王后当年的奢侈,却不了解她这几年减少宫廷花费的举措,她也说过买钻石和珠宝不如买一条战列舰,我们必须牢记王后犯过的错,但也应该记住这句话!”
未来元帅们用着昨天商量好的话,竭力想安抚士兵,却又生变故。原本在树林下靠在树上休息的几个贵族将军听到士兵们越来越响的怒喝,呼哧呼哧的跑来,指着士兵们大声开骂。
一个衣着华贵的将领冲到队列前怒骂:“你们这些该死的丘八,不过是来我们手底下讨口饭吃,还敢找我们要钱!”
贝尔蒂埃绝望地闭上眼睛,猪队友啊!
若是平时,士兵们还会怕贵族的鞭打,现在群情激愤,怒火滔天,连死都不怕,还会怕鞭子吗?
一个图尔军团的士兵站出来,用刺刀指着那个贵族将领,怒骂道:“就是你在上个月把讨要军饷的弟兄给打一顿开除的!他家里还有弟弟和妹妹要养,他还能靠谁来担起养家的责任!”
士兵身后的同袍们举起火枪,大声喊叫:“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他!”
几百人齐声呼喝,杀声震天:“杀了他!杀了他!”
贵族将领的傲气消失殆尽,面如土色,被士兵们滔天的声势吓得魂不附体,还想开口骂两句给自己找回面子,却有几十个士兵冲出队列,钢刀齐齐出鞘,可怖的金铁相交声此起彼伏,刀身折射的炫目刀光透出恶鬼般的冷意。
“我为国杀此蠹虫!”一名士兵一马当先,举起钢刀,在贵族将领反应过来前狠狠劈下,触目惊心的鲜血霎时朝天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平原,士兵用力划拉着刀身,又是一刀砍下。
贵族倒在地上惨叫,挣扎着想逃走,双手徒劳的在空中挥舞。
华贵的衣服被鲜血浸透,士兵对这个喝兵血吃兵肉的贵族毫不怜悯,用尽全身力气几刀劈下。
又有几名士兵冲上来,怒骂着举起钢刀像屠宰牲畜一般剁下,贵族将领逐渐没了声音,变成一滩无法辨认的血肉。
后面的几个贵族将领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后面赶上来的几十个士兵脸色狰狞扭曲,数息之间追上他们,一一按倒,挥手就砍。
数道更加凄厉的惨叫声相叠在一起,十几把刀纷纷落在贵族将领的身上,直到把这几个喝惯了兵血的将军,变成前面那人一样的血肉。
砍死这几个贵族将军后,身前沾满鲜血的士兵转身看着贝尔蒂埃,鲜血淋漓的钢刀不停往下滴血,杀红的眼睛满是厉色,大声去问他:“怎么样,指挥官,我们的军饷在哪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队列中喊声震天:“快说!我们的军饷呢!”
最先拿刀砍的士兵大喊:“是不是也想变成这些蠹虫一样!”
贝尔蒂埃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半句话都讲不出。
玛丽在车驾中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已经爆发兵变,士兵们开始杀人了。
她的俏脸吓得惨白,偷偷打开一丝车门缝,伸出手去寻找陆星雨的手掌想寻求安全感。
陆星雨看见玛丽颤抖惨白的手,一把抓住,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玛丽恐惧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
陆星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看到那几滩血肉就感到无比胆寒,但他最终强行逼迫自己静下思绪,竭力想着应对之策。
他轻抚玛丽的手背,对着车门低声说道:“我去跟士兵们谈谈,你别出来。”
“不!不要冒险!他们会杀了你的。”玛丽急忙拉住他,急切说道,“他们恨得是我,我在这里帮你拖延时间,你马上逃跑吧!”
“调兵的主意是我想的,我必须为此负责。”陆星雨捏捏玛丽的手背,说道,“而且我答应过小路易,会保护你和孩子们。”
“不要!”玛丽脸贴近车门,悲伤哽咽,“你快走吧,我的死能平息他们的愤怒,我只希望你余生能记住,在这短短的十余天里,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陪伴你……”
玛丽将陆星雨的手掌拉近车内,双手紧紧攥着,痛彻心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滴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陆星雨当然不会抛下她,脑海飞快思索对策,听到玛丽带着哭腔的声音时不由抬起视线,却突然看见前方晨雾之下隐隐有几座塔楼若隐若现。
陆星雨现出惊喜之色,语速飞快地询问玛丽:“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座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