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陈瑾在教室外犹豫了一会儿却心生怯意,忽然有些没有勇气踏入教室。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去,坐到座位上眼睛不受控制般去寻找祁宋。
他的座位是空的。
旁边的冯咏珊开口:“你这过个年怎么还瘦了?你妈虐待你了?”
陈瑾心不在焉的笑笑,和她搭腔:“是啊,要不然你帮我报警吧,她什么也不让我干,就让我学习。”
冯咏珊吐吐舌头:“你得了吧,真是学的?”
陈瑾光笑不说话,笑意未达眼底。
冯咏珊哀嚎:“陈姐,你不是吧,为了学****,卷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上天有好生之德,慈悲为怀,对自己慈悲就是对他人慈悲。”
“那放下你手中的笔吧。”陈瑾言简意赅。
“不行,我爸会把我腿打断的。”
说着又想起来:“对了,老班刚才让收寒假那几套精品卷,各科都收,走走走。”
说完之后两人去收卷子。
祁宋姗姗来迟。
他懒懒靠坐在椅子上,姿态颓靡。
陈瑾慢吞吞收到他那儿:“交英语精品卷。”
听到她声音,祁宋抬起头,他看着她眼中有复杂情愫却最终归于冷漠,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陈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个样子,这短短的十来天假期仿佛大家都变了。
其实陈瑾最怕看到他那双眼睛,眸子里的冷漠能把人冻伤。
她曾经看到过一句话: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冷漠。
她从他身边走过,并未多做纠缠。
陈瑾在等,可两天过去,祁宋并没有来找她。这是第一次这么久他没有主动过来。
陈瑾心里做好决定明天他再不来她就去找他,分手的事宜早不宜迟,钝刀割肉,最后只会溃烂更深。
可第三天却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
有人在全校公告栏上匿名举报高三精英班两个学生搞对象。
其实搞对象的人私下不少,可被如此公开处刑的还真没有。
公告栏上贴了很多张照片。
周围的学生看到不时指指点点,有的互相咬耳朵之后爆发出奇怪的笑声,还有的直接出口就是难听的脏话,有一些还在那儿贬低精英班。
陈瑾从公告栏附近经过时,所有人眼睛都盯着她,口中不时说着什么。
她听到。
“来了来了。”
“就是她。”
“据说是全校前十的好学生,真不要脸。”
“长得越纯的,内心越风骚。”
“听说她很会勾引男生。”
“不只她,精英班恶心的人多了去了。有人看不下去了,天降正义。”
难听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落进陈瑾的耳朵,她向众人围着的公告栏走去,所有人自发为她让开路,似乎想欣赏罪人面对自己的罪证是什么样的表情。
公告栏上贴了数十张她和祁宋的照片,角度隐蔽,一看就是偷拍。
祁宋搂着她。
祁宋亲她脸。
祁宋公主抱她。
祁宋牵着她的手。
祁宋摸她的头。
祁宋为她拿书包。
。。。。。。
每一张都彰显出两人的亲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在搞对象。
周遭的视线和数张开合的嘴让陈瑾感觉自己立在悬崖边上,空谷冷风将她包裹,而面前是不见底的深渊。
她咬着下唇回头扫视众人,恶狠狠道:“谁贴的?”三个字铿锵有力将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没有人回答她,都在那儿一脸看戏的表情。
她回身快速撕掉公告栏上的照片,眸光锋利,一个个看过去。围观的人一时之间被她那副样子震住了。
有一个女生声音很大:“真不要脸。私底下不知道都做过什么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瑾缓缓走到她面前:“你既然那么关心别人私下干了什么不如回家问问你爸妈怎么把你造出来的。”
没料到看起来素淡文静的女生会如此出言不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女生瞬间有些无地自容。她恼羞成怒骂道:“婊子。”
陈瑾怒极,也有些口不择言:“那你问问哪些是我的嫖客,但凡你能找出来一个我就从明德楼跳下去。”
围观的人看着陈瑾失魂落魄仿佛就像个疯子,她一脸视死如归。此刻如果谁冲上前去毫无疑问都免不了被锋利的怒意划得遍体鳞伤。
女生也被她骇人的样子吓到,她身体不由抖动一下:“神经病吧。想死没人拦着你。”
陈瑾压制着全身的愤怒颤抖,眸冷如霜月,让人一眼生寒:“你要是再瞎说,我做鬼前也要先撕烂你的嘴。”
女生被她蕴含狠厉的眼神盯着不由心头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周围人还沉浸在这场闹剧中,陈瑾眼神一一扫过:“你们也一样。”
她眼底泛红,仿佛一只发了狠的小兽,无人敢靠近。
忽然有人冲进来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她抬头看到祁宋黑沉的脸,他指着女生的鼻子一字一句:“再敢瞎说一个字,我弄死你。”
说完拉着她突破重围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祁宋将陈瑾拉到一个远离众人的僻静角落,她冰凉手腕的冷意让他毛孔紧缩。
一双黑瞳嵌在苍白的脸上,了无生气,失魂落魄。
祁宋放开她的手,浓黑的眉紧皱。
“我会找出背后的人。”
陈瑾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窗外,她颤抖的睫毛上隐约有晶莹闪烁。
她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去。
“祁宋,你知道吗?觊觎你的人太多了,和你走在阳光下真的让人很有压力。。。我真的有点儿累了。”
她的语气如平静无波的湖面,但却让氛围突然变得压抑。
祁宋懒懒靠在墙壁上,抬起头望天花板:“什么意思?”
他们两人相背而立,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我们分手吧。”短短五个字,云淡风轻的语气。
祁宋忽然觉得好像分手是一件比放屁容易的事。
他转头黑瞳如冰,盯着她的侧脸,黑白素描一样的身影好像永远都可以平静的对所有事进行宣判。
“所以这就是你不回我消息的理由?过了个年想明白了?你这速度倒快。这两天憋坏了吧。”
他嘲弄般发出一声冷笑。
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伸手到口袋摸烟,刚摸到口袋边缘,他又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他挽起嘴角笑了,可那笑并没有任何温度。
陈瑾没说话,只留一个无动于衷的侧影,仿佛是默认。
祁宋开口,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沙哑:“陈瑾,你喜欢过我吗?”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有过。”极其简短的两个字,她甚至不愿意多花时间来解释对他的感情。
黑眸中唯一的那丝侥幸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换成毫无温度的寒冰。
“你现在喜欢谁?周轶?”
没料到他会这样问,陈瑾觉得莫名其妙:“跟他没关系。”
“大晚上孤男寡女抱在一起你跟我说没有关系?”他声音骤然拔高。
陈瑾身子微微颤了颤,她双手渐渐收紧,指甲抵着柔软的手掌几乎要戳破。
所以那天他去找她了?陈瑾忽然有些不敢确定他到底在那儿等了多久。
心上有一把刀翻来覆去的翻搅,痛的让人几乎虚脱,身上陡然生出细密的冷汗,仿佛要将衣衫浸透。
“随便你怎么想。”陈瑾艰难突出几个字。
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可她甚至不愿意对他解释。
祁宋笑的近乎残忍:“陈瑾你他妈真行。”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要和我分手?”
看到陈瑾微微点头。
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断掉了。
“我祁宋可不吃回头草。”他说完再不理会陈瑾,带着一身冷意逃一般离开。
窗台前纤薄的身影微微颤动,破碎的哭声从吼间溢出,陈瑾极力压抑,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汹涌下坠。
刚才的对话似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她缓缓蹲下,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心仿佛被人挖走一块,生疼。
陈瑾回到教室没多久便被叫到了办公室,和她一起过去的还有祁宋。
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全校引以为傲的实验班发生这种事影响实在极其恶劣。
张老师看着他俩:“为什么让你俩过来你们应该也知道,你们说还是我说?”
祁宋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它双手插兜姿态随意的站在那儿,一眼都没有看陈瑾。
办公室静了十秒钟。
陈瑾开口:“我和祁宋确实上学期在过一起,但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张老师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陈瑾这么优秀的学生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关头早恋,问题对象还是这个油盐不进的祁宋。校长告诉他要密切关注的对象。
他头痛的捏了捏额头,又问祁宋:“是这样吗?”
“她说是就是。”祁宋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老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脸痛苦无奈:“什么叫她说是就是?”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确实分手了。”
这个烂摊子给张中生他也不想收拾,从两人上学期成绩来看都在共同进步,这样积极健康的感情他也无心插手,只想着赶快解决,心底不由暗骂那个闲出屁的检举人,真不知道关他屁事。
“分手是正确的,这么紧要的关头所有的事情都得为学习让路。”张中生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实话实说。
听说照片都很亲密,好多学生传的乱七八糟。
“谈恋爱也不能说是坏事,上了大学你们随便谈,只要不犯法就行。但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前得守住底线。不要突破底线。”
他隐晦的强调着重点。陈瑾乖乖低头一副良好的认错态度,祁宋毫不在意。
“索性没有酿成什么大错,就是影响不好。你俩回去好好反思,一定不要影响成绩,分手了就不要互相打扰,做一个合格的前任。你俩听明白了吗?实在无聊就把作业当成你们的对象,给我好好搞。”
全办公室老师听到这话都乐了,只有当事人默不作声。
又喋喋不休废了半个小时唇舌,张中生让他们回去。
陈瑾闻言离开办公室,张中生抬头看着纹丝不动的祁宋。
心底郁闷不已:这个祖宗又想干嘛?
祁宋高大的身影将张中生堵在办公桌那儿,开口:“老师,能告诉我谁贴的吗?”
感受到来自面前男生的压迫感,张中生心底憋着一口气但拿这混小子无可奈何。
他开口:“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找他报仇?”一双眼睛将祁宋全身上下扫视一遍。
祁宋不接他的话:“我只想知道是谁。”
张中生知道跟这小子完全没法交流,你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他着急处理别的工作,实话实说:“都不知道照片是昨天什么时候贴的,早上一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跟我说你找谁去?学校要是知道也不会鼓励这种做法,今天贴你们,谁知道明天贴什么。”话语中透漏着对检举人的无奈和鄙夷。
没听到想要的东西,祁宋大步流星离开办公室。
张中生被他无视,气的吹胡子瞪眼,冲其他老师说:“看到了吧,就这么混,还有半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出去。”
其他老师边笑边出身安慰,张中生说“罢了罢了,命啊。”
陈蓉接到张中生电话的时候很不安,直到张中生说完,她才保证这半年一定会对陈瑾严加管教,不会再让她出现这样的问题。又诚心诚意感谢了张中生一番,拜托张中生继续在学校监督陈瑾这才挂断电话。
电话一放下,她从过年就堵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瞬间气脉通畅,心上好受不少。
那种事情脱离控制掌控的惊惶和失落感慢慢减轻,她又觉努力果然没有白费,陈瑾还是很在意她这个母亲。
可很多时候人们拿感情来做堵,却从未想过赌输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