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旧世界的殉道者

夜凉如水，只闻风沙簌簌之声。

李东来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圆珠，那圆珠散发着柔和的青色光辉，淡淡的佛香，让人感觉舒缓、静谧，仿佛一个智慧的老人在默默述说着往事。

为了不引起瘟疫，城外的数千敌军尸首，已经被焚烧。

原本无比凶厉的血煞之力，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竟然被圆珠散发出来的濛濛青光净化。

这颗珠子，是李东来从自己身体上抠下来的。如果当时没有霸体状态，十个李东来，也被鸠摩智杀死。

原本李东来以为这是一颗杀伐利器，却没有想到，它竟然有拯救人心灵的功效。

李东来并非一个杀人狂魔，他以前生活的世界，充满了和平友爱，他连杀鸡都不敢。

然而这个世界却充满了金戈杀伐之气，你不杀敌人，就只有引颈就戳。

李东来担心，有一天，自己会在杀戮中迷失，沉沦，成为一个永无休止的杀人机器。

而这颗从身体里抠出来的珠子，却是保护他泯灭人性的最后一道屏障。

重剑让他澎湃，鲜血让他兴奋，唯有佛光让他松弛。

他将珠子放在地上，濛濛青光竟然散发出勃勃生机，他刚刚才掩埋在土中的种子，竟然奇迹般的破土而出，不过片刻，便涨至三丈高低。

树枝垂落，树叶散发出自然的清香，李东来落泪，前世触手可及的东西，如今却感觉遥不可及。

“中原根种，唯有虔诚匍匐在圣城光辉之下，才能生根发芽。”

“那婆罗舍利，正是经受过圣光洗礼，才有如此磅礴生机。”

“中原，有么？”

风沙滚滚，猎猎招展的大纛旗外，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李东来抬头望去，也不禁为两人喝彩。

好一对男女！

男的背上斜插着一柄古剑，剑眉星目，一袭长衫罩身，脚下木履纤尘不染。

女的身形窈窕，手持拿着一把雨伞，三丈风沙竟然近不了彼身。

“你天纵之资，何苦成为旧世界的殉道者？”男的话语之中，仿佛有无尽的孤独，又有怜惜之意。

“三个月前，长安一战，被中原奉为战神的剑圣无名，险些被圣城强者斩杀，惶惶重伤逃窜！”

“中原文明，被天道唾弃，已经过时了！”

“中原文明，要么臣服，要么被圣城抹杀。”

“强如天竺，南诏，白衣大食，都已经臣服圣城，沐浴在圣城光辉之下。”

“你若是放下执念，在下奋力为阁下争取一个名额！”

李东来闻言哈哈大笑，这是什么逻辑？

大唐全盛之时，万国来朝，也不见大唐剿灭周边所有异族。

而吐蕃一时强盛，却想吞并天下？

“多谢好意，我觉得，中原的种子，在中原的土地上成长，才是原滋原味的。”

“月亮还是中原的亮，空气还是中原的新鲜！”

男的也不动怒，慨然说道：“中原大地遗忘了你，惶惶神州谁知道你？你不过是愚忠罢了！”

李东来面色淡然，尽管他感知到，面前这两人，跟以前来的敌人，好像有一些不一样。

气息内敛，杀意凛然。

但李东来没有半分退却，重剑燃起猩红的剑气。

“动手之前，也好让你知道，你死在何人剑下！”

“在下圣城独臂剑魔的弟子，剑无极。”

剑无极一步步踏过大纛旗的界限，身后长剑“咻”的一声腾空而起。

“滚出去！”

只要对方踏入孤城疆域，便会被视为侵犯，这是李东来的底线。

无尽煞气涌来，李东来仿佛化身魔神，宛如铁水浇灌的青铜重剑狠狠劈出，百丈猩红色的剑芒仿佛要将天地劈成两半。

“剑法这么练，是不对的！”

“剑乃百兵之祖，他优雅妩媚，剑意绵绵，杀机暗藏。”

剑无极闲庭信步，仿佛万丈波澜中的一叶扁舟，伸出食指，轻轻一弹，只听“铮”的一声，那劈天斩地的剑光便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你的师父没教过去你吗？武道巅峰，不是野蛮的霸道，而是极致的灵巧！”

“对了，忘了你出身孤城，身边尽是战场莽夫，你空有一身力量，却没有剑心。”

李东来出生西域，十岁上阵杀敌，受安西军耳濡目染，他的剑沉重，剑势磅礴，大开大阖。

纵横战场，重势不重巧，摧枯拉朽干掉敌军才是王道。

然而，遇到真正的剑道高手，这种战场厮杀磨练出来的宝贵经验，仿佛浑然找不到着力点。

重剑斩在地上，形成一道百丈长短的沟壑，卷起漫天狂沙。

李东来浑身气血沸腾，如长江大河般波涛汹涌。

强大的敌人，反而激发了李东来熊熊燃烧的战意。

腾腾腾……

李东来提剑大步向前，纵然婆罗舍利，也掩盖不了四海决堤般的杀意。

班门弄斧!

剑不是这般使的！

精神可嘉，可仍然掩盖不了你是一个剑道门外汉的事实！

剑无极优雅的在滚滚黄沙中漫步，手指翻动，变换各种剑诀，飞舞的长剑以完美的轨迹攻向敌人，男子优雅得就像一件艺术品。

纵横交织的剑光如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向着李东来绞杀下来。

“我五岁学剑，至今二十余载，已经成为剑道大宗师巅峰。”

“距离剑道圣人，也不过一步之遥。”

“剑圣无名，空活一百五十岁，不过圣人境界罢了。超越无名，最多一年半载！”

“醒醒吧，少年。你活在旧世界中，是体会不到这种差距的！”

近了！

还有十丈！

李东来忽然咧嘴一笑，任由一道剑光插进自己的心脏。

剑无极摇头一笑，转身对女子说道：“师妹，贼子伏诛，我们去复命吧！”

三尺长剑自高空落下，剑无极轻吟一声：回鞘！

然而，与剑无极通灵的长剑，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转。

本该落入剑鞘的长剑，自剑无极天灵盖落下，直没至柄！

“师兄！”

女子被这突兀的一幕吓坏了，却不料在她心神意乱的瞬间，猩红色的重剑斩来，将她齐齐斩为两截。

“你在你的新世界沐浴圣光。”

“但我就喜欢沉沦在我的旧世界中！”

李东来看着自己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禁陷入沉思。

若不是有重生技能，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

若不是有万剑归宗，能够在对方以为必胜，放下戒备的一瞬间，李东来操控对方长剑，后果不堪设想。

要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剑心呢？

他却不知，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沙漠中一个落寞寂寥的身影，正拿着酒壶，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