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飞鹰又要上山去会山寮仔,老三叔连忙阻止说道:“飞鹰,你今天不能去,日本人在到处追查山寮仔,而东亚商行的那个帮办李作荣,三天两头到破庙来,一双贼眼整天溜溜转,我看他来者不善,不怀好意,我们要防他一手。”飞鹰不以为然说道:“这个李作荣不就是东亚商行的帮办吗?不过是一普通员工,他会有好大的能耐?有什么可防的?”老林师傅咳嗽了一声,指了指门外说道:“你们俩都别争了,说曹操曹操到,他来了!”只见东亚商行的李作荣登着脚踏车向破庙骑来。
弹花摊子还未开工,老林师傅背着弹弓在调试弓弦,老三叔坐在矮凳子上巴达巴达抽着生烟叶子。看见李作荣走进庙门,老三叔用烟袋锅在矮凳脚上磕了磕烟灰,又往烟杆嘴里用力吹了口气,把剩余的烟灰吹干净,笑着说道:“李先生这么早就来了,昨天不是讲好今天傍晚给你送被子去的吗?”李作荣用折扇拍打着裤脚上的灰尘,无可奈何地说道:“弹被师傅,我有什么办法?端人家的碗,就受人家管。老板不放心,怕你们往新被里面夹放黑心棉,要我亲自来看着你们加工。”
飞鹰正在庙后门整理昨天烧剩的柴火,听见李作荣这样说话,心里骂道:东洋人奸诈,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林师傅也很生气,他用弹花锤“蹦蹦”空弹了几下弹弓,说道:“李先生,我们是老实巴脚的手艺人,我们决不会做这种缺德事!”李作荣赖在庙里不走,飞鹰又不方便上山跟山寮仔会面,便对老林师傅说道:“林师傅,我手头事做完了,林家码头有两床新被我现在就给送过去。”老林师傅说道:“你去吧,顺便给林家码头的林细水管家说,另外两床可能要晚一个礼拜送去。”
龙凤茶楼,小七对玉妹说道:“玉妹,我陪你到旅店去拿行李吧,赶早走。”秋田由美依偎在小七怀里嘟囔道:“你赶我走?”小七说道:“哎呀我的小冤家,我那里是赶你走,鸡笼镇出了这么多事,我担心你呀!”看着小七着急的样子,秋田由美狡黠地笑了笑,说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怕死。”小七说道:“看你说的,什么死不死的,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走,我同你到旅店拿行李,亲自送你上船。”秋田由美把脸贴着小七的胸脯问道:“小七,今天你亲自送我上船,你愿意见我家人了?”小七说道:“为了你的安全,我能说不愿意吗?”
阮家码头,兰花和阿宽关起房门说悄悄话。阿宽说道:“老婆,久隆丸老板久山次太郎一家三口住在我们隔壁哩,真是奇了怪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兰花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山寮仔杀了几个日本人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是日本人夜夜风声鹤唳,个个草木皆兵。阮家码头从来没有居住过日本人,久山次太郎一家住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山寮仔他们做梦都不会想阮家码头会居住着日本人。”
林家码头,飞鹰把两床新被交给管家林细水结了帐。跑到破工棚里找方世福闲聊,方世福兴致勃勃说道:“表兄,真没想到山寮仔在东日城关学堂杀了几个日本人,就搞得满城风雨,日本人个个如惊弓之鸟。”飞鹰语气沉重地说道:“表弟,山寮仔奋起反抗杀死日本人,我飞鹰既高兴又难过。”方世福皱着眉头说道:“表兄,大家高兴都来不及,你怎么会难过呢?”飞鹰豹眼圆睁仰起头望着天空说道:“我能不难过吗?我飞鹰空有一身武艺,你的表姨夫.我的师傅张小弓被日本人害死这么多年了,可是我们在这里仰天长啸,哀叹几声,又有什么用?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想想人家山寮仔真刀真枪跟日本人干上了!我们呢?师傅的大仇至今未报,我们在这里苟且偷生,多么懦弱啊!跟人家一比,我们能不惭愧.不难过吗?”
听了飞鹰表哥的话,方世福感慨万千,深有同感,他突然把破工棚的门关了起来,神神秘秘地说道:“表兄,有件事我还忘记告诉你。”“什么事?别藏着掖着,快讲!”飞鹰着急地说道。方世福贴着飞鹰的耳朵低声说道:“表哥,阮家码头住进了几个日本人。”飞鹰心里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方世福说道:“昨天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我看见阮世海点头哈腰带着一个穿着得体的日本人,和一个东洋打扮的女子,还有一个小孩,住进了兰花和阿宽隔壁的那间房子。”飞鹰问道:“表弟,你可以确定这是一家日本人?”方世福肯定地说道:“百分之百,我敢肯定。那东洋打扮的女子背上背了一个既不像背包,又不像床单十分难看的东西。”飞鹰冷笑着说道:“那个东洋女子穿的是和服,不是背了什么东西。不过那装束也确实难看死了。”方世福看着表哥飞鹰满脸杀气的脸庞问道:“表兄,等一会儿,你师兄小七回来要不要把这个事告诉他,说阮家码头住有日本人?”
飞鹰低头想了一下,说道:“暂时还不要告诉我师兄小七,必竟他未过门的媳妇玉妹还是日本人。表弟,不瞒你说,自从我知道是日本人害死我师傅以后,那些日子我飞鹰真想找日本人拼命,杀死几个日本人解解心头之恨。今天日本人就在我飞鹰眼皮底下,我飞鹰现在有点想法了,我再也不能无动于衷,我飞鹰应该有所作为了。”
就在这时工棚门被咚的一声推开了,管家林细水站在门口说道:“飞鹰兄弟,我还以为你结了帐早走了呢,还在这里跟方世福嘀嘀咕咕说些什么。”飞鹰若无其事说道:“林管家,方世福既是我的老乡又是我的亲戚,他表姨夫就是我的师傅,亲上加亲才有说不完的话呢。”飞鹰走出工棚看见日头当中挂,说道:“哎呀这么晚了,我得赶回去。”林管家说道:“飞鹰兄弟,你要赶回去就走工棚后面那条小山路,沿着山脚往北走一下子就到庙里了,至少近一大半路。”飞鹰说了声“多谢指路”沿着山脚飞奔而去。
临近中午,破庙弹被摊子,东亚洋行的李作荣回去吃饭了。看见飞鹰从庙后门匆匆回来,老三叔说道:“那个讨厌的家伙回去吃饭了,我们也吃饭吧!”飞鹰说道:“你们先吃,我还有事呢。”说着飞鹰飞身爬上山梁,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中。飞鹰来到那棵拾过柴火的大树底下学了几声鸟叫,呼的一声被飞鹰救过的山寮仔从树上像猴子似地跳了下来。但见他身材高条,皮肤黝黑光着上身,身背羽毛弓箭,腰挂柳叶短刀,体格十分健壮。飞鹰说道:“朋友,让你久等了。”“不碍事,不碍事。”两位命运相同而又远隔千山万水的年轻人,就在这遮天蔽日的大山中交谈起来。原来他叫阿忧龙,是阿侬族的一个小头目,他能说一些本地话。他的族人大多都被日本人用毒气弹杀死了。
阿忧龙紧紧握住飞鹰的手说道:“尊贵的朋友,多谢你上次救了我,阿忧龙我身体已经康复了,现在又可以去杀东洋恶魔了。”飞鹰也紧紧握住阿忧龙的双手说道:“我们不但是朋友,更是命运相同的兄弟,东洋恶魔毒杀了你的族人,也害死了我的师傅,你恨东洋人,我也恨东洋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听了飞鹰的话,阿忧龙很感动也很激动,他觉得飞鹰就是他志同道合的兄弟。飞鹰想起说书人讲的和戏文里的场景,便对阿忧龙说道:“阿忧龙兄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咱俩何不结拜为生死兄弟,二人携手合作共同灭杀东洋恶魔,为你死去的族人.为我的师傅报仇雪恨!”阿忧龙说道:“我的救命恩人,你所说正是我阿忧龙想做的。”于是,在这大山之中两人撮土为香,海誓山盟,结为生死兄弟。阿忧龙年长为兄,飞鹰为弟。
阮家码头,久隆丸老板久山次太郎和阮世海躲在后厅品茶聊天,久山次太郎说道:“此地甚好,无人打扰,总算睡了几个安稳觉。”阮世海讨好地说道:“久山先生,阮某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要请先生多多包涵。”久山次太郎突然凑近身子低声问道:“阮先生,住在我隔壁的那对男女可靠吗?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得不防。”阮世海说道:“这对男女,因为平常对我阮某人不太贴心,我早有防备。为了久山先生一家子的安全,我早已派人盯死了这对男女,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久山次太郎突然话头一转,笑眯眯看着阮世海说道:“阮先生,你知道我们一家三口为什么这几天都没穿木屐?”阮世海抓着自己的后脑勺说道:“久山先生,你不说我还真的没注意到嘞,你们在我这里住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看到你们穿木屐,这是为什么呀久山先生?”久山次太郎神秘一笑,说道:“阮先生,据我所知山匪专杀穿木屐的人。东日城关学堂的日本教员,因为他们的房门口或床面前放着木屐,所以这些人都被山匪杀了。这些日子,也许有个别胆大的在白天穿穿木屐,到了晚上为了自保大家都把木屐藏了起来。”阮世海恍然大悟,说道:“久山先生,我这里虽然安全,千万要告诫美鹤子和久山光一,别把木屐拿出来使用啊。”久山次太郎说道:“多谢阮先生提醒,我倒想用这日本的木屐跟野蛮愚昧的山匪,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知是否可行?”久山次太郎如此这般一说,阮世海听了放声大笑,说道:“久山先生!此计大妙!哈哈哈......”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