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孔孟之乡遇虎狼之事

高欢一行打马离开衡山之后,沿着官道不紧不慢的赶了半个月的路。

这一日,一行人来到兖州府宁阳县地界,高欢见天色已晚,于是决定在沿途一个名叫赵家庄的村子里借宿一晚。

然而令高欢等人没想到的是,在见到保长之后,发现保长始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余庆主动从褡裢里取出十两银子,递给保长,道:“我等只在此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走。”

“并非在下不知礼数,实乃今夜族中有大事发生,多有不便之处,还望诸位多多见谅。”保长说道。

这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两名青年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了过来。

保长见状,连忙上前与老者见礼,并主动为高欢等人介绍道:“这位是族中长者,亦是乡老。”

乡老在面对年轻保长时显得气势十足,说话时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来者是客,岂有推拒之礼?”

乡老见高欢等人身穿华服,出手又极为大方,于是当即做主,将众人迎进了村子,并主动腾空自家院落,供众人居住。

朱厚照带着刘瑾在乡老的院子里转了一圈,遂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地距曲阜县不过二十余里,距邹县也才不过三十余里,乡老知礼,家居陈设又颇为讲究,孔孟之乡,果然名不虚传。”

高欢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未接话。

朱厚照见状,不禁皱了皱眉,侧头看向高欢,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朱厚照话音刚落,却见村民竟三五成群的向村口方向蜂拥而去。

联想到保长之前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态度,高欢的心中忽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默默的与朱厚照对视了一眼,道:“据传孔孟之乡常行虎狼之事,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虎狼之事?”

朱厚照闻言,不禁皱了皱眉,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罢,大手一挥,招呼高欢等人随村民一并向村口走去。

良久之后。

当高欢与朱厚照看到被架在村口的柴火堆时,二人顿时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柴火堆前绑着一名妙龄女子,女子面如死灰,眼角挂着两条长长的泪痕,如今只是在不断的抽泣着,却不见一滴泪水。

望着面如死灰的女子,高欢无奈的摇了摇头,嗟叹道:“看来泪水已经流干了啊。”

朱厚照满脸不解的看向一旁的高欢,道:“这是在做什么?”

高欢皱眉想了想,旋即略显迟疑的说道:“许是在祭神?亦或是人殉?”

“什么?”

朱厚照大感震惊,道:“民间竟也搞人殉那一套?”

高欢并没有直接回答朱厚照,而是目光越过朱厚照,看向一旁的余庆和刘瑾。

余庆和刘瑾都是苦出身,他们对这种事情最为清楚。

刘瑾见朱厚照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已经到了发飙的临界点,他可不敢去蹙朱厚照的眉头,于是只得讪讪一笑,不敢轻易开口接话。

余庆是个直肠子,见刘瑾始终低着头,连个屁都不敢放,于是当即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道:“在民间,丈夫死后,一无所出的妻子需追随丈夫而去。”

几人说话的功夫,乡老在保长的簇拥下姗姗而来。

瞥见一旁面色不善的高欢等人,乡老却也只是微微一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乡老环顾四周,在村民中扫视了一圈,见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如敬神明一般,于是满意的点了点,遂上前一步,站在妙龄少女的面前,道:“赵大身染恶疾,于数日前病故,你做为赵大的内眷,既不能为其传宗接代,那便随他下去再续前缘,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美哉?”

“呵...”

朱厚照闻言,不禁翻了一个白眼,轻蔑一笑,道:“他一个乡下人竟还挺会拽词儿。”

乡老当着全村人的面慷慨陈词了一番,听得朱厚照火冒三丈。

被架在火堆前的妙龄女子不断的操着沙哑的嗓音哭求,但乡老与保长等人却是对此表现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态度。

当朱厚照看到保长等人举着火把走向火堆之时,他当即便要拔刀上前,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英雄救美。

高欢见状,连忙伸手阻拦,道:“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你便是杀了乡老与保长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二人也只不过是在遵循族中规矩行事,你今日杀了乡老与保长,明日还会有新的乡老与保长,即便你杀了赵家庄的乡老与保长,但你杀得完全天下的乡老与保长吗?”

朱厚照一怔,遂满脸怒容的与高欢对视,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胡作非为而坐视不管吗?”

“既然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至于其他府县的乡老与保长,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但今日这个人我是救定了。”朱厚照一字一句的说道。

高欢见状,却是欣慰一笑,道:“既然你有此心,我自当助你成事,只是救人时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总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杀两个人吧?”

高欢说罢,根本不等朱厚照回话,当即向一旁的余庆点了点头,道:“向对方亮明身份。”

余庆见状,偷偷的瞥了朱厚照一眼,见其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于是当即掏出腰牌,拿在乡老与保长的面前晃了晃,道:“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初闻锦衣卫之名,乡老只觉两眼一花,当即便要晕死过去,幸而保长从身后扶了他一把,否则他今日便要当众出一次洋相。

乡老定睛看向被余庆举在半空的锦衣卫腰牌,确认无误之后,这才颤声问道:“不知军爷有何贵干?”

余庆默默的收回腰牌,转头看向高欢,道:“我家大人有话要说。”

乡老与保长等人顺着余庆的目光看向高欢,乡老见高欢气质出众,非常人可比,于是连忙陪上笑脸,上前见礼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高欢微微一笑,说话时尽可能保持温和的态度,道:“我深知殉葬制度乃是你们赵家庄的习俗,我对此并无异议...”

“什么?”

高欢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朱厚照出言打断:“高欢...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欢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向朱厚照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旋即继续对乡老等人说道:“我尊重你们的习俗,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习俗。”

“我们的习俗就是,谁烧死寡妇,我们就砍了谁的脑袋。”

“你按你的习俗办,我按我的习俗办。”

此言一出,乡老与保长顿时就蔫儿了。

乡老嗫嚅良久,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咱们赵家庄的殉葬习俗已经传承了五十余年啊...”

“相比于赵家庄五十余年的殉葬习俗,朝廷大诰的传承时间只会更久,你们可以遵循你们的殉葬习俗,但我们也必须要遵循大诰来依法行事。”

乡老被说的哑口无言,遂拉着保长等人进行了一番深刻的交流,大约商议了一刻钟左右,乡老当众宣布:“自今日起,赵家庄彻底废除殉葬制度,但是,如果没有乡老与保长的允许,寡妇不许踏出家门半步。”

高欢侧头看向一旁的朱厚照,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莫说是乡下的寡妇,即便是京城的寡妇也休想踏出家门半步啊。”

直到此时。

朱厚照才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就这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