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时光罅隙间的刺客

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不可能从这钢铁暴雨中全身而退。

可包括西格玛在内的所有小队成员并没有那么自信。

凡人的武器，真的能伤害到神明吗？

没错，对于那举手抬足间就可以摧毁狮心会两道阵线的“存在”，他们决不相信是凡人，只能猜测为某种类似神明的古龙。

翅膀白球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进，对眼下剑拔弩张的场面，她好似完全无视了，也没有被十多把现代枪械指住的顿挫感，好像对面荷枪实弹的狮心会成员们都是云捏的小人，没法影响到自己这块高耸入云的磐石。

仿佛一切都是虚妄，而她则是唯一的真实。

“开火！”西格玛爆发出迄今为止最为狂怒的一声怒吼，她身后子弹如云，射向神明。

云层也是由空中水蒸气遇冷后液化成的水滴或凝华而成的冰晶，而水滴石穿。

那白球微微低下头，仿佛是在诧异眼前的凡人们居然有勇气向神开枪。

洁白的光雾弥散，所有射向神明的子弹速度飞快减缓，最后颓然停滞在洁白光雾中。

就像是射入了神明言出法随的领域，神明予取予夺。

西格玛和队员们骇然看着这一幕，所剩无几的勇气消耗殆尽。

面对这样的敌人，他们真的有反抗的力量吗？

还是说，他们迄今为止的反抗，在神明眼中，都只是无力的挣扎？

就像人类看着蝼蚁挣扎求生，然而生死却只在人类的一念之间，他们的挣扎只是在给神明添乐子罢了。

凯撒挣扎着站起来，吐了口浓腥的鲜血。他对面不远处，楚子航拄刀而立，几滴血珠从脸庞上滑落，身上的伤口则更多，整个人像是个破破烂烂的容器，正不断往外溢出鲜血。

表面上看起来平分秋色，两人的伤势差不多，楚子航外伤更多，大量的失血会使他迅速虚弱，如果不及时治疗，甚至会有性命之危。而凯撒则貌似内出血了，凯撒吸着气，感觉肝脏都在疼痛。

然后场面依旧压倒性的不利，道理很简单，楚子航孤身一人，而凯撒还带着一队队员。

凯撒蹙着眉，无视了学生会干部们想让他回到指挥部暂时修养的好意，决定准备再次出手，至少要把眼前倔强的新生打晕，拉回学生会一同接受治疗。

他算看出来了，楚子航是属石头的，又臭又硬，如果还没有倒下就会一直战斗下去，直到鲜血流干。

楚子航榨取着体内所剩无几的体力，平静地看着对手。对手都落到这步田地了，却依旧不准备让手下出手让他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疑惑太久。

只要他还没有死，他就会一直站在战场上正面向敌。

就在双方准备再度交手时，凯撒敏锐地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倒计时归零的响声。

他面色大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剧烈的爆炸发生了，爆炸源似乎是在地下，强烈的冲击波扬起泥土，淡红色的雾气随着冲击波飞快蔓延，很快就包裹住了所有人。

狮心会指挥部，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不远处迎击神明的战斗，放下了手中急迫的工作，看着最醒目的监视器银屏上冲天的泥土和弥散的雾气，欢呼雀跃，还有往空中扔帽子的。

他们以会长家传名刀日光一文字为诱饵，再加上一位无名新生的阻击，成功把对方的领袖，拥有“凯撒”之名的学生会长炸上了天。

那种集束炸药同样是把装药部从硝酸甘油换成了与弗里嘉子弹相同的麻醉剂，虽然不致命，但绝对可以让凯撒永久告别这场战役。

自家领袖通过计策，以微小的代价解决了敌方领袖，这种大功业当然值得他们狂欢般喜悦。

北条真嗣举起手中小巧的茶盅，喝了口滚烫的绿茶，“成功を収める（大功告成）。这个新生......楚子航么？”

他们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个严峻的现实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前去迎击的西格玛从五分钟前就消失在联络频道中。

或者说在短暂的庆祝后，他们要开始处理另一个先前被刻意忽略的棘手问题了。

西格玛是个严谨细心的指挥官，她自二十分钟前从离开指挥部就保持着每五分钟向指挥部报告一次战况的频率，而距离她最后一次报告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这只能证明由她组织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彻底失手。

这其实并不出指挥部里人们意料之外。西格玛当然是个优秀的指挥官，负责狮心会最后一道防线的小队成员们也不无不是狮心会中的精锐，血统纯正言灵实用，精通各种格斗、射击的技法。

这支小队本来是预防学生会的精锐尖刀小队奇袭指挥部所设立的，其中当然不会有滥竽充数的家伙。

然而他们要面对的是疑似神明的存在，狮心会高年级干事们不乏参与过屠龙任务的高手，然而没有一个人遇到的龙有不远处光团表现出来的威严神圣。

那必然是某种凌驾于三代四代种小家伙的存在。

唯一的问题是，五分钟过去了，那疑似神明的存在现在在哪里？西格玛小队组成的防线距离指挥所近在咫尺，哪怕是人类，五分钟也怎么都能走到了，可神明不见踪影。

有心思活泛的参谋准备调出之前布置的战场摄像头，却发现所有的摄像头都一片噪点，看起来是在激烈的交战中损坏了。

无言的等待让几乎所有人都叫焦躁起来，他们或许不会害怕和某条神明般的古龙对碰，但就是这样明知敌人即将到来，却一直等不到的等待更折磨人。

北条真嗣依旧默默坐着，但其他人看到他莫名便安了心。就像是即将厮杀的将校们明明紧张至极，看到安坐在华盖大纛下的主帅，心情就神奇地平静下来。

白球静静漂浮在半空中，再看看她身周呼吸般涨落的光雾，很难不让人猜测，她是否睡着了。

“真是敏锐啊，卡瑟琳.叶卡捷琳娜，来自圣彼得堡的新同学。”

白球对这句话似乎有了些反应，拟人化地冲某个空无一人的方向探了探。

鼻根处架着金丝玳瑁眼镜的昂热身形逐渐浮现，他就像是个大师级潜行者，直到现身前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也许除了眼前的女孩。

昂热看似平静，其实在飞快观察着眼前人的外貌。

对方并没有长出外骨骼或是蛇尾龙翼等死侍标志性的外附装甲，这让昂热松了口气。

这证明对方还是个人，至少目前还是。

至于体冒白光肋生光翅？言灵里多的是比这表现得还要夸张的存在，至少昂热自己的时间零就是个近乎改写物理规则的悖论级存在。

这也是时间零并不是什么危险或高危的言灵，却依旧被旧时代密党高层们惊呼为完美屠龙武器的原因。

天空与风之王，黑王之下，最尊贵的四位龙王之一，时间零正是天空与风一系的言灵。

使用这一言灵的人会感受到时间都停滞了，是这一言灵加速了释放者本人的思维速度和神经反应，还是真的拨慢了这个世界的时钟，迄今并无定论。

但唯一能确认的，是这一言灵是真正近乎耍赖的言灵，是昂热足以对抗纯血龙类的最大保障。

白球外的光雾逐渐消散，球体也慢慢瓦解，最终终于露出那个纤细绝美，气质古老的女孩。

昂热下意识轻轻“哦”了一声，即便以他活了近两百岁，赏遍群芳的阅历，在初次看到少女的容貌后也不免短暂失色。

“我......自卫，他们拿枪打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昂热，叶俱颜罕见有些紧张。

昂热倒是不疑有他，学生闯祸后看到老师，紧张是情理之中的事。

此刻看着普通人一样的少女，昂热愉快地笑了，“我们不会因为学生在自由一日做出稍微有些出格的坏事就责罚他，这是年轻人的特权。

好了，现在去餐厅吧，我记得今天有炸鱼薯条，味道相当不错，祝你在学院的第一天过得开心，明天早上第一节课是我的《言灵绪论》，请不要迟到。”

叶俱颜一直埋着头，很紧张的样子，等昂热完全离开后，才人性化地吐了一口气。

她的耳朵动了动，终于听到了想要听的声音，那是身后一个有人跑动着的焦急呐喊。

连司凭借血统优势，终于大概消解了弗里嘉子弹的影响，至少不会站都站不起来，随后便一路追了上来。

叶俱颜眼珠抬起，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连司的奔跑声已经很近了，她身体一软，突然倒地。

连司越奔跑越心惊，来路上布满高年级学员的“尸体”、被彻底损毁的武器残骸、被暴力翻开的大地和硝烟滚滚的战场，不少刚刚射出，落在地上的钢芯弹头还冒着烟。

叶俱颜怎么样了？再强大的混血种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别说她此时手无寸铁，无心杀人。

在原著中，凯撒.加图索、楚子航和路明非的主角三人组，在日本居然会被一群暴走族逼迫到接近山穷水尽的地步，甚至麻生真因此死去。

虽然有三人恪守秘党党规，在一开始，没有遭遇到生命危险前，并未对暴走族们下狠手，手上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的原因，但差点被烧死的楚子航，几乎被撞死的凯撒，脖子被打穿的路明非都证明了一件事。

混血种们不是超人，他们被枪械打中也会受伤流血，血流干了也会死，顶多他们可以挨的枪子儿比寻常人要来的多罢了。

现在别说枪械，连把像样的刀剑都没有的叶俱颜，即便展现那神魔般的形态，也未必不会被狮心会的人击毙。

从那些钢芯弹就可以看出，狮心会成员们已经没有把这场一人敌一军的战斗当成是自由一日的硬核娱乐了。

他们把这当做战争。

而战争无所不用其极。

当他看到叶俱颜的背影时，后者孑孓独立，那件红纱在狂风中狂放地舞动，脆弱透明地像是随时会消失。

他的目光像是抽掉了支撑着少女的无形木板，后者飞鸟般倒下。

他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少女，环抱起她，就准备飞奔向校医室。

少女开始呻吟，似乎是伤口开始疼痛起来。连司虽然没有找到伤口的具体位置，但反而更担心了。

既然没有洇湿的血迹，那么少女的情况可能更差，说不定内出血了。

没跑两步，连司止步，他想到了一个严峻的现实。

虽然他知道卡塞尔学院有校医室，卡塞尔学院也的确有校医室，但作为一个刚刚抵达学院的家伙，他根本找不到校医室在哪里。

这可不是什么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学校，虽然原文中没有明确描写卡塞尔占地多少公顷，但作为一所拥有的湖泊可以用来赛艇和玩帆船的学校而言，占地面积不可能小。

他抱着怀中的少女，四周静谧死寂，怀中少女似乎很冷，紧紧蜷缩在他的怀里，小小的，像个婴儿。放眼望去，四下无人，连枪声都稀疏了，一时间，他竟然有了种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那个女孩的感觉。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女孩有着莫名的好感与担忧，明明只是相见不到一天的人。

表面上似乎可以用少女在见到自己被击倒后独身对抗狮心会的行为来解释，但连司总感觉，还有某种更朴素更难以言表的原因。

好比贾宝玉在大观园第一次见到林妹妹，便脱口而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众人都嘲笑他会讨女孩子开心，可谁又知道这真是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在下凡后的初次相遇呢？

连司现在没空想这些，他不打算坐以待毙。

首先要打听到方向，他决定随便找个方向跑，跑到看起来像是行政楼的地方去，这样就可以避免见到他们就开枪的学生们。

虽然麻醉弹并不致命，但在此刻，时间就是生命，如果他再倒下一次，等消解掉麻醉效果，醒来看到的也许就是少女的尸体了，老师们总不会参与自由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