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滴水的地府

尽管寒冷至极,连司穿着厚实的衣服,都能感受到针扎般的痛苦,但在翻来覆去三四个小时后,他还是朦胧睡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极寒影响,此刻,他的思维格外敏捷。即便处于睡梦中,风雪呜咽声,鸟禽利爪踩碎薄冰声、不远处冻得不深的暗河水流动声,甚至一滴水滴落在他的鼻尖......

一滴水?!

连司从本来就浅的睡眠中惊醒,正想一个鹞子翻身,跳下宿舍床,还好他及时想起来这是在一个自己做的冰洞里,才没有酿下把自己居住的冰洞撞塌,活埋自己的惨剧。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湿润,他先前没有感受错,确实是水。

难道是小冰雹顺着洞倒灌进来,融化后形成的吗?

不太像,他那时候是半清醒状态,能清楚感受到水滴的柔软,那不是冰雹的触感。

小冰粒飞快砸一下还挺疼的。

那么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他伸手往冰床附近摸了摸,果然,所有“墙壁”都湿漉漉的。

连司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先前的举措还是有不妥之处。

那些雪壁,他都只是单纯用手夯实,避免坍塌,然而这毕竟也是他第一次做类似的东西,相关经验知识全是书上看来的,在实际操作时,终究还是会欠些考虑。

那些雪壁表面都崎岖不平,这样状态下,即便抹上防腐防潮的石膏腻子,也会很快开裂,更别说这样赤裸暴露的状态了。

他挖出的冷井的确起到了该起的作用,即沉降冷空气,让上层保暖。

问题是,这个效果好像有点好的过头了,在沉睡中,他的体温逐渐融化了最外层的雪,这也是那滴水滴的由来。

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的连司并没有放松,反倒更严肃了。

这里可不是繁华的城市街头,你的房子漏水了,打个电话就能叫来水电工帮你维修。

更可怕的是,外面的风雪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更大了,在这种天气下外出,很难说和继续住在一座可能会坍塌的雪屋比起来,哪个更危险。

连司只能哆哆嗦嗦地又翻出那块木板,开始轻柔地给墙壁找平,尽可能延缓这栋临时栖身地的寿命。

为了逃命方便,他干脆连稍微暖和一点的上床也不呆了,跳到了冷井里。

这样要是雪洞有坍塌的痕迹,他也可以及时反应过来钻出去。

在外面这种天气里赶路是九死一生,被埋在雪里可就是十死无生了。

“咔。”清脆的碎冰剥落声,连司开始从事装修工作。

......

“一个......已经废弃的营地?”金多姆审慎地检查着眼前的遗迹。

这是他们路上发现的第一个有文明痕迹的地方,他决定好好检查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好东西。

同时也有休整片刻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有没有被教授看穿,后者痛快地答应了。

金多姆嘴里叼着烟,在酒德麻衣给他借了火,并向他讨了只烟后,他似乎感觉和眼前的姑娘建立了某种坚固的革命情谊。

“大概是曾经一小群在阿尔卑斯山上浪费生命的冒险狂们留下的,我能找到不少废弃的铝桶、无烟碳和生锈的猎枪霰弹。”

酒德麻衣不答,迈着等身的长腿来回逡巡,最终在某处蹲了下来。

那是个微微鼓起的雪包。

金多姆大步跟过来,“酒德麻衣小姐,您这是有了什么发现吗?不是我自吹自擂,在勘探......”

“下面有一个人,或许不止一个。”酒德麻衣打断了他的自吹自擂,平静地说。

金多姆一愣,“可......”

酒德麻衣再度打断,“把你刚才用的冰镐给我。”

金多姆乖乖回身取冰镐,片刻后递给酒德麻衣,殷勤道,“这些粗重活儿还是让我干吧酒德麻衣小姐。”

酒德麻衣摇摇头,甚至没再说话,金多姆也只能讪讪退后,准备看酒德麻衣表演。

他抱着胸,心里还是存了几分看笑话然后再挺身而出的念头的。酒德麻衣这身段,一看就是没这么干过粗重活的人。

她或许是看着自己先前挥舞冰镐很轻松,就满心以为这是个不费力的活计吧?

看漂亮妞儿挥汗如雨,多是件美逝啊,金多姆美滋滋地想。

酒德麻衣握住冰镐,隐藏在厚实衣服下的肌肉线条贲起,她微微侧身,好在挥镐时能利用到腰力和腿部力量。

金多姆心中突然有些心惊肉跳起来,这是他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近十年养成的灵敏嗅觉,曾不止一次救了他的命。

然而可笑的是,危险感是从那个举起冰镐向下抡的女人身上传来的。

他莫名其妙,难道酒德麻衣这一抡,威力堪比大口径步枪子弹?

冰镐势如破竹,狠狠凿进冰层大半个镐头,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

金多姆看得心中一跳,这是什么怪力?那个女孩是练铅球的吗?

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酒德麻衣似乎对这一结果还不太满意,于是左右拽动起冰镐来。

那动作看上去有些可笑,像是小孩子强行耍弄比自己还高的长剑,但在见识到刚刚那一凿后,金多姆突然不敢笃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最后一拽!酒德麻衣喉间响起低沉的嘶吼,像是只漂亮又危险的雌金钱豹,以冰镐为圆心的一大片冰层迅速皲裂出蛛网般的细小裂纹,随即冰镐破冰而出,还带出了漫天的冰雪,漂浮在空中的雪屑久久不散。

“咳咳咳......”一名队员跑了过来,被雪屑呛得直咳嗽,“头儿!整片区域都检查过了,是个很普通的废弃聚集地,曾居住有大概十到十五人,基本没什么收获。

我们只在某件相当邋遢的帐篷里发现了一本笔记和已经腐烂变质的红茶,您需要去看看吗?”

“那个先不忙。”金多姆的话被酒德麻衣抢了,在雪屑雾里,她的声音也变得飘飘忽忽起来,“你们最好先来看看我挖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再去讨论什么笔记和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