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 天书奇谈
  • 当猫
  • 3994字
  • 2022-12-14 18:36:30

在象征着祖国大好河山的“雄鸡”腹部,有一条白色大江穿梭在崇山峻岭间,它发源于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自西向东横贯青、藏、蜀、渝、愕、湘等多个省份。

携滚滚白浪淘淘,越峡谷峭壁险道,众多文人骚客留下了类似“不尽长江滚滚来”的赞颂诗句。

长江的开阔壮美众所周知,但她也有奇峻的一面,说到山险水急,就不能不提三峡,而又以其中的巫峡的自然景观最为独到。

山峦叠嶂、绿水逶迤。乘船从宜宾顺流而下,不仅可以观赏到这些秀美的风光,还能一睹“水下碑林”、“东方鬼都”、“石宝寨”等独特的人文景观。

这其中又有“江上明珠”之城的“石宝寨”最为独特,它位于山城宗县长江北岸,乃一块天然成型的巨石,俯高十丈有余,陡壁孤峰,像被巨刃一举斩开,形似玉印,又被称呼为“玉印山”。

明末有义军在此起兵,建上善天子殿,以峭壁天险为靠,称其为“石宝寨”,起义被覆灭后,天子殿被完好的保留下来,更名为天子观。

明末清初至康乾盛世,天子殿历经三次修缮,香火鼎盛之时,来此朝拜许愿的香客络绎不绝。

但好景不长,一把突如其来的大火把整个道观付之一炬,有传言称,三清不喜道徒对人间天子的追捧,故一把火焚毁,其火自燃,由前殿天子牌位开始至后阁道家传人,通通化为焦炭。

后人在灰烬中本欲再起一观,却遭遇怪事连连,堆积的椽木被晴日落雷劈碎,码表整齐的泥砖自裂,奇怪之事遇的多了,修缮的匠人也揣揣不安,各种理由推脱下,这天子观终化为一片草木与灰烬共生的废墟。

清德宗光绪六年,这一天傍晚,沿长江上游漂下一艘客船,船上大多是通过了乡试进京赶考的秀才,双层的木质桐船停靠在石宝寨,很多旅行的客下船换换脚感。

从这里边走出一虎背熊腰的青年,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浏览着风土人情,拱着手挨个打招呼:“哎,这位是李秀才,你好,哎,这位是张秀才,你好你好。”

船老大踩在船首大喝三声:“停靠五个时辰,明一早天毛毛亮出发!”

这虎背熊腰的青年一早就厌倦了船上的饮食,粗茶淡饭不说,水里还有股馊味,盼着能靠船上岸打一盘牙祭,自己虽谈不上大富之家,但带的盘缠足够,遂招呼书童往寨子里走去。

果然,这寨子里比想象中的还要繁华,各种相间的不相间的商品琳琅满目,青年大喜过望,采买不断,直到双手都提不下了,才转进一家酒楼,要了几个招牌又点了几个当季小菜,赶巧还有家乡的白酒,又点了一壶,美滋滋的吃喝起来。

喝着熟悉口味的美酒,这大块头青年回忆起家中琐事,眼泪水不知不觉涌了上来,为了不被熟悉的人瞧见看了笑话,忙低头伏在桌面下。

待稍可以控制住情绪,正当想抬头时,却发现那桌子一角的内侧好像竟刻了一行小字,他灵机一动,和自己的小厮调换了位置,用手轻抚字体,另一个手沾了酒水在桌面复写,很快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出现在桌案上:“天子观左偏殿己辛丁戌位有宝!”

心中一动,这青年不动声色的擦去桌面的水渍,低头思索片刻,找来小二打听一番,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这附近不远处真有一道观,只是多年前被付之一炬,但瞧这刻字又不像是上了年头,为何寻宝人不自寻宝物,却刻字留念?

难不成——是找不到?这“己辛丁戌”四个天干地支貌似道家《百子集说》中的视物定观之法,极有可能寻宝之人不能破解,又不愿节外生枝,干脆随手一刻,待有缘人自取。

如此说来,赶考途中还有如此奇遇……青年跃跃欲试,当下打听好了天子观的位置,把货品交由小厮送回船上,自己则往道观出发。

行至一轮圆月挂上枝头,青年在草木森森中发现了道观的遗迹,这时候小时读过的几本道家的杂学派上了用场,凭借着还算通透的记忆,在杂草丛中寻到一块被废料堆砌的地砖,轻敲有些许回音。

青年大喜,卖力挖掘半袋烟的功夫,翻出一锦帛包裹的绸包,就着明亮如水的夜色层层掀开,一本簿册显露于眼前,封面上书几个铆体古字《断鬼怪之摄行篇》。

青年回转船上,于无人时细细翻阅,其上所记乃是道家驱魔降妖之法,但与流传在外的类似茅山一派的手法却大有不同:

此书讲究若维护人间正道,必先与神鬼沟通,以一人一鬼组合之法,共同协管阳世与阴间之秩序,同时强调传说中“大恶”的真实存在,每隔一甲子即降临人间引发大祸害,青年按此书推断,屈指算来还有二十年左右光景。

对于这类神鬼怪异的传说,青年向来嗤之以鼻,遂将其束之高阁,一心进京赶考,并高中拜内阁中书,入时任两广总督张之幕府,次年晋升内阁侍读。

光绪二十三年,农历戊戌年,青年随其它五位仁人志士在光绪帝的授意下变法,却被袁姓贼子背后出卖,慈禧下令处死始作俑者,青年扑死前,突灵光一闪——

回想起当年寻得的那本册子,上边预言了人间极恶的出现,再一细算年辰,正与当下所吻合,细考整件事件失利的转折,正是那袁姓狗贼所为,再观其言行与书中记载竟如出一辙!

怎奈青年人头落地,就算再欲有所作为也不能,临终交代,将他所有遗物送回蜀中老家妥善保管,其中就包括夹藏在行李内的奇书。

可惜当年乱世,生灵涂炭,这运送邮品的营生本来就挣不下几两银子,更别提是乱党的主顾,那托存寄送的驿站随意丢上了入川的渡船。

也道是天缘奇谋,邮船行至巴山蜀水间,呼的平地里卷起一股旋风,那些拉纤的和乘船的还未反应过来,通通被卷进湍流之内,失了性命,连带的还有一船货物。

当年承载客货的一般都是三尺见方的梨木箱,入水后并未沉底,反而浮浮沉沉又往下游飘去,行至三峡中段,离“石宝寨”相隔两百里水路,有一陶家渡口,木箱吃浅水搁浅,被村民捡了去,分了钱财衣物,有几本薄书欲当柴火烧了,其中那本奇书分到一刚生产不久的“林”姓村民手中。

这一天正好是林家幼儿百天宴客,早起的林父拿纸张生火,随手丢进炉塘一本册子,待火苗舔上纸张之时,林家小儿忽的破啼大哭,任谁也哄不住,书本潮湿,火苗熄灭,小儿止住哭泣,再点火,小儿复又大哭不止。

几次往复下来,林父终醒悟此书不凡,且与其子有缘,忙从炉灰中扒出,但已烧毁半本有余,后悔不迭,观其最后一个可辨认的字,是个“水渠”的“渠”字,遂将其子取名“林渠”,将此书仔细保管,并在林渠六岁送入私塾时候开始习读。

当下华夏大地战乱不断,先去了上千年皇权,又引来一条虎视眈眈饿狼,好不容易将饿狼赶跑,百姓还未喘一口气,又遭逢内战,几十年下来,往往几百户的村落剩不下几十户,家家老弱病残,苟延残喘。

“陶家渡”也没逃去兵粮傜役之苦,林渠十五岁出头就被拉了壮丁,身上的军服颜色换了又换,打了军阀打日本鬼子,打跑了小日本又要打自家人,唯一没变的就是行不完的军,打不完的仗。

行军打仗难免掳掠,林渠得了不少,却也失去更多,眼睁睁看见众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吃过树皮,啃过白土,唯一没丢的是紧贴在胸前的半本薄书,但凡无人之时,就细细把读,用树枝在沙地上慢慢琢磨,一旦有人过来就随意拭去,十多年下来差不多吃透了七七八八。

这一天,林渠的兄弟部队包围了一个县城,其所在连队负责阻挡日本人的救援,战事发生在一个小山坡上,异常惨烈。

数量对比两百人对五百,战斗从天黑僵持到天亮,眼瞅着身边的战友不断战死,山下的小鬼子最后发起了冲锋,等冲进了战壕,双方进入了白刃战,那个时候两百人只剩下十多人。

小鬼子最后包围了已经打光子弹的守军,派出一个武士道高手,并声称只要斗的过他,就可以活命,上去拼命的往往走不了一个回合就被捅了窟窿,小鬼子哇哇大笑,以此取乐。

终于轮到林渠,依仗着经验和灵巧,躲过不少致命攻击,还趁机伤了对手几刀,虽不致命,却把鬼子气的哇呀呀大叫,小鬼子最后恼羞成怒,拔出手枪“啪啪”两抢,枪枪伤及要害,林渠殒命。

是夜,犹如万坟岗一样的山坡,从死人堆里传出一声声夜猫子的啸啼,就见那林渠尸身犹如烧红的铁碳一般,浑身通红,那射入其心脏的两颗子弹,犹如被一只铁手勾住一样,被拉出胸口,随着一口重新入世的浑浊之气吐出,林渠径自站了起来,重新打量这乱葬岗一般的尸堆。

终于仗打完了,硝烟散尽,林渠回到了陶家渡口,新国家的成立,分到几亩薄田,也算的上衣食无忧,但其却一直未娶妻生子,反而有事无事行走在乡间村头,帮村民解决一些奇事怪事,偶尔也会进城,采买一些奇奇怪怪无人问津的物品。

就这么平淡的又过去十多年,这一天林渠正准备出门,推开院门那一刻,忽闻一声老鸦啼哭,又见青牛流泪,稍一计算,乃60年即逝!是夜,夜观天象,再结合半本奇书推演,却又是一场妖魔为害人间的惨剧即将来临。

第二天,林渠变卖家产,分了田地,对外推说远投本家亲戚,却搬进一早已废弃的荒山内的道观中,此道观藏于深山之中,周围上百里都是茂盛的密林,断不会受人打扰。

林渠把道观修缮一番,自顾住了下来,这一住又是二十来年的光景,本以为此生会老死在这小观内,没成想,十多年前的一天,林渠早起挑水,远远的望去,那溪水上游好似漂来一尖角小舟,被一支悬离水面的树枝拦住。

林渠逆流而上,越到近前却发现那不是什么小船,再定睛一瞧:原来那只小舟竟是一只竹篮,篮内有一襁褓裹着一冻的连哭都哭不出的婴儿,林渠一见,吓得忙把婴孩放入自己怀中取暖,足足半晌功夫,孩童终于哭出声来。

林渠用米糊一口一口喂养,孩童渐渐长大,也愈加聪慧懂事,但有一事林渠一直心存疑虑:那溪水上游是高耸入云的雪山,这凭空而来的婴儿是怎样的来历?

身边有了一嬉闹的孩子,林渠的生活渐渐滋味起来,他手把手教其读书认字,尤其是那本随身带的半本奇书,更是加上自己的感悟和经验倾囊传授。

待这孩童长到6-7岁,林渠也度过百年光景,但身子骨依旧硬朗,耳聪目明,看上去似六十岁一般,再掐指一算,这世间灾难早已散尽,此刻正是盛世之时,加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朝气十足的少年,陪着自己困死在这道观中,爷俩简单收拾,终于离开了这住了多年之久的旧地。

促使林老头下这个决定还有一个原因,距离上一次那个袁姓贼子作乱过去了一百二十多年,照这半本奇书记载,逢六十年一甲子时间,人世间将会有场浩劫,如果可能,他想试试拼了这把老骨头看能不能避免,至少是为了这个取名叫“喜水”的孩子。

林老头又一次翻开了这本奇书,上边古纂的字体依稀写着一行字:

“农历开元4716戊戌年,谶语:土狗平棺木,三刑望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