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拉斐尔的超级装备来得比想象中快了许多，此时比赛才开始不到半小时。

安托夫运输机划过天棚，箱子打开降落伞缓和落地，刺眼的信号红烟直冲云霄，整个生物圈的所有人都能看见，也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了空投的地点。

所有参赛选手面临抉择，要去争夺空投吗？是找个地方苟起来坐收渔利，还是抢到空投，大幅度提高自己的战斗力？

不同人有不同的选择，卡伦选择了后者，他准备争夺空投。

诚然，比武大会和前世玩的吃鸡手游非常相似，但游戏中的空投没有奠定局势的作用，而由“天行者”拉斐尔制造的超级装备肯定有某种强大的能力，大概率能奠定局势。

卡伦迅速往空投飞去，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说句难听的话，他只需略微出手，便能把另外九名参赛选手淘汰。

当卡伦远远望见空投时，周围却空无一人，气氛安静到没有一丝声响。

不是没有人，只是所有人都藏起来静观其变了，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既然如此，那卡伦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往空投飞去。

实力带来绝对的自信，枪打出头鸟又如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磨磨唧唧有啥用？要的就是正大光明。

随着卡伦离空投越来越近，一道银影悄无声息地滑动着，某个刹那间，空气的温度突然降低了，澎湃的源能波动突兀地炸开。

“雕虫小技。”卡伦不慌不忙地回头，看似隐秘的偷袭早已在第七感中无所遁形，他淡淡抬手，却瞬间掐住偷袭者的脖子，随手将其甩到一边，令其出局。

卡伦强大的实力让暗处的观察者神色微变，大家都是远征十字军的一员，虽然隶属不同机关，但彼此间的实力还是有所耳闻，那名偷袭者的实力不弱，竟连一招都接不住，转瞬即出局，这真的是铂金四星吗？

先联手淘汰卡伦！剩余的选手不约而同地达成一条战线，连同约翰在内的七道身影从暗处爆起，以七个方位朝卡伦攻来。

“找得就是你。”卡伦直接锁定了约翰，你小子还敢出来？你看我怎么揍你就完事了。

卡伦释放了至黑之夜，封锁全场，召唤陨星，三下五下将六名选手全部淘汰。

待至黑之夜散去后，只有约翰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从战斗开始至结束，前后也就几秒钟，卡伦一个铂金凭什么这么强？

约翰愣神发呆，不敢置信，但卡伦可不客气，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杀死约翰，但打几拳不过分吧？

不会有人连几拳都扛不住吧？

神域的世界之力加持于身，卡伦一拳轰出！

“呕....”约翰眼珠爆起，血丝遍布，腹部深度凹陷，五脏六腑移位，全身骨头断裂，脑浆从双耳喷射，嘴里鲜血狂飙。

这一拳多少有点情绪，别说几拳，一拳都不得了，叫你打拳，没叫你带一个世界去打人呀！也就是卡伦的神域比较小，再加上没有下死手，否则一拳便能打死翡翠一星的约翰！

“给我起来！”卡伦朝约翰丢了几个治愈魔法，帮他疗伤，然后又是一拳轰出，就特么你要强娶哑巴？你寄吧谁啊？

约翰的痛感还未消散，又挨一记重拳，人都被打傻了，别谈说话了，吐血都吐不赢，他想不通翡翠的自己为什么被一个铂金吊起来暴打，这不科学！

卡伦的治愈魔法不断，反正他放魔法又不耗蓝，一拳接一拳，打得约翰生不如死。

约翰被虐得心智都扭曲了，从小被捧于掌心，泡于蜜罐的他哪经历过此般毒打？心底恨不得将卡伦大卸八块，暗暗发誓出去后，一定要找人杀了卡伦！

外界。

“星月起源，至黑之夜？”拉斐尔看到这一幕后，湛蓝瞳孔闪过几分诧异，但又很快收起惊讶，淡道：“那比赛没什么好看了，有终极魔法清场，另外九名选手加起来都打不过卡伦。”

也不怪拉斐文直接下结论，因为事实确实如此，铂金四星的卡伦能召唤三百四十颗陨星，每一颗都有翡翠四星的威能，请问哪位参赛选手挡得住？

这哪里是比赛，根本就是一边倒的碾压。

克莱伯也很惊讶，比武大会一年一次，每一次都焦灼无比，今年是最快、最无悬念的一局，卡伦一个人横扫全场。

但越是如此，克莱伯内心越激动，愈发觉得把卡伦挖到远征十字军的决策相当正确，可笑他之前给卡伦安排的任务竟是争夺前三，简直笑死人了。

“可惜我的杰作。”拉斐尔嘀咕一声，语气有些惋惜，那件空投装备是他刚研发的武器，仅经历了测试阶段，他这次来当裁判，其实也想看看“烛炬”的实战效果，顺带收集数据。

克莱伯耳朵尖，听到了拉斐尔的嘀咕，眼珠子一转，老脸忽然褶成一团，笑道：“天行者先生，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尝试让约翰操控那件超级装备。”

拉斐尔不解道：“你确定是让约翰而不是卡伦？”

“当然是约翰，卡伦本来就比约翰强，拿着‘烛炬’有何用？还不是继续碾压，根本不能体现装备的作用，我替卡伦做主，帮你测试武器，那么比赛过后，你是不是也该把‘烛炬’送给卡伦呢？”克莱伯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拉斐尔反应过来，感情军团长打得这种如意算盘，不过他也不在意一件武器，反而更在意武器的实战数据，再加上卖军团长一个面子也不错，于是他应声道：“穆特鲁先生言之有理，理应如此。”

回到生物圈，卡伦揍约翰揍得正起劲，一道柔和的光芒突然从天而降，笼罩于两人，随后约翰便被传送开十余米远的距离，身体的伤势不断复原，再然后空投箱主动打开了，一根直条状圆柱的东西飘至约翰手中。

卡伦都懵了。

啥意思？

明着作弊是吧？

约翰率先反应过来，看着手中的装备，没有细想太多，表情逐渐狰狞，狂笑不止道：“卡伦，你刚才打得我好疼啊！！！”

卡伦后知后觉，眯起眼睛，那根圆柱乍一眼看上去很像蜡烛，表面刻有十条放射状的棱形枝。

约翰举起它，蜡烛燃烧了，它不是从上至下的燃烧，而是从两头往中间燃烧。

蜡烛燃烧着，但不是火，而是所有的光芒都向它聚集，它的两头吸走了所有光芒，那是比至黑之夜更黑的幽幽深渊。

卡伦感觉到了，似乎有一条河流从他身后疯狂涌入，像一只无形巨手推动着他，但他分明没有受到力的作用，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涌入的河流愈演愈烈，水波似乎正在汇聚成汪洋大海，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汐怒吼着。

很突兀的一个瞬间，第七感跳了一下，发出危险预告，但没过多久，第七感便消失了，就像心脉图的波浪线忽然弯成一条直线，第七感竟然莫名其妙的失灵了！

卡伦汗毛颤栗，立马转身用镜盾挡住不是力的“推力”，但毫无作用，能挡住神技的绝对防御也失灵了。

不，也许不是失灵。

第七感与镜盾都没有失灵，只是它们没有感知到源能，所以没有感受到危机，也不用防御，显得失灵了。

那么，什么东西极度危险又没有源能呢？

答案是时间。

时间能够用于产生或者消耗源能，但本身没有源能，因为它压根不是物质，而是一种人为定义的度量，亦是绝对无法超越的存在。

帕夏研发的“未知之瞳”告诉世人，生物皆有时间感知器官，而那所谓的推力不是力，是器官感受到了时间正在....燃烧！

生物圈之外，拉斐尔默默启动了“烛炬”的保护机制，确保卡伦不会受到伤害，但又能让卡伦真切感受“烛炬”的威力，为他提供宝贵的研究数据。

时间是每一位科学家都会钻研的命题，帕夏发现了生物拥有感知时间的器官，并由此制造了未知之瞳。

可未知之瞳有局限性，它本质是通过打乱生物的意识反馈，从而达到“时间差”的错觉，但只要超凡者的其余感官足够强大，即使没有第六感、第七感，仅需肢体的五感强大到一定程度，照样能破解未知之瞳。

更遗憾的是，帕夏虽是第一个发现感知时间的器官之人，但也仅限于此，之后她沉迷神学，嫁给莉菲尔，调头追寻黄泉之路，不过拉斐文却进一步对感知时间的器官深入探索，烛炬因此诞生。

拉斐文认为时间是连续的，且具有方向，那个方向是宿命之局的方向，如一个永远向前的箭头，代表着有序至无序的过程，这也表明时间不可逆转。

所有物质、所有事物、所有生命沿着箭头“前进”，直达没人知道真相的终点，感知时间的器官将箭头分割成无数个点，反馈给生命意识，所以对生命来说，时间又是离散的。

最重要的是，箭头、箭头，科学的每一个用词都极为严谨，拉斐尔为什么要用箭头来描述时间的不可逆？

因为箭头是能压缩的图案！只要制造一种无序状态，那么箭头就可以被压缩，七神座即为最好的证据。

七神座不懂科学，自认为把死亡法则藏起来能延缓宿命之局的到来，殊不知无序只会缩短箭头，让宿命之局提前到来，所以太阳时代是最短的时代，千年不到便爆发了诸神黄昏，七大神座伤得伤，躲得躲，苟延残喘至今。

时间连续，生命却不能感知那种连续，烛炬与未知之瞳最大的区别在于：二者都拥有将连续的时间点从生命感官中抽出来的能力，但未知之瞳只是打乱重新排序，时间之箭的长度不变，而烛炬直接将那个时间点烧了，缩短了时间之箭的长度。

那烛炬是如何燃烧生命时间感官意识中的时间点呢？

光无法逃逸黑洞，烛炬由第七元素打造，作用与黑洞类似，将卡伦周围的光吸走，用光点亮它，而不是用火焰。

现在的卡伦犹如两头同时燃烧的蜡烛，一方面他的时间仍在向前奔跑，他的生命仍在流逝。另一方他未来的时间正向当前涌入，他未来的生命被剧烈燃烧着。

时间还是那个时间，一百年还是一百年，对于旁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正常运转，但对卡伦来说，他的时间感知器官，他的时间之箭正在两头压缩，当蜡烛两头燃烧至同一个点时，卡伦便永远失去了时间感知器官，永远被困于一个绝对静止的“0”。

他不会死，但生不如死。

一个感知不到时间的生命，那算什么？跳出时间长河？收缩时间线？抱歉，没那么伟大，卡伦是凡人，不是圣人，没有横断万古、摧毁时间线的实力，感知不到时间的后果只有gg。

约翰狂笑着，卡伦沉默着。

卡伦喉咙很干，背后的推力如汪洋大海，欲推着他前进，但他始终不动。

拉斐尔、克莱伯与约翰都不知道，卡伦继承了迦·格·欧的三分法则，拥有不死之躯，除非宿命之局来临了，否则他绝对不会死，烛炬从理论上讲能烧死他，但那个时间与宿命之局到来的时间一致，所以烛炬对他的影响很弱，只需约翰的源能耗尽，他自然便能从时间差中脱困。

（ps：烛炬和未知之瞳一样抽出了感官中的时间点，所以也能制造时间差，而且烛炬制造的时间差领先未知之瞳N个版本）

卡伦沉默的原因，是因他仿佛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当不死之躯的时间被燃烧时，他仿佛被永恒燃烧的羽翼带着脱离了凡世的沉沦，穿越无尽的时空之廊。

他仿佛听见了声音，像太阳的声音，又像群星与冷月的呼喊，那无数声音以不知其数的角度交织成时间的斗篷，如互相干涉的魔网频率。

无数个时间点的声音尽情在他脑海中重重叠叠，卡伦转身，意识位格却主动分离，洪亮的声音愈发清晰，像一条恒河，宽广得足以容纳整个世界，浩渺的时间拍起浪花向他迎面涌来，微不足道的烛火甚至未能将一朵浪花蒸发，因为那浪花的倒影中，竟有万物。

恒河缓缓向前，不经意间的波涛竟是温柔壮阔，他能感受到它囊括万物的伟大，但他不明白是如何感知的，或许感知时间的器官其实潜藏于意识？

世界的轮廓都淡去了，烛炬的火焰如风中残芒，卡伦明白了，烛炬的燃烧让自己短暂看见了时间恒河，但他又深感无奈，因为当亲眼目睹伟大时，才能知道渺小，哪怕是真神的不死，对恒河、对宿命之局来说亦不值一提。

《论语》中所说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突然。

恒河沸腾了。

似乎有东西正从河面钻出。

时间之中竟潜藏有东西？卡伦大吃一惊，觉得匪夷所思。

某种古老而沉重的注视锁定了卡伦，一根根黑线游离着蹦出了河面，拉的笔直，仿佛连接着一坨重物，好似下一秒就会崩断。

一个难以描述的伟大生物被无数黑线拽出恒河，卡伦被那庞然大物围住，就像被困在一个圆内，无法确定它有多大，亦如人类无法算出圆的准确周长面积，所以，它理应是首尾相连的伪·无限大。

所以他知道了，那是一条蛇。

一条环绕时间的大蛇。

嘶嘶嘶。

大蛇吐着信子，仿佛述说着什么，卡伦听懂了，因为大蛇用得是亡语，它说：“边缘客，你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