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刚起步,又一脚重刹。强子的脑袋左右晃荡了一下,微睁暮气沉沉的眼睛。
“破公交也要改成电动的,和急轰轰的傻缺配在一块真是绝了。”强子心想。
他微微的正了一下侧向一边的屁股,拢了一下手里的饭盒袋。
“真扯,36岁拿个饭盒做公交车上班!”他想到这,不由得伸手抓了抓左眉弓上的皮肤,半年来这块总是痒,还起干皮。
“操蛋……”
就在他闷声嘟囔时,低垂的眼睛扫到东西滑到脚边,丰田车遥控钥匙大小,似乎还带有黑色的污垢,经常看多了电子产品的精致,这似乎成了老物件。
他慌忙的挪动了一下眼睛,抬起眼皮,这时,车厢里脑袋都呆呆地朝向前方,白色的衣服斜靠玻璃,手机上的画面上下被无聊的切换,此时似乎只有抖音是活的,
“公交车上能捡到宝?!”他在心里对自己撇了一下嘴,却默不作声地将头抵在了前面的椅背上。勾脚,矮身,东西握在了手里。
地处中西部的城市自有它的无奈,太阳八点多已显出无聊和燥热,莫名烦闷压在人们的心底,松弛感是分阶层的东西,广场上的老人舞动着残留生命的序章,他们挣扎的双手仿佛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音响里咚咚的节奏仿佛在叩响命运最后的一道门。
广场舞的声响震动到车窗玻璃时已气若游丝,犹如地狱的猎犬在强子的耳旁低吼,强子一惊,猛然抬起头,惊恐的眼睛看向车厢,恍惚的眼神左右扫视后发现,老人们依然佝偻着身子安静地坐着。是的,全是老人!这趟公交车穿过这座城市的富人区和旅游街区,公交车成了老人的腿替,他们每天早上乘公交车以上班的节奏去医院,买菜……开往的是结束与继续。
这些对强子来说无暇顾及,他定了定神,想从刚才的惊恐中抽离出来,想起手中的小东西,表面粗粝的质感,微凉,毫无疑问是一小块普通的顽石,但刚触碰时心神飘忽的失落又历历在目。恍惚中强子仿佛身处一片山坳里,抬头望去正前方裸露的岩石嶙峋怪异层层堆叠,足有十层楼高,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地面是大块的岩石自然拼合,夹杂的泥土被碾压风干,细小的风穿过山头在山坳里打起转,卷起的尘土突然就在身边旋转起来。强子揪起了心。再看两侧延伸石块顺势而下,把整个场地环抱起来,很确定强子身处一个采石场,看气势又像一个古代的祭坛。
强子突然注意到,在山体左边的一角,垮落的石块中有一辆红色的拖拉机。在巨大的山体和乱石的衬托下,拖拉机显的鲜艳又小巧,一个50多岁的男人正在将石块装上拖拉机,佝偻的背和吃力挪动的步伐,显示出男人很是疲惫,一肩宽的石块似乎棱角分明,他小心翼翼地挪到车跟前,腿部和腰部用力将石块结实的砸在车膀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咚……”,他然后又使劲推进车兜里,“咚,咚,咚……”,石头滚落车里。这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石块靠着崖壁滑落成了小山坡,大的石块抱起来实在费力,男人继续在石碓前翻找,接着就听见,“哗……”,石碓顶部的小石块滚落下来,成人巴掌大小的石块越滚越快砸起细小的灰尘,不偏不倚刚好砸中男人的右手拇指。
被石块猛烈撞击的拇指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向了手背,白色的断骨已经清晰可见,虎口部位的皮肤撕裂开流出鲜红的血,顺着男人龟裂的皮肤染红了半张手,又和手上的干土混合变成了暗红色。男人咧着嘴,发出疼痛的呻吟声,左手很快卷起自己的掉色的蓝灰色的汗衫,包裹住手指。男人慌张趔趄的脚步来到车头,摇动了拖拉机,为了不要让右手疼痛,他僵硬着上半身,艰难地挪上车位,缓缓的开走了。
强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急促地呼吸着公交车上的空气,自己的右手拇指都在微微地发抖,刚才的一切太真实了,仿佛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环顾四周车厢还是那个车厢,老人乘客似乎少了一些。惊慌的心神稍稍有些安稳。
“草,我这是怎么了?白日做梦?!”,
“应该不是精神错乱?应该不是!”
“工作压力?不至于!不至于!!”
强子安慰着自己,不自觉的抓了一下做眼眉上发红的皮肤,发现车已到站,摇晃着脚步走到车门边,随后跳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