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请韦师传授治水之道!

韦南奕早就想好了应对,不急不缓的引经据典:

“《禹贡》有云: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太湖,古称震泽,三江以泄太湖之水,自是泄入海里,故治浙、直水,乃称:三江入海!”

听到韦南奕的这个思路,夏原吉眼前一亮:“贤侄高论!”

韦南奕继续说道:“夏公沿着太湖,想必去过不少地方,可说得出古人所谓三江,是哪三江?”

听到韦南奕的这个问题,夏瑄一旁插话:

“南奕,你这个问题问的也太浅显了。”

夏原吉没有话说,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儿子和韦南奕的对话。夏瑄,从小跟着夏原吉,勤勉刻苦,故而也是满腹经纶,这般的粗浅水利知识,可谓耳濡目染。

韦南奕胸有成竹,看着夏瑄:“夏兄,莫要小看这个问题,若答得出,可以说治水成功了一大半。”

听着韦南奕的话,夏瑄有些不相信,玩笑道:“那岂不是说,要是我说上来,这一次父亲的治水功劳,要分给我一半。”

“是分一大半!”韦南奕肯定的说道。

夏原吉如有所思。

夏瑄的确是基础知识扎实,手到擒来:“南奕不是问故人的三江是哪三江,故人所谓三江者,南、中、北江也。”

为了支持自己的答案,夏瑄又补充了出处:“此说,本于《汉书.地理志》。”

韦南奕点了点头,一旁的夏原吉也是表示赞许。

韦南奕继续发问:“那么夏兄可谈谈,南江为哪一江?”

夏瑄不假思索:“南江者为吴淞江,前人多有著述。”

韦南奕又一问:“中江为哪一条?”

夏瑄略略思索:“该江出于太平府芜湖、常州府宜兴之间,上接太湖,下连大江。”

韦南奕不紧不慢:“那么夏兄可以说得出名称?”

夏瑄微微脸红:“说来惭愧,未曾考据。”

韦南奕炮珠连发:“那北江为哪一条?”

“中江考据不出,北江也考据不出来。”夏瑄摇了摇头,又想了想,有些不甘心,“据《汉书.地理志》,北江当出于苏州某处,亦是引太湖水出海。”

说完之后,夏瑄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南奕,看来还是我小看了你的题目。三江说的不完整,看来治水的功劳还真是不好拿。”

韦南奕摇了摇头:“夏兄,你再想一遍,我方才的题目:夏公沿着太湖,想必去过不少地方,可说得出古人所谓三江,是哪三江?”

夏瑄有点不太明白:“这和我回答的有什么分别。“

一旁的夏原吉终于出言:“瑄儿,韦贤侄的意思是,为父沿着太湖考察,有没有见到古人所谓的三江。”

韦南奕点了点头:“夏公,说的是。夏兄你想《汉书》是本很普通的书,翻阅地理志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治水哪里能这么简单。”

夏原吉一旁叹道:“贤侄说的是,不是韦公子说的题目浅显,瑄儿是你想的浅显了。”

韦南奕看着夏原吉,微微一笑:”那么夏公,可愿意与我讨论讨论这个问题。“

“乐意之至。”夏原吉现在已经真正的将韦南奕看作了一方治水大家,“吴淞江古名松江,多有知者。我亦是对此考察最为细致,那我们就从吴淞江说起,如何?”

韦南奕一如方才询问夏瑄一般和夏原吉探讨了起来:“夏公,吴淞江长若干?”

夏原吉知道韦南奕此问必有深意,而且,一问接着一问,循序渐进,所以认真的回答:

“西接太湖,东入海,期间约二百五十余里。“

听到夏原吉这般的回答,韦南奕也是佩服不已,不愧是实干家,补充了一句:

“夏公是如夏公子考据得之,还是亲自丈量?”

夏原吉确认:“既考之文牍,亦亲自丈量,相差无几。贤侄大可放心。”

一旁的夏瑄问道:“南奕,为何要专门问是考据,还是亲自丈量。”

韦南奕看着夏瑄,舔着脸,将《明实录》之中夏原吉议论水利的话挪用了过来:

“夏兄,因为我认为治水之事乃是需要实干之事。欲治浙、直水利,不亲临其地者,不亲自度量者,不足以议!”

此言一出,夏瑄满脸惭愧,毕竟他就是单纯的考据派。

夏原吉则是有一种遇到知己之感,不过,毕竟岁数辈分放在那里,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心中已经对于韦南奕欣赏不已。

韦南奕继续问道:“夏公,吴淞江广若干?”

夏原吉心情畅快:“约一百五十丈。吾亦亲自丈量过。”

韦南奕也是对于夏原吉佩服不已,终于指到了关键处:“那么夏公,认为规划吴淞江治理,该如何?”

夏原吉毕竟是深入研究过,乃是治水行家:“吴淞江治水,方法无非有二:浅狭之处,则加阔,壅障之处,则疏浚。”

“言简意赅,不愧是夏公!”韦南奕心中越发敬佩夏原吉,又引导道,“再请问夏公,二百五十里长吴淞江,哪出浅狭,哪出壅障?”

夏原吉道:”上游浅狭,下游壅障。“

“所谓上游,下游,夏公从哪处断开?”

韦南奕的提问一问接一问,若是换一个人早就败下阵来。一旁的夏瑄就已经跟不上节奏。

即便是夏原吉也是需要好好回忆。

只是这一次,韦南奕直接给出了几个名词:

“吴江之长桥,上海至南仓浦口,苏州、松江两府之间的夏驾浦!”

夏瑄一旁已经有些听不明白了:“南奕,这是何意?”

夏原吉顺着韦南奕的思路,细想了一番,整个人如遭重击,恍然大悟,似回答夏瑄,也是在说给自己:

“吴江之长桥乃是吴淞江头,上海至南仓浦口乃是吴淞江尾,至于夏驾浦则是吴淞江中段不出名的去处,要不是我去丈量过还真的没印象。”

夏瑄依旧是不明所以。

夏原吉摇了摇头,韦南奕不愧是奇才,即便是他都差点跟不上节奏:

“之前我自长桥,行不多久,能见到一处江道忽变得狭窄,或浅显见底,过夏驾浦再行就见不到这等江段。反之,发自南仓浦口,行不多久,能见一处茭芦丛生,或泥沙泛动,江水为阻,过夏驾浦再行,却见不到这等江段。”

夏原吉越说越激动:“故而,夏驾浦就是吴淞江,上下游分段处,治水之策,夏驾浦以上,拓宽拓深,夏驾浦以下,去芦去沙。此方略一定,治理吴淞江成矣!”

夏原吉真实想不到这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治水方案,在和韦南奕三言两语之间,解决了大半。

当然换做任何一个没有仔细考察,实地体验者,也不会领会韦南奕的方案妙处。

这也是韦南奕反复确认夏原吉是否真正亲自丈量过。

这一次,夏原吉终于忍不住了,起身面容严肃:

“中江,北江治理之策,还请韦师传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