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狸子舔两下前爪,不远处枝叶的踩踏声使它猛的抬起头,耳朵上的两撮毛直挺挺的竖起来,它伸长脖子看了看声音的来源,转身就跑进高草里,不见了踪影。
沈知南拨开快要掉在头上的蜘蛛丝,这座山就是自己的女学生程陈最后失联的地方。民俗学专业走访调查的地方大多都很偏远,失联倒是常有的事,但是通常联系上当地政府和民警,没几天也就找到人了。
程陈这一次足足失联了32天,相关辖区内的民警每天都在这个深山老林里搜救,但一个月下来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沈知南终究还是坐不住研究所的凳子,亲自跑了过来。
手机还亮着屏,里面是个模糊的照片,只能看得出来是一张写了什么东西的纸,纸泛着古老时间的黄,边缘擦着过往流逝的黑。这是程陈失联前最后传回去的信息,不知道和她的失联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沈教授,您别自己乱走行不行,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来,我怎么跟我们局里和你们所里交代?”
说着话走近的是刑警孟听北,是个宽肩窄腰的年轻小伙子,一身劲装搭着寸头显得倍儿有精神。他跟着沈知南一起来的原因是受了研究所的委托,沈知南作为高级教授是所里不可或缺的人才,保证他的安全是研究所十分重要的事情,而且程陈失联之后当地民警调查没有眉目也受到了中央警局的重视,顺水推舟的就指派了孟听北一起过来一是保人二是调查。
不仅名字上二人相差甚远,沈知南斯文沉静的长相性格和习惯也与精神活力的孟听北大不相同,沈知南长得好,四处风吹日晒的走访也没怎么影响他白嫩的皮肤,二人站在一起也看不出很大的年龄差距。
沈知南用手指轻推了下鼻梁处的细框眼镜,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并不理会脸上写满了抱怨的孟听北。
“这林子里怎么有股烧塑料的味道?”孟听北仔细的闻了闻四周,似乎想找到味道的来源。
“是焚烧过的香烛和黄纸味。”沈知南轻声回应他。
孟听北下意识的侧了下头躲开了树的枝杈,继续搜寻着焚烧痕迹“这说明附近是有人住的,估计还有什么信仰。”
“嗯。”沈知南向前又快走了两步,捡起根平滑的树枝。孟听北凑近看过来“这树枝头有磨损的痕迹,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我们曾经在走访中见过烧纸祭祖的人会先在地上用树枝画个圈,然后把纸钱放在圈里,说明这个圈里的人给的什么人后才开始焚烧。”
孟听北听完略微思考了一下“所以这香烛和黄纸味应该不是烧给什么信仰神之类的,烧给的应该是鬼。”
“大概。”
“封建迷信。”孟听北翻了个白眼,顺手拿过沈知南手里的树枝扔在地上“别什么都捡,多晦气。”
沈知南看了一眼刚说完烧纸是封建迷信又搓着手觉得晦气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二人继续走着很快就到了山脚下,山脚处是一个镇子,放眼望去多是五六层高的老式居民楼,一层是各式各样的商铺。
“哎!那俩人!哪来的?干什么的?”一个穿着老式迷彩服的男人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嗓子。
回头看过去,是一个皮肤黝黑干巴瘦,大概四五十岁的男人。
孟听北先一步向那人走过去“我们是隔壁镇子遛弯来的。”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了根烟给对方“看见个兔子追了两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男人打量了他两下,接过烟,夹在手里,对着孟听北递来的打火机却摆了摆手“林子里怎么能抽烟呢,一会着了火可就麻烦了,我们下去抽。”
“看我这脑袋,上山不点火都忘了!对不住了。”
“这野兔子难抓的很,一溜烟就没影了。”三人走到山脚,孟听北再次递过火去,男人点燃了烟吸了一口。
“是啊,早知道不该追它,白迷了路。”孟听北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干笑了两下“您是这边的护林员吧?方不方便给我俩指个回去的道儿啊?”
“指个道儿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这天擦黑了,上不得山了,你俩估计得在这歇一晚了。”
“那也行,这边最近的派出所在哪啊,我俩找个它旁边的住处,明天看看能不能找个警察把我俩开车送回去得了,这走的我腰酸腿疼。”孟听北象征性的还抻了抻肩膀。
男人伸手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顺着这条路直走,然后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往右走两步你就能看见了,但是那附近应该没什么旅店,你俩可以转转看。”
“好嘞,谢谢大哥!”
“没事儿。”男人笑着摆了摆手。
待二人走远后,沈知南侧过头悄声问孟听北“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我们来找人的呢?”
“沈教授你想想,你的女学生,在山上失联了,往最坏了想如果她在山上遇害了,谁嫌疑最大?”
“上山的人和在山上的人。”沈知南微微皱起眉头“那万一程陈失联只是因为山上手机没信号呢,他要是见过的话问问他不是对我们更有帮助吗?”
孟听北停住脚步“沈教授你看看手机,有信号了没?”
沈知南对于他的答非所问有点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他“有了。”
“假设他们见过的话,如果程陈成功下山了,会不联系你吗?如果程陈还是没下山,她一个谁都联系不上的女研究生,在上山待一个多月是怎么,又为什么避开警察的搜查生活的呢,你现在觉得你学生的失联还能是单单因为在山上没信号那么简单吗?”
沈知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孟听北的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沈教授你聪明,不会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我理解你只是强迫自己往好处想,不想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他嘴里说着话,伸手把背包里放着的围巾拿出来,绕在沈知南的脖子上,打了个松散又保暖的结“比起寻找程陈,我更重要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们不得不谨慎些。”
沈知南若有所思的把手机放回了大衣口袋里,跟着孟听北继续往派出所走去,路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二人被地上一块一块的黑印子吸引住停下脚步。孟听北蹲下用手摸了摸,是焦黑的碳灰。
附近路过的人看见孟听北的动作,都纷纷皱着眉头快速走远了去。
“这是烧纸钱留下的印子。”沈知南幽幽的说到
孟听北听见这话一激灵,连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黑灰“这怎么也不去点背人的地方烧,在这大马路口烧这东西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伙子。”二人身后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这大马路啊,四通八达,在这烧纸钱,不怕来拿钱的迷了路啊。”
老妇人拄着根木头拐杖,路过的狗看见她都欢快的摇起尾巴。
“大娘,你…”孟听北刚欲上前,老妇人径直走到了沈知南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啧啧啧,这年纪轻轻的,是犯了什么事遭了这么恶毒的咒啊。”说着话硬木头拐杖还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两下。
“叮铃铃…”沈知南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旁边的孟听北也接听了不知道谁的来电,他掏出手机“老师,我把程陈之前发回来的所有文件都打包发给您了,您接收一下。”
“好。”
沈知南又和学生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孟听北径直走过来和他说已经和这边的警局都联系上了。
点点头作为回应后,沈知南便想继续问老妇人口中诅咒的事,一回头哪还有老妇人身影,甚至地面上拐杖敲打过的痕迹都没了踪影。
“那大娘人呢?”沈知南听见孟听北自顾自的发问后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刚刚的老妇人并不是自己臆想的幻觉。
“不知道,回家了吧。”
“走吧。”孟听北又伸手把沈知南的围巾裹了裹,二人通过十字路口继续向前走去。
入了夜,派出所里只有一个值班的民警,警局打电话来说没想到他们俩来的这么快,住处都还没有安排好,让他二人在派出所稍等片刻。
值班的民警把他俩带到所里边的休息室内,让二人先歇着,还打了两杯冒着气的热水送进来。
孟听北把背包拿下来放到腿上,打开拉链,除了二人的换洗衣物,里面是带的水和吃的,还有沈知南的电脑。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面包和一根火腿肠递给了沈知南,又拿出了一个面包,打开包装后就着热水啃了起来。
沈知南接过吃的没有动,手捧着薄薄的纸杯感受着指尖慢慢回温。
不一会值班的民警拿进来一本册子“孟先生,这就是我们这个月对程陈的搜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