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少妇本名叫丽芸。不久前,她怀孕了,还差几个月就到生产期。
然而,正在备孕的她这段时间里可是没少受到婆婆艺芬的冷眼。
说起原因,就是因为肚子里是个女孩。而在此之前,她已经连着生了两个女儿。
这次,艺芬给人塞了大把红包,好说歹说才拉着她做了检查。
得知胎儿又是女孩后,艺芬黑着脸,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分明就是想让丽芸把孩子打掉。
可丽芸一向性格倔强,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丽芸的老公何常安虽是个孝子,但还是对老婆宠爱有加,因此艺芬也没法干涉她的决定。
只是,一向重男轻女的艺芬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白养着三个闺女,这还了得?在她落后保守的观念里,女儿都是赔钱货,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无奈丽芸非常疼爱女儿,对她们呵护有加。艺芬也只能在心中咒骂,用白眼冷语偷偷诅咒丽芸肚子里的婴儿。
这天,艺芬又生了一肚子闷气,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散心。
事情的起源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她发现小孙女兰芝正在厨房里偷偷喝甜牛奶。
艺芬一向看这个活泼好动的小孙女最不顺眼,加上这些天来的气还没有撒出去,便揪住这个机会,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甚至动起了手。
谁知,经过这里的丽芸听到女儿的哭声便赶了过来,知道事情原委后就开始指责艺芬对孩子过于苛责。
艺芬和她大吵了一架,可终究理亏说不过她,最后只能负气出走。
就在她漫无目的地四下环顾时,忽然瞥见了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摆地摊测字算命的瞎子。
艺芬记得他,他是自己娘家那村里有名的瞎眼神算子,年轻时还和她相好过一段时间。
只是他后来离乡游历,艺芬也嫁到别处,两人就很少来往了。
虽然时隔多年,艺芬对自己的老情人还是十分熟悉。两人很快认出彼此,开始满怀情伤地叙起旧来。
艺芬跟瞎眼先生哭诉自己这些天受到的委屈苦恼,那人也认真地听着。
聊了很久,天色已近傍晚。
这时,瞎子忽然一把拉起艺芬的手,恳切真诚地说:“当年是我辜负了你,现在我游荡多年、一贫如洗,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补偿。
“今天我就斗胆为你算上一卦,就算要冒着泄露天机、遭雷劈死的惩罚,我也定要保你周全,无怨无悔。”
艺芬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感动得一塌糊涂,再加上和她一向感情不好的丈夫也在前几年去世了,她心中便愈发躁动炽热起来,满口答应道:“那你便算吧!”
瞎子家祖传看相算命的本事,据说他的这双眼睛就是年轻时给人算卦说破了天机,遭了天罚才瞎的。
他拉过艺芬的手,对着上面的纹路细细抚摸起来,虽说这人双目已瞎,手上的动作却格外熟稔。
他放开艺芬的手,口唇微动似乎是念念有词,接着像模像样地掐指推算起来。
忽然,他猛地瞪圆了浑浊无光的眼睛,那瞎了的眸子里似乎散射出一丝诡异的光来,声音有些发颤:“遭了!遭了!”
艺芬见情况不妙,忙催问他算出了什么。
瞎子问她今年多大,艺芬道五十四岁。
“彻底完了!我刚刚推算出来,你此生的阳寿……一共只有五十四岁!”
听到这话,艺芬一下子瘫倒在地。
因为,后天就是她五十五岁的生日。
3
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艺芬忽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现在了家门口。
这让丽芸颇感惊讶。毕竟平时婆婆赌气出走后,没有儿女们前去寻找并且道歉认错,她是不肯回家的,甚至要在大街上撒泼耍赖好一阵子才行,怎么今天就忽然转了性呢。
单纯善良的丽芸并没有多想,放下手中的活便前去迎她。
却见艺芬平日里那尖酸刻薄的脸上此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把扶住丽芸,碎碎地说:“哎呀,怎么还出来迎呢,你怀着孕,走动也不方便……”
艺芬提起手中的东西,看上去满脸歉疚。
据她说,自己今天负气出走后,被街上的冷风一吹,也平静了不少。
静下心来仔细想后,她也觉得过去是自己对媳妇和小孙女太过苛责了。
家里本就不富裕,兰芝想吃点好的也合情合理。这不,她正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对不起这娘俩,才专门赶到镇子里买了些吃食回来。
丽芸更加疑惑了。艺芬却自顾自地把一大包零食放在兰芝房间里,接着便径直走进了厨房。
不出一会儿,厨房里便传来了一股十分浓郁的异香。
丽芸从来没闻到过这种味道,正在狼吞虎咽的兰芝也被这味道吸引,放下了手中的零食。
接着,艺芬端着两个小碗走了过来,摆给兰芝和丽芸一人一碗。
“妈,这是什么?”丽芸疑惑地看着碗里漂浮的透明银丝,而兰芝早已忍不住馋虫,大口喝了起来。
“这是燕窝。”艺芬道。
丽芸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燕窝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他们这个贫穷的乡村家庭是绝对消费不起的。
于是,她没敢喝,而是先询问燕窝的来历。
艺芬却轻描淡写地说,只是遇到了曾经的老乡,那人现在做燕窝生意,这东西对他来说不值钱,才送给自己的。
最后,在艺芬的催促下,丽芸才喝掉了那碗燕窝羹。
燕窝羹入口,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原来那异香只是闻起来有,吃起来无。丽芸仔细品味了半天,觉得和一般的冰糖水没什么两样。
4
晚上,丽芸做了个恐怖的噩梦。
梦中,她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少了一条胳膊的婴儿,正一点点爬向她,嘴里还带着凄厉的哭号。
不知为何,丽芸虽然无比恐惧,但总觉得这孩子很熟悉。本能驱使着她抱起了那个婴儿。
可就在这时,她才看清有一道黑色的烟雾正缠着婴儿断掉的胳膊,那烟雾里,还藏着一张扭曲阴森的恐怖怪脸,好几排密集尖利的牙齿把断口处啃得鲜血淋漓!
丽芸尖叫一声,那怪脸却猛地扑向她。
丽芸瞬间昏了过去。
醒来时,丽芸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另一个梦境里。这次她正站在一片荒凉的旷野之上。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她痛得弯下腰捂住腹部,却发现自己的肚子上不知何时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个畸形的婴儿正掰着伤口往外爬去!
这婴儿,正是刚才梦中出现的那个。
除此之外,还有一团团黑烟从她肚子的伤口中冒出来,每团黑烟里,都长着一个狰狞奸笑的怪脸。
失去意识前,丽芸只听到一个稚嫩凄惨的声音:“妈妈,救救我。”
这痛苦的童声令她心碎。
丽芸哭着从梦中惊醒。她把昨晚的恐怖经历告诉了丈夫何常安,但何常安却觉得她只是闹了平常的胎动,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为,他现在正忙着筹划母亲即将到来的生日。
虽说五十五岁不是什么重要的节点,但是他这些年来经常因为维护媳妇而受母亲责骂,所以他要借这个机会表达一下孝心,同时也缓解一下三代人之间的矛盾。
因此,何常安一大早就出门置办物品去了。大女儿也出去上学了,只留下兰芝、艺芬和丽芸三个。
今天的艺芬也格外亲切谄媚,早早做好了燕窝羹,端给丽芸喝。
丽芸喝了几口,这燕窝羹虽然味美香甜,但她总觉得隐隐作呕,于是没怎么动就放下了。
艺芬见怎么劝她都不喝,就只好重新盛了一碗,端给兰芝。
兰芝的房门紧闭,艺芬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应,便径直推门进去。
房间里,小兰芝正紧紧地裹着被子,脸色苍白,全身上下筛糠似地发抖。
艺芬本就心虚,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更加恐惧。
“奶奶,有东西……”兰芝看到艺芬,放下了戒备,颤抖的声音里全是惊恐,“有东西……吓人的东西!我害怕……我好怕啊!”
艺芬看着她眼窝深陷、憔悴不堪、丢了魂般的样子,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来,同时也埋怨瞎子的不靠谱。
可是,她望了一眼手中端着的燕窝羹,再想想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把勺子塞到兰芝嘴里,说:“乖,喝了汤就好了。”
大概是饿了的缘故,兰芝顺从地喝完了那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