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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夜宴
又过了段时间，迎来了宫中大喜的日子。
太后六十岁生辰在即，宫内上下一片忙碌，自然要准备大办寿宴。
作为宴会主角，宫宴上的各道美食自是少不了的。一时之内，御膳房热闹起来，不仅是御厨们全部集结，就连全国各地的名厨们也都进了宫。
于是，璃若开始看到宫中人员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好生热闹。
平日里见不到的御厨和帮手们，也都出现了。
那天，璃若送东西时，忽然瞧到了一个面熟的小厨子。那人一袭白衣，面貌很是俊朗清秀。璃若确定，自己未曾见过这张面容。可不知为何，熟悉感却是如此强烈。
她一时想不起来，竟呆立当地，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候。
只是，那年轻的小厨子看到璃若在观察自己后，就迅速转身离去了，很快便隐在一片假山之后。
回去的路上，璃若还在纳闷，为什么这小厨师这么熟悉呢？分神间，脚步已踏进寝宫，与迎面的来人撞了个满怀。
猛然抬头，却见那人是空明，一身削薄的白衣，如同吊丧，与寿宴将至的大喜氛围大相径庭。
璃若抱着东西，呆愣一瞬，猛然想起什么：刚才那张面容与空明非常相似。
空明比璃若高出一个个头，她倚在门边，居高临下地望了璃若一会儿。二人相视无言，璃若正想说些什么，缓解诡异的氛围，空明已快速转身离去。
愣了一会儿，满心疑惑的璃若还是追了出去，在宫苑里寻找空明的身影。
“璃若，你忙什么呢！”
璃若一惊，只见桢贵妃正站在自己身后，笑吟吟的。
“娘娘……”璃若正要跪下请安，桢贵妃已走上前将她拉起，亲昵地说：“上次的事，你办的挺不错。这次，本宫又有件要紧事，得差你去办。”
“谢……谢娘娘，”想到桢贵妃口中的那件事，璃若的后背隐约渗出了冷汗，“您尽管吩咐就好，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那就好。这次，你替本宫到宫外寻些东西回来。”桢贵妃依旧笑得温婉，一如那晚从魏贵妃手中救下璃若时的那般慈蔼可亲。“小莲会同你一起。”
“是。”小莲是桢贵妃的贴身陪嫁之一。看来，这次出宫的差事必然十分重要。
傍晚，忙活了一天的璃若终于回到自己的寝房休息。室内一片黑暗，空明大概已经睡了。她燃起一支幽红的烛灯本，正想问问空明白天那小厨子的事，却赫然发现空明的床铺空无一人。
空明整宿未归。第二天的整个白日，璃若也没见到她的影子。虽说忧虑的紧，此刻的璃若却根本没有闲暇去寻找空明。毕竟今天就是太后的寿宴了。满宫上下一片繁华热闹，没人在意一个浣衣局小宫女的失踪。
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着璃若。
又是一个燥热阴沉的夜晚。只是，今晚的深宫格外热闹，作为太后寿辰最重要的一环，盛大的夜宴即将开始。
随着清脆悦耳的钟磬之声，晚宴拉开了帷幕。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一众华服妃嫔、包括太后本人，都亲自前来赴宴。
看得出来，今天的妃嫔娘娘们都格外心情疏朗，光彩照人。太后珠光宝气自不用说，魏贵妃也是春风满面的样子，据说她为此次寿宴操持不少，自然希望借机邀功。
至于桢贵妃，虽是一身素朴淡雅的装扮，脸颊上的笑容却格外鲜明。只是，璃若每次看到她的微笑，总觉得像潭水般深不可测。
当然，总有一个座位是空的——留给那位因怪病而常年幽禁深宫的傀儡皇帝。
如此隆重的节日，璃若自然也打扮一新，与桢贵妃的一众内侍站在一旁伺候。长长的宴桌上摆满了各式难得的珍馐，杏仁佛手、重阳花糕、八宝猪、烧花鸭、烩金丝、清蒸江瑶柱、三鲜鱼翅……从山珍海味、各大菜系到糕饼点心、茶水羹汤，都精巧绝伦，香气蒸腾，让璃若好不眼馋。
祝寿的人群接踵而至。眼尖的璃若搜寻了半天，空明却始终没有出现。此外，她还惊讶的发现了另一个人的缺席……柳太监。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中，璃若在走廊尽头瞥到了空明的身影。原来，她竟是今天的传菜宫女。
空明一袭淡粉宫裙，长袖翩翩，好看极了。只是，一个浣衣局的宫女怎会成为宴会上抛头露脸的传菜官？
“下一道——胭脂西施乳！”
不待璃若细想，空明已端着盘子，款款走来。莲花瓣状的水晶盘中盛着雪白透亮的河豚鱼白，那是璃若从未见过的珍稀物件。
一片雪白上，铺开淡红的血痕，好像绽开一朵红莲。
不知哪个妃子，在台下殷勤道：“这胭脂西施乳可是鲁菜名吃，用上等的河豚肋制成，嫔妾穷乡僻壤出身，从未见过此等天物，都是托太后和贵妃娘娘的福呀！”
太后眯起眼睛，颔首微笑，魏贵妃脸上更是浮现得意之色。
宴会正酣，伴着鼓乐与歌舞，身着华服的人们推杯换盏，饕餮大嚼。魍魉绰绰，如饿鬼道中的众生鬼影。
魏贵妃一向最喜欢吃河豚，太后今日心情大好，干脆就把整份西施乳赏给了她。
一旁的宫女忙替魏贵妃布菜。贵妃贪婪地将一勺西施乳送进嘴中，仿佛吞下了一口权势与荣光。惠妃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一旁的桢贵妃倒依旧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
可就在这时，随着数下清脆的瓷片碎裂声，乐音戛然——宴席上的许多人忽然像身中剧毒一般，紧紧捂住了口鼻，还有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一时剧变令太后惊慌失措，她错愕地看着周围混乱不堪的人群，这才想到什么，大声吼道：
“菜里有毒！有人，有人想谋害哀家！”
身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巨响，只见魏贵妃就像是被抽了骨般，直直摔了下去。她的面容比众人都要可怖，五官紧紧扭团在一起，慢慢凹陷下去，竟像极了一具无皮无肉的骷髅。
那吃掉一半的胭脂西施乳则全部打翻在地上，宛如一地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