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美女。你们就按预定的标准赶紧上菜就行。’王胖子点点头,随即向她甩出几张红票子,大摇大摆道:‘今天是我请客,这位是我兄弟,你们一定要拿出最好的厨艺来!’说着,王胖子颇有深意地拍拍周建利的肩膀。
小孟收下小费,柔柔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王胖子就凑到了周建利身边,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讲啊,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
王胖子看着一脸困惑的周建利,凑得更近了,压低声音说:‘……你以为,咱们今儿个吃的是普通水席?我告诉你啊,水席又分阴水席和阳水席,咱们今天吃的,就是传说中的阴水席!这水席上的菜肴,可不是做给活人吃的。’
周建利有些哭笑不得,王胖子什么时候喜欢开这种低级玩笑了啊。再说,周建利吃了那么多年的洛阳水席,从没听说过阴水席之说。不给活人吃,难道给死人吃吗?
王胖子看到周建利的不屑,反而更加认真起来,一脸严肃地说,这里的食物原本就是给黄泉路上的死人吃的。那些食材,都是阴间特有的,人世间根本寻不到。能来这儿吃饭,是活人的福气,王胖子也是打听好久才得到门路的。
周建利摇摇头,想不到这饭店商家为了揽客,连如此噱头都想出来了。
王胖子见我不信,也没再辩解,只赌气道:‘一会儿上菜你就知道了。’
周建利并不理会,只是环视着四周。不知为何,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总觉得有两道目光在紧紧盯着自己,令人如芒在背。
这时,门被推开了。小孟端着四盏小盅和四套餐具,款款走了进来。
‘菊花茶,请慢用。’
周建利看着面前那四盏的琉璃盅,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他明明只有两个人,为什么要上四个人的?于是,周建利便叫住她,询问原因。
谁知,小孟只是避重就轻,搪塞说什么饭店的特殊规矩。接着,她不待我多问,就匆匆推门而出。
‘吃饭就吃饭,别乱问那么多!’一旁的王胖子很是不耐烦,一把拉周建利坐下。
很快,水席中的前八品都上齐了,有五香牛肉,熏鱼抄,五香卤鸡,层层脆,掸炝莲菜,凉拌粉皮,开洋芹菜和凉拌黄瓜。
除了那多出来的两套餐具,这些菜品都十分正常,味道也算可口。而且,每道菜的分量也很小,可以品尝多种而不至浪费。
周建利在一旁默默地吃着,心说这清香斋的水席虽然有些奇怪之处,可也并无太多特殊的地方。
王胖子倒是兴致很高,喋喋不休地和我说着话,一会儿回忆起当年自己的落魄,一会儿又说起对我眼下境况的同情,还不停地劝周建利去他的公司发展。
‘周哥,当年你帮了兄弟太多,我一直没能报答,实在惭愧。’
王胖子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带了些复杂的色彩:‘现在啊,我就希望你赶紧走出来,找到新的生活。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就直接来找我,兄弟我一定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周建利敷衍地点点头,继续吃着面前的凉菜。很快,冷盘上完了,接着就是四镇桌中的热菜了。这其中,牡丹燕菜最为重要,也是一桌水席成败与否的关键所在。
然而,看到端上桌的那道燕菜,周建利的心头却猛然一阵惊悸。
热气腾腾的瓷盆里,本该摆放着雕刻牡丹花的地方,竟然立着一朵鲜红如血的奇怪花朵!
再仔细一想,那分明是传说中开在黄泉的彼岸花。这种东西,虽说现实生活中也能见到,但根本不可能长成这么大朵。
周建利本以为这是一朵雕刻而成的假花,可没成想,当筷子触到花瓣的时候,竟然传来了真花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
周建利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桌前那盆吃了一半的牡丹燕菜。’
……
何小满被周建利口中的离奇故事所吸引,也跟着看了一眼面前汤盆中的那朵雕花牡丹,似乎生怕它变成一朵殷红的彼岸花。
这时,何小满忽然意识到该上菜了,连忙跑进厨房,将下一道菜肴端出来。
这是四镇桌中的第二道热菜,葱扒虎头鲤。据说,在正宗的洛阳水席里,这鲤鱼以孟津黄河所产的长须鲤鱼为上品,装盘时,还要让鱼头张开嘴巴,做出昂首上扑、类若猛虎的样子。
此刻,那淡青瓷盘中的鲤鱼正高昂着头颅,头顶还摆着一朵新鲜的兰花,在浓郁的酱香中掺入几缕沁人的清香。
‘周建利看到鱼头上的兰花,又是一愣。他吃了一块鱼肉,继续讲道:“说回那个故事。这时,我们的第二道菜也端了上来,就是这葱扒虎头鲤,鱼头上也摆着一朵兰花。
周建利见那鲤鱼大张着嘴,牙齿很是锋利,便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孟忽然说话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鲤鱼哦,是黄泉锦鲤。黄泉之中,生长着大量色彩斑斓的锦鲤。它们头上长有小灯,专门为魂魄照亮前路。’
怎么还越编越离谱了。周建利无语,便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中,然而,他却再次被骇住了。
这鱼肉滑嫩异常,根本是我从未吃过的肉质。周建利赶紧把鱼头上的兰花扒开,只见那里长着一个莲花状的小灯,还在闪着暗红的荧光!
‘怎么,现在该信了吧?这不是普通的水席。’王胖子笑了。
小孟不语,只是笑着退了出去。
周建利的后背一阵发麻。不知为何,那被人盯视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此时的包间内,周建利脸色阴沉着说:‘不行,我不敢吃了。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是变异的怪物鱼怎么办?’
王胖子刚要劝阻,周建利就一下站了起来,要往外面走。
与此同时,门再次被推开了。小孟又端了一道新菜,盘中飘来熟悉的味道。
‘先生要走?不如先吃了这道醋酸黄瓜丝。’小孟她笑着说。”’
……
“周建利一愣,怔怔地盯着那盘翠绿的黄瓜丝,脸上写满了困惑。
按照水席正常的顺序,接下来上桌的应该是两道热菜和八大件中的炒菜和甜品,怎么会端来这么一份无厘头的凉菜?
而且,眼前这道菜肴的味道和成色,我都再熟悉不过了。周建利连忙抓起筷子,塞了一大口,细细咀嚼、品味。
果然没错!眼前的这盘菜,无论从色香味各个方面来看,都和妻子在世时做的醋酸黄瓜一模一样!
这味道,周建利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时他们两个才刚结婚,车子房子啥都没有。周建利每天辛苦加班,却连夜宵都不舍得花钱买。心疼他的妻子就研发出了这道开胃爽口的酸醋黄瓜,和白粥一起,当作我每个疲惫夜晚的夜宵。
周建利还没来得及多想,小孟已经把下一道菜端进来了。
对他来说,这道菜带来的冲击更大。只见盘中摆着两个纸杯,杯中盛着有些焦糊的布丁,上面分别用焦糖写着‘爸爸,生日快乐’几个字。
在那个瞬间,周建利的大脑一片空白。
几年前,周建利过生日那天,因为舍不得花钱买蛋糕,五岁大的女儿就亲手为我做了两份布丁。而眼前的布丁简直完美复制了当时的情形,连幼稚的字体、焦糊的程度都不差分毫。这怎么可能?!
此时,一旁的王胖子还在抱怨着,‘贵店水准那么高,怎么把布丁烤糊了啊!’
周建利却已顾不上礼貌了,猛地冲到小孟面前,大声质问道:‘这两道菜……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
小孟却不急不徐,慢条斯理地柔声说:‘先生,等您吃完我们的压轴菜,疑问自然会得到解答。’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这一次的上菜时间格外漫长。焦急等待了半天,小孟才迟迟走来。
只见小孟端着一碗泛红的汤水,摆在了周建利面前。
‘这是水席中的最后一道压轴菜,鸡蛋汤。’
那汤盆里清亮见底,却根本不见鸡蛋花的影子。
周建利看着小孟漆黑的瞳眸,只觉得深如潭水,难以捉摸。再望向面前的汤,也罢。看这情形,我不喝完汤,她是不会说出真相的。我索性端起来,一口全闷。
谁知,这汤的味道不是一般的奇怪。初入口时,只觉得寡淡无味。可随之而来的,是甘、苦、辛、酸、咸五种浓烈的味道,交替轮回。
一时之间,这汤竟如烈酒入喉,在体内沸腾起来。我顿觉天旋地转、头昏欲裂,意识竟开始渐渐淡去。
思维模糊之际,周建利隐约听到了小孟清脆的声音:‘这是忘川水,也叫……’
最后三个字他没听清,便沉沉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周建利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六点,自己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虽然头疼得厉害,但是昨晚发生在那诡异饭馆里的事,周建利还是记得一清二楚。一头乱麻的我赶紧给王胖子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王胖子只说我昨晚喝醉了酒,意识不清,他就把周建利直接送回家了。
周建利很是困惑,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啊?就在此时,挂断电话后,他忽然听到一阵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难道是家里进了贼?周建利顺手拿起烟灰缸防身,小心翼翼地去各个房间检查。看了一圈,只见门锁完好,屋内空无一人。
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其中夹杂的,还有女人和小孩呜咽的哭声。
这诡异的声音让我紧张到了极点,可偏偏在这时,周建利的意识不争气地模糊起来。想不到那奇怪的汤竟有这样的后劲!
没挣扎几下,他就再次昏睡过去。
沉沉的梦中,周建利正走在破旧荒芜的家属院里。那是当年的血案发生的地方。妻女被害后,他总是睹物思情,就搬了出去。
远处雾霭沉沉,隐约浮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我一惊,那不是妻子和女儿吗?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忘记过她们的样子。
周建利激动地向两人冲了过去。似乎是听到脚步声,她们停了下来,站在一片莎草中,微笑着对我招手。
三年以来,周建利虽然思念妻女,却不知为何,一次也没有梦见过。此刻,激动万分的我含泪抱住了她们。可就在接触的瞬间,他的胳膊却像穿过空气般,透过了她们逐渐透明的躯体。
‘老婆,闺女,这是……’周建利痛苦又不解地望着她们。
妻子对我微微一笑,道:‘建利,三年了,我们是来正式向你道别的。昨天的那场水席,也是我们为你安排的。’
……